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赟风说得话叫他晃神,他比谁都需要钱。可是光靠摆摊和跑龙套的钱,他只能解决温饱问题。他又辍学了,没有学历就算到了成年的年纪,也找不到好的工作。这些问题叫他每晚都很焦虑。
顾赟风就像一根稻草,一块浮木。在苏杭快要溺水沉亡的时候出现了。苏杭本能想要抓住,却又担心自己将稻草压垮。
“顾大哥…”他声音有些不稳地喊了声顾赟风,顾赟风耐性极好,他应了声,然后夹了个大j-i腿到苏杭的碗里。
“你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顾赟风眼底流光缭动,他的目光投得很远,盯着对面的白墙有些愣神。
“因为我以前和你一样。我爸是个赌鬼,欠了金沙湾老板好几百万。为了还债我被迫出来的。”
“那时候我也才17岁,就被推着‘下海’了。”顾赟风说得云淡风轻,他的指腹在玻璃杯的背沿来回摩挲。他看向苏杭朝他轻松地笑笑。顾赟风的眼神仿佛陷入回忆中,晃神只是一刹那的,要再辨认已经痕迹全无。
“这些料网上都扒烂了,写得比我讲得还详细。”顾赟风有些自嘲地说,苏杭心头有些难过,可他不怎么会安慰人。他只好犹豫着伸手搭住顾赟风的手腕说:“顾大哥……对不起……”
顾赟风闻声转头看他,他反手握住苏杭的手腕轻笑说:“你道什么歉?和你又没关系。”
顾赟风的手出奇地冷,搭在苏杭的手腕上叫他反s,he性地缩了下。顾赟风自认不是个圣母,他没那闲心管这管那。一般情况下下,他这么对一个人上心,基本都是要睡了对方。他是个浪子,出道太早,乱七八糟的事情经历多了,心也就堕落了。但是很奇怪,他一看到苏杭,那股强烈的想要帮他的想法就在心里叫嚣。是喜欢他吗?也不是吧。
娱乐圈好看的男男女女那么多,他睡过得绝称不上少。但像苏杭这样的,他觉得他下不去手。那些龌龊的事情就好像是在玷污他一样。顾赟风也想不通是为什么。大概他的人性还没有彻底泯灭。
“杭杭,机会不等人,有的人一辈子都在等。”苏杭抬头去看顾赟风,顾赟风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苏杭的喉头一动,他的手指紧张地交握,指甲都掐着侧边的r_ou_。
“顾大哥,我想试试看。”
顾赟风这个民国戏大概还剩下最后几场戏就杀青了。直到杀青那天,他连杀青宴都来不及赴,就马不停蹄地进了下一个组。进组的前一晚,他特地去找了趟苏杭。
苏杭正在煮馄饨,他盯着面前冒着白烟的锅子发呆。
“一份小馄饨。”
“啊……好的!”苏杭一个激灵回过了神,他有些慌张地用勺子去舀馄饨,仓促之中抬眸一看,他的眼睛蓦地亮了。
“顾大哥。”顾赟风朝他挤了挤眼,他戴着口罩,双手c-h-a袋,他挑眉问苏杭有时间吗?苏杭赶紧关了火,招呼他到角落边。顾赟风绕过小吃车走过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递给苏杭。
“这是……”苏杭接过疑问地看着顾赟风。
顾赟风看着他说:“这是手机,我已经把我的号码输进去了。”苏杭一惊,他连忙重新塞到顾赟风的怀里,不停地摇头说太贵重了不能要。
顾赟风又给推回去,他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说:“快拿着,傻孩子。明天你要去试镜,剧本等一些资料都会发到里面。你没有手机会很不方便的。”
苏杭手一抖,他的脸有些白。顾赟风知道他过不去心里那关,就拉过苏杭的手将手机轻轻地放在上面。他盯着苏杭的眼睛,那声音柔如水。
“你那天答应我的,你会听我的安排。”
“杭杭,咱不差这口气儿,以后你再还好吗?”苏杭的手指渐渐收拢,他低头去看那个新款手机,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沉默了很久才抬头对顾赟风说:“谢谢顾大哥。”
“还顾大哥呢?”
“……谢谢哥哥。”苏杭的眼底有雾气,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他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很想再说两句,结果发现词穷地什么都说不出。
顾赟风眼神一软,他捏了捏苏杭的手臂认真地说:“别怕。”
苏杭点点头,顾赟风看了眼表,惊觉时间已晚,他拍了下苏杭摆手就走。苏杭目送他走,喉底像被灌了千斤酒,晕晕沉沉。
第二十三章
苏杭是在那天的杀青宴上才见识到顾赟风在娱乐圈的咖位的。宴会上顾赟风因为有新戏在身,就没有来。来得是叶青。叶青开车经过苏杭摆摊的地方,见他正巧在收摊,就叫他一块去。苏杭窘迫,自己又不是主演,哪有他吃饭的道理?叶青却硬说没事的,说导演喜欢他,叫他一起去。
苏杭拗不过叶青,被强行顺上车。下车前,叶青嘱咐他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顾赟风的工作人员。苏杭还在挣扎说要不别去了,叶青推着他说:“怕什么,有你叶姐姐在,我带个人怎么了?”
于是那天,苏杭就跟在叶青的屁股后头,帮她倒酒,看她在各个导演、制片、赞助等人中周旋,苏杭暗暗吃惊,原来大人的世界是这样的。
“赟风怎么没来呀?”有个导演一搂叶青的肩膀,故作埋怨地说。叶青也哥俩好地搭住那导演的肩说:“啊呀王导,你不知道我们赟风刚拿了影帝,一个人要分十个地方用吗?”
王导一拍脑袋说:“你看看我这脑子,问得什么蠢问题。赟风真是我见过最有敬业的小鲜r_ou_了,欸,说好了,下部片我要找他的,给我留点档期啊。”
“没问题,王导的戏,我们肯定有时间。”叶青含笑拿起酒杯和王导碰杯,刚抿下几口,后背又被另外一个制片拍了拍。
“要说还是叶青眼光毒,才带了五年,就带出个影帝。金角奖这种级别的影帝,他是史上最年轻的一个吧。”
“都是大家捧场,以后还要各位导演制片多帮衬我们赟风啦,他年纪轻,要学得还有很多。”叶青说这些话就像背书一样流利,她在觥筹交错间应付自如。她每一句话叫人听了都很舒服,顾赟风能在八年里就跻身进影帝之列,除了他自身的天赋努力,叶青绝对功不可没。
而这部杀青的民国戏应该会是顾赟风进军电影界的一条分界线。至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将会主攻电影。叶青也必须趁着今天的机会,为他拉拢更多的资源。
所以现在想来,当顾赟风说出要帮苏杭的时候,他那股底气不是没有道理的。没几天,顾赟风让小助理叫来苏杭,告诉他自己有一部新电影要拍,这部电影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如果导演功力够深,绝对会是一部卖座的电影。
“现在主演都已经定了,但还有些非常重要的小角色在招新,我想推荐你。”顾赟风说得非常认真,以至于苏杭听得都愣了。
苏杭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是真得。顾赟风真的为了他,去向导演开了口。导演欣然答应,说可以c-h-a个空让苏杭来试试。顾赟风是刚得到消息,所以他才急匆匆地赶到摆摊儿的地方通知苏杭。
苏杭拿着顾赟风给得手机有些晕乎乎地到了家。见他进了家门,苏桥从位子上站起来跑到他跟前。
“这是什么呀?”苏桥拿着盒子有些好奇地说,苏杭抿了抿嘴唇说:“手机。”
“你买得?”苏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拿着盒子翻来覆去地看。这个牌子的手机他有见过班上的同学在用,好像很贵的。
苏杭把外套脱了在沙发上坐下,他揉了揉太阳x,ue说:“不是。”
苏杭就是这样的性子,温吞水一样。你问一句他答一句,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就永远不多说一个字。苏桥杵在一边看他,心又疼了。他把盒子放到桌上,然后在苏杭身边坐下,他轻轻地拉过苏杭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桥的手心热乎乎的,搭在苏杭冰凉的手上很舒服。苏杭转头对他笑笑示意他不要担心。过了一会他才说:“顾大哥……就是那个大明星……你还记得吗?”
“记得。”苏桥拿过枕头垫在苏杭的腰后,他皱着眉摸摸苏杭的额头,心下一沉,看迹象像是要发烧。
“顾大哥他新接了一部电影,他向导演推荐我去试试一个小配角,明天我就要去试镜。”苏杭真得有些不舒服,他头晕沉沉的,眼前天旋地转的,墙上的挂钟他都看不清钟点。
“……所以手机也是他给你的?”苏桥的声音有些冷,他的表情明显y-in沉了下来。只是他颇会掩饰,这一切都不动声色,如果苏杭此时不转头看他,是不会发现的。
“嗯。”苏杭有些困,他把脖子往后靠,眼皮已经要打架了。苏桥没接口,他站起来,搬起苏杭的腿放到沙发上,他从床上抱起一床被子替他盖好。苏杭侧躺着已经合上了眼睛。苏桥弯下身,替他仔细地把被角捏好。苏桥的脸离得苏杭极近,近到他一低头就能吻到他。苏桥眼神一黯,匆忙之中快速直起了身体。
他走到厨房间烧了壶热水,把毛巾在里面浸s-hi了,绞干以后叠成长方块在苏杭的脸上轻轻地擦了擦。苏杭不舒服,他皱眉喃喃自语。苏桥捏着毛巾的手一紧。目光瞥到桌上那个装着手机的白盒子,觉得分外刺眼。
第二天是周天,苏桥一个人去摆了摊。他没叫醒苏杭,想让他多休息。摆完摊到家,苏杭已经强撑着起床了。苏桥急忙扶住他,口气焦急地说:“你起来干嘛?快去躺着!”
苏杭吃力地摇摇头,他在床边坐下,然后虚虚地一指桌上的手机有气无力地说:“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苏桥咬了下嘴唇,他走过去替苏杭拿来。苏杭拆了盒子,他拿着手机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开机键,按了一会,屏幕亮了。
刚一开机,就跳出一条短信。
醒了给我个电话。——顾
苏桥站得角度正好能看到屏幕上的字,他感觉心口的那股绞痛叫他呼吸困难。苏杭慌忙地在屏幕上找着顾赟风的电话,苏桥不知道为什么默默地走开了。他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背对着苏杭,不发一语。
苏杭没察觉苏桥的异样。他把手机贴在耳朵边,没一会电话就通了。
“喂……哥……我是苏杭。对不起我睡着了……才看到你的消息。”苏杭因为刚起不久,声音又软又轻,听起来毫无攻击力。苏桥的手指骨节一下子就白了,他绷着脸微微侧头去看苏杭的表情。
“嗯好的……没问题……我肯定能准时到。不用不用,你不用来接我。”苏杭的语气其实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他讲话本来就是这样的。但苏桥听起来觉得他今天特别温柔,甚至带点亲昵。苏桥受不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那声音叫苏杭吓了一跳,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我会好好准备的,谢谢哥哥。再见。”苏杭挂了电话,苏桥却出奇地什么都没说。他闷声不响地跑去了厨房,拿出奶锅,洗了把米,开始煮粥。水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泡,他盯着那些小圈儿,眼底渐红。
他什么都给不了苏杭,不仅给不了他什么,而且也不能替他分担。他就是个累赘,一个包袱,只会拖累他甚至于拖垮他。
苏桥想着想着,眼底更红了。他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也懂这时候要是他阻止苏杭去,那就是毁了他。
如果苏杭没有他,应该会过得更好吧。苏桥去舀粥,一不留神烫到了自己的虎口上。苏桥惊叫一声,苏杭连忙冲了出来。苏桥却在电光石火间把手往s-hi抹布上一抹,有些颤巍地把粥端给了苏杭。
苏杭来不及看他就只好先伸手接过碗。苏桥催他快去吃,苏杭担忧的看了眼苏桥说:“你没事吧?”苏桥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他勉强地扯扯嘴角推苏杭快去。
转过身,苏桥打开水笼头,把手伸到下面去冲。冷水搭在他被烫红的虎口处像针扎似地疼。苏桥却浑然不觉,碰到平时的自己,老早就抱着苏杭撒娇了。这次他却没有。
第二十四章
他默默地把锅洗了,又把灶台擦了好几遍,才磨磨蹭蹭地回了屋。苏杭睡足了觉,j-i,ng神好多了。他把碗放在手边,自己拿着手机开始认真读顾赟风给他发来的剧本。他专注的样子,连眼睛都泛着亮光。苏桥痴痴地看着,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下了。
等苏杭看了差不多了,他站起来拉开衣柜,衣柜里的衣服少得可怜。苏杭挑了件干净的白衬衫换上,苏桥坐在他身后的沙发边儿上,苏桥盯着苏杭换衣服的背影,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他下意识地保住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
“苏桥,那我先去了。”苏杭裹上了厚外套站在门口叫苏桥。苏桥正在发呆,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他啊了声,然后急急忙忙地下来跑到苏杭跟前。
“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苏杭的身体刚好转些,苏桥不放心他一个人,于是转身去抓衣服。结果手刚碰到衣服,只听苏杭说:“不用了,顾大哥在门口等我了。”
这句话像一道霹雳打在苏桥的心上,他连眼皮都颤了颤。他捏紧了衣服又松开。
“好……那你小心点。”苏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他把手指从衣服上一根一根撤下来。苏杭嗯了声就关门出去了。
苏桥一下子跌坐在床上,他把脸埋在掌心里,整个人发抖地厉害。
顾赟风今天开一辆黑色的奔驰g500。顾赟风穿一件黑皮衣依在越野车的车门旁,他远远看到苏杭,然后绕到副驾驶座为他打开门。
苏杭瞧见顾赟风已经在等,就小跑了几步过去。顾赟风对他温柔一笑,苏杭眼里有光,他仰头喊了声:“哥。”
顾赟风揉一把他的头发催促他上车。苏杭踩着脚踏板上了车,顾赟风关上车门,又绕回驾驶座。没一会,车子就调了个头开了出去。
苏桥站在窗前,他撩起窗帘,这一幕幕全叫他看进了眼里。只听“嘶”地一声响,窗帘都被他硬生生地扯了下来。扬起一些灰,衬地他的脸色更加灰败。
“等会进去之后,整个房间就你一个人。导演和副导演会坐在另外一个房间看你的表演。你的面前只有一台摄影机,所以放轻松,不要太紧张。”顾赟风趁着红灯的当口和苏杭交待着。苏杭止不住地点头,手机被他攥在手里,他赶紧趁机再顺顺剧本,嘴里轻声地呢喃着。
“你脸色有点不太好,是不是不太舒服?”顾赟风边盯着路况边用余光打量着苏杭。苏杭顿了下说:“昨天有些发烧,现在没事了。”
顾赟风根本就是下意思地伸出了手去探了探苏杭的额头。苏杭一僵,身体先作出反应,他避开了。
顾赟风的手落了空,气氛一下子有些微妙。苏杭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嘴笨得要死,脑子都一片空白。
顾赟风倒没他想得那么多,他把手自然地重新搭到方向盘上。他打了转向灯,车子边转弯他边说:“你就这儿下吧,前面修路过不去了。”
苏杭急忙解开安全带,他打开车门下了车,转头又弯下身又隔着车窗对顾赟风讲:“谢谢顾哥,今天麻烦您了。”
顾赟风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放在心上,就把车窗摇了上去。苏杭盯着渐渐远去的车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他才转头往前走。
试镜约在一幢高级的写字楼里。苏杭按照顾赟风的吩咐径直上了十楼。出了电梯,他在右手边找到了试镜间。他在外面叩了叩门,得到允许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有两个男人分别坐在两张单人椅上,他们闻声都抬起了头。见到苏杭,都愣了楞。其中一个先反应过来,对他客气地说:“是赟风介绍来得吧?你叫……”
苏杭点头,他有些拘谨地站在那儿,他微微抬起下颚看向那两个导演。声音清清冷冷地。
“导演好,我叫苏杭。”他说话的语调没有起伏,他眼眸撩转,其中流光凉薄,叫其中一个导演的心头一跳。
他挑了挑眉对苏杭说:“我是这部电影的总导演,我姓郑。剧本赟风都给你了吧?没问题的话,给你五分钟的准备时间,然后我们就开始吧。”
苏杭点点头,然后在导演的示意下去了隔壁房间。他刚一出门,郑导就和副导交头接耳道:“哇靠……这气质绝了。年纪不大,眼神倒是很有故事。”
副导演也点头赞同,他双手交叉环胸附和道:“气场挺冷淡的,但不像是装得;眼神没有攻击性,但是很有距离感。”
俩人交谈当中,苏杭已经放下了手机。这场戏,他要演得是一位盲人,因为丢失了导盲犬,感到很无助很害怕,而外面漂泊大雨,他步履艰难,还必须要想办法走到车站。试镜台词就只有一句话—“等等我,等等我。”
苏杭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正对面有一台正亮着红灯的摄影机。镜头就对着他的脸,苏杭定定地看了它一眼,接着转身走到角落里,他朝镜头做了个手势示意开始。
俩导演调亮了画面的清晰度,屏息凝视。苏杭脱去外套,只穿了一见白衬衫。而这间房间没有开空调,单薄的衣料叫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更让郑导惊讶地是——苏杭的衬衣从肩膀到前胸都是s-hi的!他的准备工作就是把衬衣打s-hi再穿上!
苏杭没有学过表演,对表演根本没有经验可谈。所以他只能试着做一个体验式的演员。没有倾盆大雨,他就打s-hi自己的衣服,叫真实的冰凉感帮助自己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