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富经过神奇得不可思议,他认为这是神灵在暗示,马上找当地老玉工到寺庙烧香发誓,若石头解开是稀世珍宝,决不向外透露。开锯时只有三人在场。片解开,骤然寒气袭人——石头变成两片艳绿的冰!三人不由得失声惊叫——石头涨上天了!抛光后艳绿的冰闪闪烁烁,变成晶莹剔透的绿玻璃;石面灵光四射,将工棚映得春意盎然!
这赌石就是震惊世界翡翠史、轰动缅甸的奇珍异宝——满绿夹金丝放堂,底是化马洒,无一丝瑕疵,密千年难得的奇遇!这可是他们多年盼的星星月亮啊,切指头大一块磨枚戒面,足够夫妻俩荣华富贵一辈子!
不料掌锯的伙计将这信息卖了!消息泄漏招徕寻宝的香港南洋珠宝商求购。一时间这稀世珍宝轰动腾冲、扬名海外!他赶紧将石头解成十几片,当晚躲过歹人暗算,携宝逃跑。
听到消息她兴奋得整夜合不上眼,终于盼到乌云散去见青天,她的丈夫很快就会像鸟一样飞回!每天她登高望远,风雨无阻的盼,路上只要见到珠宝商她就打听。
过了不久又传来消息,说他垮了!有人在云南昆明见到他,一幅沿路乞讨的惨相。据同行们说,他为避杀身之祸携宝逃到上海,那里富人多、商业繁华,他想卖个高价。可是当时国内战乱,商家都求自保,开出的价太低。这么遥远的路途,花费大量的盘缠,失望之极他滞留上海云南会馆,是家也回不了,货也不忍心卖,直到耗尽身上最后一块铜板。绝望中,他找上海的云南老乡求助,将宝物在商行抵押了一万块光洋。谁知赶回昆明他卧病不起,一再错过赎期,十几片宝物变成了死当!
她生活无着落,苦苦盼望又杳无音信,两地茫茫晓不得他是死是活?她需要男人需要活下去呀!这么多年她过得比狗还贱,如其遥遥无期的苦熬岁月,不如趁早找人包养。
可是老天真会捉弄人,没过多久他竟回到格莫村庄,一见家里有男人掉头就走!她跑上前下跪抱住他腿痛哭,哀求念在夫妻情份多少给她一点钱。他根本不同情这么多年她孤立无援的惨状,竟狠心扬长而去!
对同床共枕的丈夫她再清楚不过,根本不相信他垮得一贫如洗!谁都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那是十几片价值连城的珍宝——其中就有她的一份!看他那回家的神气和打扮,说明荷包里有的是钱;而她为他受连累,多年苦守贫寒,现在急需救助。上门求了两次,他分文不给,像避瘟神的躲着不见,最后干脆一走了之。
果然不出她所料,听玉石商们说他在佤城浪得很,换女人像换床单;成天出入高档酒店,在赌石场一掷千金,练成名震缅甸的赌石大王。俗话说“久赌神仙输”,由于滥赌无度,沾染的臊女人多得成祸水,霉运接踵而来。可是给他招徕杀身之祸的,竟然仍是那稀世珍宝!
正当他在佤城春风得意时,珠宝界传出有支稀世珍宝的手镯在香港面世!货主是位港商,当年国民党溃退,这港商在昆明花八万块港币买进,几年之后在嘉士德拍出两千万的天价!港台、南洋、缅甸等地珠宝商是相通的,加之报纸连篇报道,消息绊动缅甸军政府的神经,认为这稀世珍宝属国家所有。经测算,他们发现事情蹊跷,与他在上海抵押宝物的时间滞后五年——说明这手镯是他卖给港商的!于是军阀们都争相通缉,找他擂肥。幸亏他命大,带上大小老婆闻风逃跑。
时间过去二十年,他从没露过面,也没有人晓得他的下落。
牵手风雨(8)
前两年,来格莫村庄的珠宝商都痛惜得大喊冤枉,说那十几片稀世珍宝值几亿美金啊!他的货虽被押成死当;可是上海那家云南商行一直为他保存啦,并念及老乡情份盼他回去赎!可是一直等到“文革”,这家老乡害怕“抄家、扫四旧”,只好将宝物统统上交国库。
讲到这里,黄阿妈痛哭流涕,大家为了挖玉离乡背井,像狗在地狱里扒食、求生。穷日子里夫妻相依为命,一家人虽过得人鬼不如,但生活安稳充实,好歹太阳早起晚落。一旦平地暴富,家的天就塌了,夫妻变成仇人,男人携款逃跑娶几房小老婆,过花天酒地的生活;黄脸婆被一脚踹进地狱,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像狗样的日子没有尽头!
这就是滴血的赌石——叫你在地狱当鬼,受尽磨难;时来运转要你失去人性,在天堂花天酒地玩女人,人变得比畜牲还坏!
这辈子她黄阿妈历尽艰辛,不仅没有得到自己应有的那份稀世珍宝,相反遭受了非人的苦难。这些都是因这王八蛋而起!人到暮年最念旧情。可是她不,一旦想起他的冷酷、绝情,她就恨从中来,不由得破口大骂——这黑心的狗男人,你什么债不好欠,为哪样偏偏要欠还不清的孽债!只要活着能见面,她非与他拼命不可!
魂断归途(1)
早上阿香还在昏睡,慕云匆匆收拾行囊将她叫醒,央求着说手里没有药了,这里又买不到,不赶紧回家病情会加重的!阿香病怏怏的动弹不得,昨天吃药刚有好转,今早又感觉不对劲;也不知得了什么病,问他也不肯说,只是风急火燎地催促,看样子肯定不是好事。
她艰难爬起,要慕云帮忙挽好发髻,“别逼我阿哥,坚持一天不会有事的;另外不能对黄阿妈失信,要晓得这是暴富的机会呀。既然来了,哪怕是赴汤蹈火也要赌,买到高绿玻璃种翡翠,我们的后代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阿香你就不想想黄阿妈的遭遇?现在我对赌石已毫无兴趣了!”她说那是骗人的,根本不信。慕云抓着她的手哀求:“你晓不晓得自己得了哪样病嘛?走晚了我们要滞留在这里呢!”见她固执地摇头不语,慕云长叹起身,像输光了的赌徒心里发酸,无可奈何的出门。
在村头餐馆买回三桌酒席、六条烟、三坛清酒,这在当地算够排场的。刚布置妥当,黄阿妈领着一帮穿波索的华侨回了,其中还夹带两个黑不溜秋的老缅。看见大厅摆着丰盛的酒宴,黄阿妈明白是给她撑面子,顿时脸上容光焕发,招呼大家入席喝酒。
以前慕云视吃吃喝喝庸俗,只潜心钻研医术治病救人。现在是口腔科改行治痔疮,由不得他了。于是打起精神举杯祝酒,搜索古道热肠的话,一仰颈把酒干掉。大家齐声叫好!这兄弟喝酒够朋友!酒菜丰盛得很,烟尽管抽,有黄阿妈坐镇指挥,席间气氛分外热烈。
酒这个东西真好,有它可以胡说八道、装疯,还能交朋结友。经大学、医院知识型环境的熏陶,他难改沉稳冷静的性格;现在变得认不出自己,像轻浮可笑的活宝、丑角。
这时邻桌有人喝多了,起身高声叫道:“这位中国兄弟,这酒不是白喝的,货我们已经带来了,今后需要帮忙尽管吩咐!”在场的含着酒菜齐声附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慕云丢掉医生身份,起身连连拱手致谢,“哥俩好啊、宝一对”的与伙计们干杯。
直到大家胀得打酒嗝,黄阿妈要大伙莫喝成醉眼,一件石头看成俩的,舌头大了爱说错价,拖出桌子叫看货。几人拿出石头咚咚摆上桌:“兄弟,你看这货!”接着好心告诫:“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爱不上你千万别勉强,玩赌石是要讲缘分的。”
慕云眉头一皱,怎么尽是些小里小气的石头?挑了半天没看出个名堂。他要满身松花、全绿的大件,一锯切开——哇地像“林娃”坐飞机上天!
见他好坏不分挑挑捡捡的,不怎么满意,在场人感到诧异,发现这中国老乡不懂货!
黄阿妈只差没被他急死,拿起石头一件件地看,认为货都不错,选了件草鞋样的赌石问:“难道这件你还爱不上?这可是后江石呀!上面是‘水翻沙’,你阿妈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种赌货呢!”
“水翻沙”即石皮呈现像匀细的盐粒,里面透明度至少达到三分水,市面难得一见。而“后江石”出自密最著名的场口,从事赌石的都知道,后江石种好、水足,质地堪称一流;如果解出玻璃种皇冠绿的稀世珍宝,瞬间像放冲天炮——叫你浑身叮哩咣当都是银子在响!
然而,在慕云眼里,这“草鞋”横竖是块石头。他像扶不起来的阿斗,就算你把死人说活也没有用。懂赌石后,他为放走这么好的货悔恨得想哭,就这“草鞋”上的松花,闭着眼睛伸出手,人家也要送你两千万缅币啊!
大家看他捏着石头像猜谜,更要命的是他还不懂价!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那是骗外行的;在行家眼里玉绝对有价,那是多年用血泪换来的经验。货和价是赌石的两大基本要素,连这都不懂,你是吃了猪头的,懵里懵懂来送肉上砧板!
来的都是行家,见这家伙是瞎子上坟——估堆!顿时心里凉了半截。你想想,如果来的是一帮歌唱家,谁会跟一个哑巴比嗓子呢,这不是有点疯?货主当场收走“草鞋”,说什么也不卖了!其他人了无兴趣,货也懒得拿出来;开始三三两两伸懒腰,像张口雁的打呵欠。
魂断归途(2)
顿时黄阿妈急得七孔冒烟,三桌酒给人白喝了他们还不领情;还有她的中介费,成了美丽的肥皂泡!要知道来的都是头面人物,大家是看在她这个老前辈的情份上,才给足面子带来贵重货的呀。好不容易召集一台戏,全被这憨包演砸了!
玩赌石是斗智斗勇的最高境界,就像屁眼里插了根炮竹,人家擦火柴你非跑不可!慕云急得灵光一闪:该死——狗肉咋能上正席呢,今天看赌石的不是我!连忙招手:“大家等等,有位赌石高手到场!”对着楼上叫喊:“阿香——快下来!人家等着你看货呢!”
大家眼睛一亮,楼梯口出现一仪态万方的女子,妙曼的身材着一袭华丽的傣装,乌云发髻下一脸病容,更显多情善感。不可思议,玩赌石是男人的专利,集大智大勇于一身,瞬间豪气干云、惊天地泣鬼神!今天玩笑开过了头,赌石场怎么跑来个婆娘,这可是从未听说过的新鲜事!
面对一帮想入非非的男人,阿香慵懒下楼,双手合十致歉:“不好意思,叫各位阿哥久等了。”
有人怜香惜玉按捺不住叫:“阿妹这可是刀口舔血,开不得玩笑的!没有把握就算了!”
“谢谢阿哥,若信得过不妨把货拿出来,让阿妹长点见识,好向各位请教。”
还是漂亮女人好办事,话说到这个份上,伙计们听后骨头都酥了,不由自主将石头咚咚摆上桌。阿香拿起赌石仔细看了一遍;凝眉沉思后,从中挑选出几件拳头大小的赌货,打湿水迎着阳光看。大厅空气窒息,静谧的听得见掉针,都怔怔地望着她,难道这傣族阿妹真懂赌石?然而回头一想,一床不睡两样人,看她憨包男人长的一双“玉石眼”,充其量她只是从地上滚到竹蓆,高不到一篾片。
中间的一位年轻老缅色迷迷的,眼睛不安份地说:“阿妹不仅人漂亮,而且还精通赌石,真不简单。这三件货阿妹看咋样?”掏出赌石咚地放上桌。
阿香拿起赌石一看,将选好的石头全部推到一边,“你这三件货我要,开个价吧?”
慕云大惑不解,阿香咋看中这三个“包子馒头”的?他要浑身松花,切开像“磨盘”大的满绿!
这家伙的目光像咸猪手,阿香感到周身不适。年轻老缅洋洋得意,指着赌石说:“听清楚——大件六十万缅币,两小件便宜给你,各八十万。阿妹把眼睛抬高点,只有你才能享受这种价。”
阿香听后暗自高兴,这酒席慕云没白办,三件货她都看高一百万了。考虑了会说:“看不到。阿妹报个价,三件共二百万,还价10。”
年轻老缅吓得一大跳,她怎么连眼睛都不眨,并直奔主题跟你玩起真的来!顿时客厅议论纷纷,三件石头呈团团松花、包头蟒带,石皮翻沙匀细,是难觅的好赌货!而这黑老缅被美女迷昏了头,以为她像她憨包男人什么都不懂;于是拿出藏货引诱,报个低价戏弄,占便宜收场。谁知这阿妹像钩魂的罂粟花,按行规贴着降一点价,叫他没法反悔!一旦报过价就麻烦了,看这黑皮鞋牙膏怎么收场!
年轻老缅顿时蔫了,亏得心发痛,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嗫嚅:“这货不是我的,阿妹开的价确实不能卖……”像做贼的赶紧收起石头,“你还是看其他人的货吧?”
“放下!”阿香刁蛮野气地逼视他,“阿妹这么漂亮是随便给人看的?晓不得你到底是赌石还是想占便宜?价是阿哥自己报的,按规矩老娘没说不要,你就不能收货!”
这漂亮的阿妹竟充老娘,华侨们感到好笑;同时也颇有怨气,这伙计不该破坏行规!既然你报过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