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死谁手(9)
清理好思路后,慕云打断敏顿的废话:“现在我们是在商言商,再谈以前的情份已经毫无意义。把你背后的老板叫出来,当面开个价,看赎别墅需要多少钱。”
“原来芦医生不是为阿慧来的?”敏顿咧着嘴笑了,想不到阿香料事如神,将别墅当鱼饵将慕云诱上钩。于是装腔作势地说:“大老板就在芦医生面前,难道还有哪样可以怀疑的吗?另外,两栋别墅赎金不低啊,芦医生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慕云点燃支烟,“我没兴趣跟你争辩,你不是买别墅的老板;如果能当家就开价,免得浪费时间。至于我为哪样赎楼,这与你对感情、人性的理解迥然相反。”给人家当了几天狗腿子竟头翘尾巴扬,在他面前玩高傲!段爷对你那么好,你倒恩将仇报;不反省自己不自重不自爱,并一骗再骗,这不是“狗进茅坑——找屎(找死)”!
敏顿心虚气短,清楚不是他的对手;只好祭出阿香的法宝,手忙脚乱从帆布夹拿出几张文案稿,“芦医生清楚,这两栋别墅是历史遗产,文化沉淀丰厚,是藏在曼德勒山风景胜地的珍宝。那些大佬只晓得吃饭屙屎赌石头,哪有芦医生学识渊博。既然你独具慧眼,看出这别墅是无价宝;那么我就实话告诉你,底价是六千万缅币,也就是近四百万港币!这是我们发给香港、曼谷、仰光、佤城报纸的广告。”
这决不是敏顿所为,一个马仔根本没有这么高深的学识和悟性!慕云表面平静如山,心里捏了把冷汗,资料中的历史文化、旅游资源、市场前景和商业价值分析,整理得相当详细。他相信敏顿说的是实话,从出具的资料表明是聘请专业枪手写的,其背后的老板实力雄厚,根本不屑与他讨价还价!
考虑再三,慕云打开皮包拿出笔和钱庄支票,“好吧,你把楼契拿出来,我们马上成交。”
看着他笔走龙蛇写出“六千万”,敏顿惊诧地说:“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啊?一旦钱装进了我的荷包,想要我是不会给你的。”慕云将写好的钱庄支票朝他面前一推。
敏顿慌忙起身到总服务台,拿起电话拨通二楼餐厅。这一切都在阿香的监控中,她拿起电话:“我都看到了,说吧。”敏顿对着话机悄声说:“芦医生答应按预定价成交,现在就看林小姐的意思了。”
慕云爽快得令阿香措手不及,她要的是慢功出细活,要像以前一勺一勺喂牛苦肠,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想不到就这么一会工夫,弄得他爽她不爽的,恨得牙根发痒!手拿电话她半天没吭声,过后烦躁地说:“真不明白王八蛋为哪样急不可待!既然你话已说出口,就给他吧!”啪地挂断电话,憋着口恶气窥视大厅。
敏顿重新扎紧波索回到座位,收了支票,拿出楼契双手奉上:“芦医生,恭喜你了。”慕云接过楼契看了看,装进西服口袋,畅快地吁了口气。
看他神情从容不迫的样子,阿香嫉恨得要死;尤其是那身西服太得体,风流倜傥得抢眼,似人模狗样的炫耀满肚子文化。这分明是存心与她过意不去!由此,她对天下具有这种气质和风度的男人恨之入骨!他爽快地甩出六千万,不过是蓄意羞辱她,借此骂她财迷心窍,少知识缺文化,没品味!可恨他那泰然自若、气度不凡的样子,其一举一动对她是种摧残,无不刺激她敏感的神经。可是,伊人可望而不可即,叫她黯然神伤。
别墅终于赎回,对慕云是莫大的安慰,从而心情变得格外轻松、坦然。敏顿紧皱眉头问:“我百思不得其解,芦医生为哪样花天文数字帮段爷赎楼,并且哪来这么好的心情?”
慕云表情渐渐凝重,这可是他人生中的一大夙愿啊,多年埋藏心底不为外人道。几年赌徒生涯,总算赌命致赛当那倾家荡产,为段爷报仇讨回了公道;接下来他想金盆洗手赎楼,这两栋别墅升值潜力巨大,一栋给段爷颐养天年,一栋的租金足够其开支。只有将段爷安顿好,他才无后顾之忧。现在他的目的终于实现!长时间的压抑,今天不如一吐为快——
鹿死谁手(10)
“只因为你与段爷有段缘分,告诉你才有意义,赎别墅是为段爷养老的。敏顿,你应该清楚人生哪样最珍贵,那就是亲情、友情和爱情。你比我幸运,在缅甸我没有亲人,但是得到与段爷的父子情。现在我可以安心地离开佤城了,去孟芒镇找阿香,那里离中国故乡近。”
敏顿始料不及像挨了一闷棍,内心异常震惊、痛苦。在慕云面前,他自惭形秽,连与之争风吃醋的份都够不上。于是强打精神说:“芦医生真不愧为信义之士。可是阿香已经嫁人,为监狱的事你们闹得恩断情绝,并且她为背污对你恨之入骨。说得不好听,你去孟芒镇是不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自讨没趣?”
“这些话不应该跟你讲的,”慕云泰然自若,“我对段爷和阿慧深怀愧疚,阿香之所以不理解是因为付出太多,我问心有愧对不起她,要当面道歉。别的我不会在乎的!”
敏顿顿时愀然,不安的说:“这就奇怪了,满以为芦医生是来打听阿慧的消息,你谈了半天良心债,人家阿慧怀了你的孩子,你却对她只字不提?这未免太绝情、太残酷、太不负责了吧?”
照道理慕云听后会心灵震动,可是他居然无动于衷,眼光犀利地盯着敏顿。
这确实是慕云来的目的之一,敏顿拍到别墅说阿慧怀了孩子,其用意叫他想了一整夜。没人知道阿慧与他有一夜情,他测过她的安全期,何况阿慧身心受到蹲土牢的打击,作为医生他敢肯定她怀不上孩子!就算真的怀上,阿慧说过要给他写信;另外,临走段爷塞给阿慧几万港币,足够她回国生活无忧。可是敏顿为人阴险奸诈,不知是否真的找到了阿慧。他忧心忡忡来赴约,刚才故意避而不谈,目的是等敏顿不打自招。
慕云反问:“你终于说真话了,你为哪样叫我医生?连我都不清楚,你咋个晓得阿慧在哪里?咋个清楚她怀的是我的孩子?这些你如何解释?”
敏顿猝不及防,嗫嚅道:“是阿慧亲口跟我讲的,我确实去过腾冲,被她吓回来……”
这话叫慕云困惑,于是逼视他:“在拍卖场,你为哪样告诉我这些?是怕我不来,莫非今天有见不得人的阴谋!”
见敏顿垂头拒绝回答,慕云起身径直走到总服务台,拿起电话按下重拨键。敏顿吓得猛地抬头,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
二楼餐厅电话铃骤然响起,阿香一把拿起电话,正要讲话,一眼瞥见敏顿神色惊慌朝二楼瞅;同时看见慕云站在总服务台,正握着电话聆听!好危险啦!她心跳加速,久久握着听筒;对方一直不吭声,不久话筒传出盲音——电话挂断!
返回原地,慕云冷冰冰的盯着敏顿,拿起茶几上的皮包快步走出酒店。
回到餐厅包间,敏顿将支票交给阿香,然后坐在椅上发呆。阿香见状疑惑不解,游戏圆满结束,他怎么不高兴?于是故作轻松问:“看把你吓成这样,他说了些哪样事?”
敏顿没有直接回答,“芦医生为段爷赎楼后,刚才开车离开了佤城……”
“啊——”阿香惊得站起,声色俱厉地问:“他为哪样要走!准备去哪里!”
“林小姐不要怪我多嘴……”敏顿沮丧地抬起头,“刚才他按下重拨键,听到二楼餐厅电话铃响,就晓得是你在背后操纵;说想通过电话告诉你,他用钱了断情债,值得。阿慧怀了他的孩子,现在他无债一身轻,开车去边境找阿慧……”
“放他妈的屁——你不要说了!”阿香只觉天旋地转,跌落到座位;接着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心里在呼喊: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最终竹篮打水……芦慕云——你王八蛋!一走了之,为什么这样报复我!
阿香满眼都是凄怆的泪,过后用手绢擦拭道:“这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老娘哪里是看中你的几个臭钱!我要去找他……”
敏顿赶紧拦住:“林小姐你是金贵之身,何苦送上门让他夫妻俩笑话!他心都死了,说监狱之恨未消,你又宰他几千万,这次总算把你从心里彻底忘掉!何况之前芦医生就与阿慧同床共枕,不久他娃娃要出世,你们的关系已经彻底断了……”
想看书来书包网
鹿死谁手(11)
“不要说了!”这话如乱箭穿心,阿香听得泪流满面。原来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是个骗子,一直在玩弄她的感情!这么多年躲避她,竟然是为了与阿慧这个娼妓睡在一起!
见阿香陷于悲痛不能自拔,敏顿大大松了口气,连忙给她倒茶送纸巾;然后垂手伺立一旁,柔声细气的劝慰:“林小姐不必伤心,一个人的心死了,不过是行尸走肉。按照你的谋划,芦医生已经元气大伤;下步棋不出半个月,他就会一贫如洗、潦倒街头!趁此空闲,林小姐不如出去散心,以免看到他赌垮,你于心不忍徒增烦恼。”
这么多年她历尽艰辛,弄得心力交瘁,最终看到芦慕云演了一场负心绝情的戏!想起来她真是太不值得……既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么她只当倒霉被狗睡了。之前总是自欺欺人,现在总算认清其烂仔本质,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是曲终人散,如阵阵寒气袭上心头,滞留这冰冷的酒店,她感到好孤独、好寂寞的。好在有敏顿陪伴,对她体贴入微。也该是洗尽烦愁离恨,换个好心情的时候了。
想到此,阿香抹泪站起,吊儿郎当地说:“芦慕云是王八蛋,孝敬四千万老娘不感谢,要拿去打漂漂玩,把他赌命赚来的钱用得一干二净!”
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南辕北辙(1)
走出酒店,午时佤城的阳光毒辣,慕云开着车匆匆处理后事。好在他是赌石界的名流,很快为段爷将租楼、请佣人的事办妥,接着驾车回家。
段爷正在洋楼前翘首以盼,见慕云挥汗下车,笑盈盈地说:“看你急匆匆的样子,叫我等得焦急,一早上跑到哪里去了?”转身去厨房,将午餐端上桌,接着打来洗脸水。
慕云擦干汗,拿过酒瓶帮段爷斟满:“今天我们父子俩高兴,要痛痛快快喝个够。”
段爷舒展核桃脸:“想当年,我赌乌格场口石头平地暴富,买了两栋别墅,连娶三房老婆,可谓春风得意;但是没有现在这般高兴,想到把赛当那打回原形,睡到半夜我竟笑醒了!”
慕云举杯将酒喝干,“其实今天还有更高兴的事,段爷猜猜?”
段爷转动眼珠想了会,指着他笑:“又赌涨了石头吧?听说格莫场口挖出种新货叫‘脱沙皮’,就像当年的黑乌沙涨得厉害!”说着沉下脸来:“今天段爷要郑重警告你——千万不要碰新货!不少赌徒上场忘记‘赌石如赌命’,就为玩新货晓不得脑袋咋个掉的!”
慕云摇摇筷子:“不对不对,今天谈哪样石头?世上有种东西比它晓不得要珍贵多少!比如段爷的两栋别墅,据说二战时美国将军史迪威在里面住过,又藏在曼德勒山风景区中;人文景观兼备,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无价宝,谁拥有它谁会富贵一辈子。”
这话说得段爷眼里暗淡,怅然叹息:“多可惜呀,被敏顿这王八蛋截走……当年我瞎猫子咬到死老鼠,晓不得这别墅珍贵;只感觉它幽静、雅致,与众不同,一旦失去有说不出的牵肠挂肚。还是文化人精明,把它的典故弄得这么清楚。”
“今天给段爷开个眼界。”慕云从西服口袋掏出楼契,“段爷,这您不会不认识吧?”
段爷眼睛一亮,一把抓到手:“妈的咋不认识,就是它!”看得泪花闪烁,“这该不是做梦吧?你是咋个搞到手的!花了多少钱?!”
“既然是宝,它就是无价。”慕云不由得长吁一气,仰面考虑了一会,拿出契约和租金:“朝北的一栋每年租金六千缅币。段爷住带花园泳池的南楼,我还为您请了佣人,并将楼契和租约在军政府备了案。这回您终于铁板钉……”
“啪”地一声,段爷手中的酒杯坠落,愣愣地望着他,嘴一瘪老泪盈眶。慕云想说点什么,段爷只是摇手,掩面抽搐不能言语。慕云看得难受,心像绞船的輨绳发紧。
想起师徒在场口挣扎,在凄风苦雨中相依为命;到佤城赌石场历尽凶险,好不容易熬到柳暗花明……慕云长叹短吁不能自已,“段爷,我想跟您解释……”
段爷摇手拦住:“儿子啊,你哪样都不要说……这是高兴、是痛快呢……照顾段爷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其实你老大不小的,早就该与阿香成家,就因为放心不下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