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变成深蓝色;关掉电筒,又还原成鲜艳的松花。这叫“两点之间不是绿”,石头切开必垮无疑!因为磨成戒面旁边没有绿照映,戒面泛蓝不值钱!好危险啦——这看似鲜绿的松花,实则是人血!这心狠手辣的林家父女,是逼他“黄瓜打锣”——咣啷一声只剩半截!
见段爷一脸苦相像条老丝瓜,阿香想起他刚才说荤话,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合十报复性地一揖,扬眉一笑:“您不是号称‘切涨给钱’的老赌棍吗,刚才很会说话嘛?现在咋个像哭?这大把年纪有哪样想不开的,不就是交代后事?”
爱恨情仇(8)
“敏顿——给钱!”慕云拿起带有癞点的赌石。
段爷吓得开始筛糠,说:“看不出你竟变成亡命赌徒,仅有两层的把握啊,那八层是系着卵子打秋千——到时掉下来的,倒底是你还是我?”
俗话说“神仙难断寸玉”,何况是他芦慕云,今天不上断头台哪能死里逃生!于是目空一切道:“我师徒总是大难不死,想必有苍天照应,说不准今天是平地暴富!”
敏顿为难的说:“还差十万块钱呢,这咋个整嘛?”
“钱跑不了,赌涨了给!”段爷指点着慕云,叫伙计准备砂轮和电锯。
“不行!当是买小菜,你咋老没记性!”阿香气得脸如桃花,喝令伙计拔掉电源。
在场一阵骚动,搞了半天还差一大笔钱,赌输了杀他无肉剐他无皮,赌涨了他成百上千万地赚,世上哪有这种便宜事!这马仔也太张狂,没钱玩什么赌石,叫他借高利贷!
赛当那像眨巴眼害火眼的,闹得更厉害,抽出匕首猛地插上桌,“按行规没钱就赌命!”
“我本是一亡命赌徒,没有哪样不敢的!”慕云从胸前掏出玉佛:“赛老板,你见过这种宝物吗?给你开个眼界,说说它值多少钱?”
阿香一眼瞥见悚地背过脸,指示说:“赌石场不是当铺,没有现钱就签字抵押楼契吧?”
“不行——”赛当那拍得桌子震响,一帮地痞闻讯持刀进场,“现在我说了算!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今天现场要见钱和楼契,不然砍掉他一条大腿!”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都一脸惊恐看着慕云。这可咋个办啦!段爷急得眼珠快挤出。
慕云望着赛当那冷笑,心想阿慧料事如神,如果没猜错的话,临行她给的就是“护身符”!从衣袋摸出张纸啪地压在桌上,然后紧盯对手慢慢揭开——顿时大家眼睛一亮,竟是张洋楼地契!
慕云长长吁了口气,“阿香,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今天你不是为了它……”拿起选中的赌石:“看遍这些石头才晓得,哪样叫尽在不言中——谢谢你看在以前的情份放我一马。”
阿香瞪着他恨恨不已,抓过楼契交给伙计,“可恨的马仔、憨包……为哪样跟我说这些!来这套是没用的,我现在是恨之欲其死,根本不想见到王八蛋!”背过身子偷偷拭泪,示意伙计等她的话,留下一团谜转身而去。
慕云感到奇怪,接着追出门,可是就这么一瞬间,阿香却不知去向!
其实阿香一家就住在隔壁的豪华套间。久久不见女儿回来,她阿爸在客厅坐立不安。突然阿香推门闯进,坐进沙发掩面流泪。她阿爸阿妈问发生了什么事?她抬起泪眼说:“他王八蛋!鬼使神差选中那件石头……阿爸,我晓不得到底是赌,还是不赌?”
她阿爸顿时矮小,脸惊诧得变形。这些赌石件件像钩魂的女鬼,能从中单挑那一件,这决不是碰运气!说明慕云的赌石技巧已经出神入化,就算拼搏一辈子的赌石高手,也达不到这种境界呀!为筹备这场赌局,他集毕生经验寻遍密场口,搜罗到这些罂粟花般的石头;以引诱慕云上钩,叫他倾家荡产,将那鸡占凤巢的女人赶走!到时阿香以拯救者的姿态带慕云回孟芒镇。在风险莫测的赌石场,他历经大凶大险,输赢超亿万,积累的经验足以决定一场胜负。现在他真的不敢相信,慕云竟能绝地逢生!唉,这也只怪他女儿,既然痛下杀手就不能为其留下后路。可是她临时硬塞进这件石头,说慕云不懂货,段爷也看不出来。其实是刻骨铭心的爱在作祟,她既想把他逼破产为团聚创造条件,又怕鸡飞蛋打把他逼上绝路。
“快说嘛阿爸,时间不早了,我晓不得咋个收场才好?”阿香拭泪催促。
“难道他切遍密的石头不成?不可能,洞子老板是不相信外人的……”她阿爸摇摇头,痛苦的说:“他选中的石头深奥得很,看似吓人,实则有三成把握赌涨;但关键在于视死如归的赌徒胆量,如果为求保险用错工具,也会赌垮……”
爱恨情仇(9)
阿爸误解了她的意思,其实她是追悔莫及。刚才慕云的一番真情表白,联想他的孟芒镇之行,说明对她深爱不移;同时理解他与阿慧的关系,那不是爱,是良心谴责和负罪感,没有信义的人才推卸责任。怀疑他们发生关系,那是对他爱之愈深、恨之愈切;就算有,也能原谅,祸根在黄阿妈说她不在人世。现在她真的想开了。
于是焦急的叫:“阿爸急死人啦!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如干脆撤了这赌局!”
“不行!”她阿爸吓得一跳,女儿竟说这种蠢话,“这不是不打自招!你说撤就撤?段爷是哪样人,他一听就反手置你于死地!现在石头没解开,谁也难说胜负;唯一的办法是硬撑,说不准他垮在兵不厌诈呢?”
“可是赛当那要行凶呀!”阿香心如乱蔴,设这赌局没整到慕云,反倒害了自己,被这沉重的包袱压得喘不过气。“一旦他赌涨成仇,我俩就彻底完了!阿爸您说这该咋个整嘛?”
她阿爸那顾得上赛当那,仅慕云就把他搅成一团乱蔴——能练成赌石的最高境界,必定是集大智大勇的切石高手、赌徒枭雄;他一旦缓过气来,足以扫平缅甸赌石界,到时呼风唤雨,步于上流社会,再谈拯救这桩姻缘无异缘木求鱼!
于是她阿爸心生一计:“你伤慕云太深,趁他没来得及开锯,亲自把他叫出来谈一下;两人消除误会重归于好,这不比金玉俱毁强百倍?”接着低声下气劝导,只差没给女儿下跪。
可是阿香死活不上路,一口回绝:“您女儿是金枝玉叶,咋能柔声细气找上门,这不是解释误会,是自讨没趣犯贱!何况我像找猪仔的寻他三年,他王八蛋——对不起我!”阿香说得泪花闪烁,“就算有千万误解,他为哪样不回趟孟芒镇!”
“阿香——你阿爸说的是最佳选择呀!你既然不想失去,就得当机立断;不然鸡飞蛋打,世上买不到后悔的药啊!”她阿妈苦苦哀求。
“不行!以前可以,现在叫女儿找他是万万不能……”阿香含泪直摇头。
女儿怎么倔强得不会转弯呢!她阿爸急得像狗咬尾巴的,挥挥手要伙计去:“叫他们开始吧……”过后眨着狡黠的眼阴笑:“今天让他逃过道劫难,但第二关是‘赌石如赌命’——他是医生心细,不是莽撞的赌徒,为求保险必定动砂轮,到时擦得石头叫他尿裤子!另一种手法太凶险,是赌石的最高境界,量他不敢胆大包天撞刀口!”
赌石场的人等得灸心,都抽烟喝茶无心他顾。这伙计按阿香爸旨意到场,插上电源、一按开关,砂轮呜地一声转动,将在场人惊醒!
段爷却昏然不知,仍抱着石头专心数上面的癞点。突然,段爷眼睛一亮——石头里面隐约藏着一片乔面松花!像启明星眨着希望之光,其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给人无限遐想!有乔面松花下面就有绿,就有平地暴富!经验告诉他,五个癞点只占一小部分,成不了气候!
打湿石头,乔面松花现出原形!段爷眼睛瞪住石头,哈哈大笑:“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啦——逼我们输掉洋楼住狗窝,没关系!段爷赤条条的来去无牵挂,大起大落人生之乐——”将石头砰地拍在桌上,指着慕云说:“妈那个疤子,擦——段爷晓得你从哪里下手!”
慕云冷漠扫了赛当那一眼,抱起石头朝砂轮吱吱擦了几下,打湿水看,现出乔面松花!再擦,黄褐皮壳上的松花变淡了,他一把关掉电源!
顿时慕云手脚冰凉背冒冷汗,再擦恐怕要擦爆!可是已经骑上虎背由不得你了!于是硬着头皮重新打开砂轮,试着又擦了几下——竟一下擦垮洋楼,擦出惊心动魄的白皮壳!
“垮了!”——在场人不约而同惊叫!场子气氛骤然紧张,伴随砂轮机哭丧的空转,段爷像老狗淹死儿的哀号:“妈的,没擦几下咋不见了呢?有乔面松花就应该有绿啊——”
慕云如乱箭穿心两眼发直,脑袋像被重锤不断敲击!他蹲在地抱着石头直哆嗦,难道他今天要抱着断腿出门?还有和阿慧赌命赚的钱、他们赖以栖身的洋楼,就这么化为乌有?
爱恨情仇(10)
突然大厅像爆胎的哈哈大笑,赛当那指着段爷笑得比哭还难看,“世上还有哪样比垮石头开心的?哈哈哈……刚才老叫花子像吃错药的又喊又叫,总算没把赛当那吓死;现在轮到我帮段爷伤口抹盐了,这垮痛垮痛的滋味过瘾吧?可是,越是痛得钻心,就越有快感!”从桌上抓过自己的银票吻了一下,“妈的,爹亲妈亲不如钱亲,抱着它睡像搂小老婆的要死要活。可是,这钱给段爷他又不要,那我就不客气了!”接着要伙计将洋楼地契交给他,拿在手里抖了抖:“不好意思,今晚叫段爷没地方睡。不过,我楼旁有个狗窝,我把狗赶走留给段爷您,里面冬暖夏凉,睡着舒服呢!”
一家人在煎熬中等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伙计匆匆返回,高兴得惊叫:“他动用砂轮,一下把石头上的松花擦不见了!”
她阿爸摇着拇指哈哈大笑:“咋样,你阿爸太牛皮了!选的石头奥妙无穷,叫那憨包擦得满地找牙!然而它唯独服的是大凶大险,但这是天机,有这种慧眼和胆量的人还没出世呢!”
可是阿香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赌石是涨是垮对她都痛苦;忍不住问起擦石头的经过。
伙计激动得大叫痛快,说那场面太抓心、太憋尿了!她阿爸听得脸色骤变,指着阿香喊叫:“你赶快去拦住赛当那!”
阿香随伙计匆匆跑到现场,慕云仍怀抱石头冥思苦想,于是她躲在一隅看火烧王八蛋。对此情景她心里悲喜交加,一旦尘埃落定就找慕云,倾吐三年寻夫之苦,以及不堪回首的往事,揪住他耳朵叫他跪对山盟海誓!然后忘掉一切重归于好,携旧梦情长回罂粟花盛开的孟芒镇,过花前月下的日子。
难道是他芦慕云看走了眼,这松花是假的?不会,没有这点自信还玩什么赌石!他手只颤抖点燃支烟,一口接一口地抽,闭上眼极力驱赶一切杂念,梳理思路、调动所有的聪明才智——这是格底莫场口的赌石,皮厚,难道是……
赛当那拍案而起:“讲哪样客气——还不动手!”请来的地痞蜂拥而上。
被一声怒吼震醒,慕云倏地睁大眼,一下站起!对着赛当那叫喊:“你要干哪样——我还没有输呢!”几员彪形地痞不由分说,将他掀翻按倒,举刀要剁!
“住手!”危急关头阿香猛地推开行凶者,“赛老板不用性急,我们既要赢得干脆,也能输得利索,今天倒要看他咋个起死回生!”
慕云站起拍拍身子,一脸冰霜走到电锯前,啪地打开电源。切石头更加凶险,这家伙赌疯了!白晃晃的锯片像剖人胸脯的飞转,水雾喷在人脸上悚地一颤!段爷像被栓住挨棒的狗,眼里满是绝望,可怜巴巴的望望这个、看看那个,不知如何是好。他确实怕回场口,受够了在地狱里人鬼不如。
几位好心人高叫:马仔你认个错嘛!求赛老板放一马——就此罢手还能卖出三五万,一旦切垮就没人要了!
“今天赌垮,输掉洋楼、剁条腿!”慕云挽起袖子,“要想赌涨——死里逃生暴富,只有杀身成仁事,切了这石头!”抱住石头推向锯口。
场面太血腥了!石头嘎地一声怪叫,水雾喷射老高,像锯阿香的心尖!在场人眼瞪得彪圆,直到石皮啪地锯飞!全场“哇”地惊叫——石头露出玻璃底艳绿!
场子爆发出一连串怪笑,段爷笑得眼泪挤出,样子像哭,枯竹似的手指点赛当那:“癣下高绿——癣下高绿啊——还有哪样比赌涨更开心的!刚才赛王八还想杀人,再看你这傻相,咋像死了男人的寡妇!”接着他撩动波索“哦嗬哦嗬”跳起舞来。
原来石皮太厚,癞点自然渗不进石头里面。若换其他人,肯定被这一叶障目吓倒,放弃的是平地暴富,悔恨得要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