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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轿子一直晃晃悠悠地抬到了行营的里面,在一处小河边停了下来。

    轿帘掀开,小黄下轿,就见远处的荷塘边,摆着一张小桌,桌上一坛酒,两个杯,桌边坐着一个人。一身普通的墨绿色衣衫,没有盔甲,只是呆呆地坐着,看着眼前满是残叶的荷塘,像是在出神。

    周龙对那人拱了拱手:“元帅,黄小先生到了。”

    良久,那人才点点头,对周龙轻轻地一摆手,周龙带着人离开。

    很快,荷塘边就剩下了两人。小黄站在原地没有靠近,就见前方坐着的人转回头,正是齐奕。

    齐奕看着远远站着的小黄,没有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他。

    小黄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就低下头。

    齐奕像是突然醒了过来,苦笑着摇摇头,对小黄招手:“过来坐。”

    小黄安安静静地走过去,在齐奕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两人坐定后,相对无言,齐奕给小黄倒了一杯酒,问:“能喝酒么?”

    小黄点点头,拿过酒杯闻了闻,发现又是一种没喝过的酒,就小心抿了一口,觉得味道好喝极了,比自己以前喝过的都好喝,就将一杯子都喝了,抬起头问齐奕,“这是什么?真好喝。”

    再看齐奕,一双眼睛盯着小黄已经看呆了,良久才反应过来,道:“哦……梨花白,你爹最喜欢喝的酒。”

    小黄抱起坛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美美地品起来……这酒很怪,初尝时感觉像水,只是这水里有那么一股淡淡的梨花味,但是一口喝下,唇齿间竟然弥漫起了一层浓浓的醇香,但随即就变成了苦涩,引得你很想再喝一口,但又怕再喝之后,嘴里留下的味道会更苦。

    看着小黄的表情,齐奕轻笑:“寂离以前常说,好酒就是让你想喝又怕喝,喝的时候想“我以后再也不喝了”,不喝的时候想“我再喝一口吧”……就跟这日子一样,无论怎么过,甜的尝过之后,终究会是苦。”

    齐奕的话说得完全没有半分感情,只是淡淡地叙述,但小黄不知道为什么,眼圈就红了,鼻子有些酸。

    “真是父子连心么?”齐奕笑,“寂离说这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你也和他一样,动了心了。”

    小黄看着齐奕缓缓站起来,往荷塘的方向走了几步,道:“这酒都二十年了……二十年前是寂离埋在我院子里面的,说二十年后拿出来喝。”

    小黄看了看桌上的酒坛子,发现已经只剩下小半坛子了,可见齐奕喝了不少,该不是有些醉了吧,怎么听他口中说出“寂离”这个名字时,含着浓浓的情愫。说了那么久的话,齐奕口里句句都是寂离,但却没有一句是讲到自己妹妹的……为什么呢?

    齐奕盯着荷塘看了好一会儿,转回身来,就见小黄一袭黑衣坐在桌边,仿佛是那时年少,只是眼前这个少年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没法重叠到一起。那个人,嘴角总是含着一丝坏笑,和他相处要十分小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捉弄了去,还给他拍手叫好呢。这个孩子则不一样……跟张白纸似的,看谁都是干干净净,寂离只有在没睡醒或者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表情。

    长久埋在心里的那分不甘又燃烧了起来,直冲脑门的懊恼……这个人,喜怒哀乐都不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小黄看着齐奕脸上表情的变化,觉得有些不安,就小声问:“你还有什么事么?我要走了。”

    齐奕的脸色变换了一下,笑:“我想代寂离照顾你。”

    小黄歪着他看了看他,摇摇头。

    “为什么?”齐奕不解,“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我应该替寂离照顾你。”

    小黄沉默了良久,才问:“为什么是替寂离,而不是你妹妹?”

    ……齐奕语塞。

    “我来了那么久。”小黄看着齐奕,“你连你妹妹的名字都没有提过。”

    齐奕有些厌恶地摇摇头,“她不是你娘!”

    “那你也不是我舅舅。”小黄淡淡道,“毕竟跟你有关系的是你妹妹,而不是殷寂离。”

    齐奕皱眉,盯着小黄看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大笑起来:“真是像,太像了……连说话时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都一模一样。”

    小黄叹了口气,道:“我爹爹只是小山村里的土郎中。”说完站起来,道,“我要回去了。”

    齐奕就觉一颗心乱跳,这孩子和他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从来不会说什么“告辞、后会有期”之类的客套话,他永远都是“我要走了、我想走了、我不喜欢你”……这种最明确也最伤人的说法。但是反过来想想,如果那人认真地说“我不走、我不想走、我喜欢你”的时候,该有多动人。

    小黄见齐奕还是在发呆,就索性转身走了,刚迈出一步,就觉背后脚步匆忙。齐奕冲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别走!”

    小黄被他抓得生疼,有些害怕,不解地看他。

    “寂离……”齐奕双手抓住小黄的肩,“你别走了好么,看看我,留在我身边。”

    小黄大概明白了一些,摇摇头,道:“我不是寂离。”

    “没关系!”齐奕摇头,“你和他一样!真的一样,我眼看到的时候就……”

    话还没说完,小黄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司徒挡到了他身前,轻轻一带将他拉到身后,抬脚就将齐奕一脚踹了出去。

    “呯”地一声,齐奕飞出去老远,重重摔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四周守卫的兵士,周龙赶紧冲过来扶起齐奕。

    吐出一口血,齐奕就见挡在小黄身前的司徒眼神冰冷,脸上似笑非笑,开口冷冷甩下一句:“你找死。”

    瞬间,小黄就觉手脚冰凉,他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安心放齐奕过来了……因为司徒和齐奕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第二卷 第48章

    48扑朔迷离

    “大胆!”周龙对手下的护卫一摆手,示意他们把司徒拿下,那些侍卫都拿着武器想往上冲,但司徒似乎是动了真气,抬手一挥,一道劲风扫过……

    几十个冲上来的侍卫都飞了出去,撞到帐篷,东倒西歪摔了一片。

    随着司徒手的落下,黑金侯也滑了出来握在手中,小黄大惊,司徒是要大开杀戒么……来不及多想,赶紧上前抓住司徒的胳膊。

    司徒低头看小黄,低声道:“别管。”

    小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听司徒冷冷两个字,突然就觉得一阵心酸,依然抓着司徒的手,低头不语,也不走。

    司徒微微皱眉,小孩从来没有这样过,觉得有些不对,就伸手过去拖起小黄的下巴,就见小孩努力忍着的眼泪因为脸仰起而终于滑了下来……司徒瞬间愣住了。

    心似油烹讲的是否就是这种感觉,司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只要能让小黄别哭,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齐奕杀不得,这一点司徒当然知道——如果杀了齐奕,那就等于帮瑞王灭了一大敌,而且瑞王会趁机联合齐奕的部下攻打黑云堡,这样肯定会两败俱伤,到时候第三方得利。如果今天不杀齐奕,他也绝对不会再与齐奕联手,依然是三足鼎立……但这样至少可以保住黑云堡不直接成为目标,他司徒不要紧,快意恩仇,大不了带着小黄远走高飞,但是黑云堡的兄弟呢?

    而且司徒心里明白,小黄流泪并不是因为情势或者委屈,而是真的伤了心。

    齐奕无论如何是他的至亲,知道有一个亲舅舅存在时小黄还是很高兴的,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就算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亲人的存在,也比必须和唯一的亲人为敌要好吧?!小孩只有十七岁,出生是陷阱、成长是陷阱、身边的每一步每一人,都是陷阱……人生对他来说何其残忍。

    他很想杀齐奕,因为齐奕对他司徒的人动了歹心;他不能杀齐奕,因为杀了齐奕会让小黄难过。

    司徒不忍小黄难过,能让他不难过的唯一方法就是不杀齐奕,也别再看见齐奕,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忍下这口气。对于他来说最难做到的就是忍,因为他是司徒,他凭什么要忍?!心思回转间,司徒忽然明白了——小孩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既然方法只有一个……那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司徒选择不让小黄难过。伸手把小孩的眼泪拭去,拉起他的手,转身离去。

    看着两人远走,周龙有些迟疑地看看齐奕。

    齐奕一摆手,轻轻地一声叹息,“算了……行动照常不变,不要为难黑云堡!”

    遣散众人,齐奕依然独自站在荷塘边出神:人生反复,何其相似?他真的想不到司徒这样的人也会忍……就像他当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竟会连争夺了一世的王位都可以放弃。只是,一个来得太迟,另一个,似乎刚刚好。

    ……

    拉着小黄走出军营,短短一段路两人走了很久,到了黑云堡的山脚下,司徒停住脚步,低头看小黄。眼泪是早就没有流了,但脸色还是不好,拉着他走到路边找了块山石坐下,司徒抬眼看小黄的眼睛。

    眼神还是很黯然,司徒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小黄的双手拉过来,握在手里轻轻按了几下。

    小黄抬眼看他。

    司徒看着他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不哭鼻子了?”

    小黄脸颊微微泛红,走过去靠着司徒,有些委屈地伸手搂住他肩膀,下巴架在司徒肩上,低声说:“司徒,你真好。”

    司徒就觉头脑有些发晕,堵在胸口的那口气也突然就没了,暗骂自己犯贱,人家只一句话,让你去死都屁颠屁颠的。

    小黄有些歉意地继续开口,“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忍的……”

    司徒觉得窝心,的确,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诫自己,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受气,所以要他忍下一口气,比让他挨一刀还难!虽然有关于黑云堡的安危,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小黄……幸好这孩子贴心,什么都看得到,自己终究没有表错了情。

    双手伸过去环住小黄的腰,司徒含笑问:“想不想要我带你走?”

    小黄想了一会儿,摇头。

    “为什么?”司徒有些吃惊,“一起走不好么?抛开世事,无忧无虑。”

    小黄看着司徒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甘心……”

    司徒看了小黄良久,才笑着回他一句。“这么巧,我也不甘心。”

    小黄被他逗笑了,脸上的愁容也消散了一大半。

    “咱们偏偏不上当!”司徒捏小黄的腮帮子,“对不对?!气死他!”

    小黄笑着用力点头,生平次诅咒别人,“对!气死他!”说完之后,长出一口气,感觉好了很多。

    见天色也不早了,司徒想起身带小黄回去休息,却不料小黄突然捧着他脸,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小声说:“司徒,你最好,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司徒仰脸看着小黄愣了良久,霍地站起身,一把将小黄搂到怀里抱得死紧,嘴里说,“你自己说的,不准反悔!”

    小黄脸埋在司徒胸口,闷闷地说:“嗯!”

    ……

    两人回到黑云堡的时候,已经快要到鸡鸣了,司徒陪着小黄靠了一会儿,见他已经睡熟,就轻轻起身,出了房门。

    走到别院时,正好遇上拿着药箱子匆匆往外走的木凌。

    “哇!”木凌吃惊,“这么晚还不睡?正好,敖凤玲情况不错,说不定就快醒了。”

    “真的?”司徒惊讶。

    “不过……”木凌摸摸下巴,小声对司徒说,“她身上,有些奇怪的事情!”

    “奇怪?”司徒不解。

    木凌凑上去,在司徒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司徒皱起眉,看木凌,“那有办法么?”

    木凌摇摇头,“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不过到时候可能会出事!”

    沉默了一会儿,司徒点头,道:“我明白了。”

    “怎么了?”木凌见司徒脸色有些黯淡,道,“好久没喝酒了,要不要去?”

    司徒失笑,“你能喝酒么?你个病夫!”

    “嗨呀!”木凌不服气,“我喝药酒不行啊!”

    两人来到了黑云堡后方的一片晒谷场,里面每几隔米就会有一个大稻草垛,是打完麦子后囤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