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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七章 戏里戏外
    一曲戏唱完,台柱颜如玉等人下台来谢赏,生旦净丑加龙套,七八号人跪了一溜排。浮霜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吧。”

    颜如玉抬头眼神复杂的撇了她一眼,却见浮霜闭着眼睛,仿佛在思索什么。

    于是戏班子的人便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听水幽居,往南跨院去了。

    看屋子的小丫鬟进来,给添了炭火,见王妃没有发话,便又退了出去。听水幽居里面暖烘烘的,浮霜一时间便有些懒得动弹。想起梧山堂还有若许的折子要批,她就烦的不想动弹。

    琉璃窗外,夜风吹的水波荡漾,纸灯笼的火光投射在黝黑的水面上,如同游弋的星辰,晃动来又晃动去。

    浮霜的心情却逐渐归了沉寂,如今这戏也算是练成了,等下了这幅猛药,接下来的事就要看毛氏自己的造化了。想到毛氏幽怨的人生,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浮霜却不禁有些不忍。

    若诸事顺当,自然都好。卫氏少了闹分裂的卫齐瑞,无论于毛氏,于卫东鋆,还是于整个江淮,都是大大有益的。可若是行事不顺畅呢?

    毛氏会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死,广陵总兵薛孝天也会死。

    可转念一想,上辈子没有她的插手,他们也是个死字,并无活路,而这辈子她至少是给了他们一搏的机会。

    人生不过是各种选择,各种机会,一旦错过,也没得怨天尤人……

    许是因为过于暖和。又或者是白日太忙,浮霜倚在罗汉床上竟然睡着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浮霜朦朦胧胧醒了过来,她感觉到脚踝上似乎有只手正摩挲着她的皮肤。那手有些微凉。随后便是轻舔,那唇舌热热湿湿的,半带挑逗的沿着她的脚面一路吻上了小腿。

    浮霜猛的睁开眼睛,却见地上半跪着一人!

    那人长发散着,似乎刚洗过,半干的披在背上,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在屋内昏黄的灯光下几乎变得透明。

    他仿佛察觉了浮霜已经醒来,便半抬起头。披着头发,露出未曾卸妆的脸。

    勾魂的眼线上挑,瑶鼻微张喘息着,涂抹了蔻丹的嘴唇红润欲滴……垂下半边脸的青丝如泣如诉,掩去了些兴艳,又平添了几多风情。

    他的一抬首,真是极好的角度,极好的姿态,身上的白袍如绸缎般滑下肩头。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幽暗的内里……里面几乎什么都没穿!

    浮霜心中一惊,脸上却依旧平静。她只淡定的开口道:“颜老板好样貌,这是要做什么呢?”

    “王妃……不是您邀小人来的吗?”却听颜如玉好似唱戏念白似得说道。

    “我邀你来的?”浮霜一愣,“我邀你来做什么?”

    颜如玉撩起头发。半解风情的道:“来做什么……还用我说吗?王妃尽管放心,小人虽演的是花旦,但真身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定不会让王妃失望的。”

    浮霜这回是听懂了,额角已是满头黑线。她忍不住道:“究竟是哪点令你会错意……”

    “小人哪里会弄错?”颜如玉脸上露出讪魅的笑容,“王妃的心意小人明白。贵人们都是这样的,嘴上说着不想要,其实心里想要的很呢!小人经了那许多的大户人家,深知你们的担忧,所以还请王妃放心,小人定不会让旁的人知晓。”

    浮霜已经没话可说了,这颜如玉看来是登堂入室,轻车熟路的啊!

    颜如玉见她不吭声了,便撑起身子,把住罗汉床的副手,凑近了浮霜,几乎将她的人禁锢在双臂之内。

    浮霜见他来真的了,便板起脸,眯起凤眼,冷冷的说了一句:“放肆!”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声势夺人,如同迎头一击般的敲在了颜如玉的心坎上。

    颜如玉一愣,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他只觉得浮霜凌厉的眼神,如同刀割般将自己剥的片甲不留,什么情、动、欲、火都瞬间消失了。

    他呆呆的注视着浮霜,一时间进退两难。王妃故意谱了那出偷情的戏让他来演,难道不是有暗中相邀的意思吗?方才赏了贴身的镯子,如今又留在听水幽居里没走,不就是为了等他来吗?他……难道弄错了?

    一想到若真的是会错了意,等待自己的将会是如何可怕的下场,颜如玉瞬间就萎靡了。他浑身颤抖起来,却不敢松手,死死的把着罗汉床的扶手,如把着救命稻草一般。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一人爆喝:“鼠辈尔敢!”

    颜如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凭空拎起来似得,身子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

    “等等!我留着他还有用!”浮霜赶紧喊道,于是颜如玉飞出去的身子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揉捏般,硬生生的拐了个弯,没有从跌出窗外,落入冰一般的湖水中,而是稳稳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里,只撞得尾椎生疼。

    顾寒之快步上前,扶住浮霜的肩膀,道:“可伤着你了?”

    “没有。”浮霜整了整裙摆,轻蔑的道:“他哪有那样的本事?”

    顾寒之松了口气,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方才他巡夜路过湖畔,见一戏子身穿白袍悄悄地摸进听水幽居,只觉得有些古怪,方才跟了来瞧,却没想到竟然浮霜在此处,还差点被那戏子轻薄了去!

    若不是浮霜一句话拦了他,他恨不得将那戏子挫骨扬灰!

    浮霜见顾寒之额角青筋还未平复,便抬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缓声说道:“我真的没事,你放心。”

    说罢才起身走到跌坐在椅子里的颜如玉面前。

    颜如玉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如王妃这样的身份权势,要捏死他就如同捏死只蚂蚁!他没想到过去自己在京都贵妇间的无往不利,此时却成了催命的东西!

    “王……王妃……恕罪!小人……真个是一时猪油懵了心!若再有下回,即便是给小人揣个豹子胆,小人也再不敢冒犯王妃了!”他一咕噜从椅子里翻身落地,磕头如捣蒜般的求饶道。

    浮霜望着他残妆半存的脸,不禁有些恶心。也不知道过去他以这样的方式,也不知毁了多少深宅妇人的清白。

    不过自己到底还留着他有用,如今再换花旦已经来不及了,好歹等这场戏演完,再打发他出去。

    按耐下心头的火气,浮霜冷冷的道:“我是买你来唱戏的,并不是让你来爬床的,你且好自弄明白自己的身份,给我尽心尽力将那出戏唱好,若好呢,今儿晚上的事便一笔勾销,我不会再因此责罚你;可若你演砸了……你该自己知道怎么收场。”

    此时的颜如玉还敢说什么呢?他也顾不得发誓辩解了,只一个劲的磕头应允。

    浮霜撂下了狠话,也觉得颇没意思。于是转身便出了听水幽居。外面的冷风迎面袭来,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身后顾寒之脱下袍子,披在了她的肩膀上,哑着声音道:“我送你回去。”

    浮霜见他里面只穿了件单衣,忙挣开道:“我身上穿着皮裘,哪里会冷?不过是刚离了暖阁,一时不适应罢了,待会就好。你才是该赶紧的将衣服穿上,小心冻病了。”

    顾寒之淡淡的笑了,如同夜色里的萤火般闪耀。

    “没事,我可是内外兼修,若还能被冻病了,还不早就丢尽了峨眉的脸面了?”

    浮霜却不依,脱下袍子,硬是塞给了他,嘴上说道:“我才不管你丢谁的脸,反正得穿上,这才二月未到,你就穿单衣了?逞什么能啊!”

    顾寒之见状,也不再推脱了,只得又将袍子披上。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湖边往梧山堂的方向走,谁也没再开口说话。浮霜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很清楚自己的异常,自从卫东鋆将润州‘强塞’般的交给她之后,她便有些不由自主的避着顾寒之。她借口公务繁忙,又或者里外事多,极少与他单独相处,连原本私下里商议事情,都变得少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只是莫名的就有了生分,仿佛亏欠了他的东西,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压得她想要逃离。

    顾寒之也没有开口,他却是很享受这种寂静的感觉,只是简单的走在她身边,他就觉得心中变得无比的平静和安宁了。

    夜风迎面袭来,却被顾寒之挡去了一半的寒意,吹到浮霜脸上时,却带了丝丝温暖,就如同他的体温。浮霜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仿佛要挣破她的胸腔爆发出来,又似乎只能被强压下去。

    好容易走到了梧山堂外,只见蔷薇和鸠尾打着灯笼,带着一群小丫鬟在候着。见她来了,忙上前道:“我的郡主唉!您刚刚是跑哪儿去了?我打发人满院子的找您,这不?晚膳还未吃呢!您可饿坏了吧?”

    那边蔷薇指着几个丫鬟道:“没眼力见的!杵在这里当灯笼啊?还不赶紧的进去将饭菜都热过!”

    浮霜被众丫鬟迎着进了院,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不禁回过身来,望了眼远远站着的那人。

    就像是戏里戏外……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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