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桥站在他面前，已经足足高出了他半个头。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外面套一件夹克衫，他看见苏杭，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说：“哥哥。又被我吓到了吗？”

    苏杭如鲠在喉，他咳了几声还是没能说出话来。苏桥条件反s,he想要拍下他的背帮他顺顺气，手抬到半空僵住了，自己放了下来。

    “我今天刚回来，过来看看你。没什么事，我走了。”苏桥算好了彼此的距离，没有离得苏杭很近。他捞起放在沙发上的包甩到肩上，然后和苏杭擦肩而过。

    “苏桥。”苏杭捉住了苏桥的手腕，苏桥眼皮微颤，他眨了下眼，然后瞥了眼苏杭的手笑了下说：“怎么了？”

    苏杭的情绪又失控了，他胸口翻江倒海，千言万语想要开口，但是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苏杭想要他解释，解释为什么一走就是四年？为什么四年都不和他联系？他又是怎么出去的？他有太多疑问想问，但所有话到了嘴边，看见苏桥那张脸，他就瞬间溃不成军。

    苏桥搭上苏杭的手背，苏杭抖了一下，这个反应没有逃过苏桥的眼睛。他垂眸掩盖一如既往地失落，然后他再一次放开了手。

    “今天太晚了，改天我和你说。你先睡吧。”苏杭怎么可能放苏桥走，他紧紧地攥住苏桥的手腕，连声音都发抖。

    “你别走……别走……”苏杭的声音此时此刻听上去叫苏桥都想对他施暴。苏桥握了下手又放开，他侧头对苏杭好脾气地哄道：“睡吧，乖。”

    “苏桥！”苏杭一下子奔溃了，他一反常态，直接一拳打向苏桥的肩，苏桥没设防，被他一拳打得退了几步。苏桥没说话，苏杭看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扑上来就是一顿乱踹乱捶。

    “苏杭！”

    “别叫我！”苏桥终于钳住了苏杭的手腕，把他按在墙上。这动作和语气和四年前如出一辙，叫苏桥先想了起来。他一下子松开苏杭，有些狼狈地瞥过了头。

    “你倒是走得轻松，四年来我发了疯地找你，你知道吗？！”苏杭彻底吼了出来，他吼得脖子和脸都红了。苏桥缓缓转过头看他，动了动嘴唇才说：“你找我干嘛呢？”

    “啪！”苏杭用尽浑身力气扇了苏桥一巴掌，苏桥的脸被打到了另一边，苏杭气得人都快站不稳了。

    “怎么？你还想我不找你？你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苏桥的脸火辣辣的，他摸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碰了喷苏杭的手说：“你不是都恨死我了？”

    苏杭又推了一把苏桥，然后死死咬了咬嘴唇说：“是啊，我是恨死你了！”

    苏桥很想抱一抱苏杭，看着他这个样子，他都心疼。他听到苏杭吼出的这句话竟然又笑了，他盯着苏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要能恨我一辈子，我做梦都会笑。”

    第四十六章

    苏杭愣了一下，接着又很快笑了。他伸出手指着苏桥，他的笑里有裂痕，眼角硬生生被逼出了泪。

    苏桥看着这样的苏杭，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他终究还是抬起了手，一把把苏杭抱到怀里。

    苏杭像受惊的动物，当苏桥的气息包围他的时候，他溺亡了。他伸出手重重地推搡苏桥，但无果。

    “你滚……你走开！”苏杭的情绪像断了发条的机器人，错乱无章。苏桥却把他箍得极紧，他低头闭眼嗅了嗅苏杭脖子里的气息，他简直想叹息。

    “苏杭，我想你。”

    这句话如同引爆器，把苏杭炸伤了。他闭着眼睛，手指不断颤抖后才纠住了苏桥的外衣，手指挪动了一下才回抱住苏桥。

    苏桥感受到背上那只手的迟疑，他伸过去攥住，让苏杭用更大的力气抱住他。

    “我真的要走了，等你空了我再来。”苏桥先一步放开苏杭，他微微拉开些距离，苏杭蹩眉说：“你就睡在这儿不行吗？”

    苏桥想要摸摸他的脸，他克制住了，手垂在身侧捏了捏，他笑着摇头说：“不了。”苏桥拿起包走到门口穿鞋，苏杭紧跟着他，又问了他一遍。苏桥系鞋带的手顿了顿，他飞快地系好鞋带站了起来。他轻柔地说：“过两天来看你。”

    苏杭眼睁睁看着苏桥出了门，他扒在门板上一时语塞。苏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手c-h-a在衣服口袋里大步流星地走了。

    苏桥变了。这是苏杭最直接的第一感觉。苏桥变得自控且有礼貌了，他懂得体贴人了，不再只顾着自己的心情胡作非为了。他和自己讲话的态度都软了，最重要的是，曾经他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压迫感和恐惧感，今晚，奇迹般地消失匿迹了。

    苏杭折回房间里，他用大拇指搓了搓食指的指腹，那是一个犯了烟瘾的动作。苏杭去摸衣服的口袋没有找到烟，又跑去餐桌上去找，终于找到了，他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微微侧头把烟点着。

    他这四年烟瘾很大，生活作息也很不规律。方晴说他堕落了，人前一副禁欲高冷面孔，人后醉酒老烟枪。

    苏杭抽着抽着竟然又笑了，他无聊打开手机刷了下微博，结果热搜就是——新晋印象派天才画家苏晏高调回国，粉丝热情接机，庐山真面目终于曝光。

    苏杭的烟差点都掉了，他放大了图片，苏桥戴着口罩的抓拍照立刻弹了出来。苏杭没稳住变了脸。

    他整日忙着拍戏，方晴和媒体都说他是戏痴，一点都没有身为流量的自觉。除了戏，那些八卦新闻他知道地都不多，他的耳朵好像会自动屏蔽一样，听过的也像没听过。

    更别提别的圈子的事了，他到现在除了工作需要，都不在任何社交平台发私人日常。他压根都不知道什么新晋画家。

    苏杭顺手把“苏晏”这个名字在搜索引擎里打了一遍，倒是没跳出苏桥的照片。只有很多画作，苏杭的指腹在屏幕上下移，突然在一张画上停住了。

    那张画整个背景是淡蓝色的，看上去非常清新干净，然后上面画着一个男孩。男孩侧着一张脸，眼睛望着前面，在男孩的脚下落满白色的羽毛和浪花。那个男孩的眼睛下眉有一枚很淡很淡的黑点。

    苏杭的手指再往下移，发现这幅画的名字叫“上有天堂”。苏杭的烟彻底掉下，星火蹭过他的大腿烫了下，他竟然都全无反应。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从前小时候，邻居、老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苏杭就会把这句话说出来。苏静没念过什么书，仅有的一些墨水知识里就这句话记得最牢。于是他的名字就那样来得。

    苏杭关掉了这幅画，脑子又一闪而过“苏晏”这个名字，总觉得这个字很熟悉。他绞尽脑汁想了一番，终于想起来，很多年前他的出道电影《一束桃花》里，他演过一个双目失明的少年，名字叫“孟晏”。

    他恍然隔世，又想起他同苏桥一起去看这场电影时的场景，苏桥泪流满面，不停地喃喃自语。

    原来，他这么爱自己，爱到这种地步。苏杭一时形容不好自己的心情。

    第二日，苏杭又回到剧组加赶拍摄进度。昨天本来安排了一场重头戏，导演为此还做看清场的准备，谁知道超时了就没拍上，只能挪到今天来拍。

    这是《无人之境》里唯一的一场激情戏。两人决定分手，各为前程奔走，是最后一次吻别。导演为了突出两个人内心的绝望感，要求演员越激烈越好。

    苏杭之前也拍过吻戏，但都是蜻蜓点水，而且多数可以借位。顾赟风是老司机了，虽然私下是个基佬，但是没在工作场合和一个男人“做”过，而且对手还是苏杭，他竟然也有些紧张。

    开拍前，顾赟风灌了不少水。苏杭在隔间一个人抽烟，他也紧张，昨天见过苏桥以后，想到等下的场景，紧张得都抽了两根烟。

    “杭哥，准备了。”助理来敲门了，苏杭闻言掐灭了烟。他从桌上摸了颗糖塞到嘴里，企图冲淡一点烟味。

    “杭哥等一下就躺在床上，因为是离别，你心里还是非常舍不得老顾的，所以表情要痛苦但是又要隐忍；老顾呢，越激烈越好，要有一种发泄的感觉！”导演在两人之间，顾赟风和苏杭的目光不期而遇，俩人似乎都有些尴尬，很快交错开。

    “ok了我们就清场了。”导演又询问了一遍，苏杭和顾赟风都点头说没问题，其余的工作人员全部退了出去，就在这时，苏杭的手机忽然响了。

    苏杭忘了把手机放好，他抱歉地朝导演做了个手势，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按下了接听。

    “喂？您好，我现在不方便……”

    “哥哥。”

    苏杭的眼睛蓦地瞪大了，他的呼吸一窒，反应过来才说：“桥桥……”

    苏桥拿着手机无声地笑了下，他特别喜欢听苏杭喊他的小名。这两个字只有苏杭能叫。苏桥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说：“我打听到你在拍戏，刚好今天空着，熬了点汤给你拿过来，你休息的时候喝一点。”

    苏杭不敢置信，他说话的声音不免就大了些。

    “你说你在哪里？”

    “我在你的组里，方晴姐告诉我的。”

    “……”

    “给了你我就走。”苏桥是连苏杭呼口气都能判断他的心情的人，他听见苏杭突然沉默了，知道他应该是不悦自己打断他的工作了，于是立刻补了一句。

    “杭哥，好了没？”导演催促了一声，苏杭只好匆匆撂下一句：“我要开拍了，你来了找小王，等下我找你。”

    苏杭急急忙忙挂了电话，就转身走了进去。

    第四十七章

    苏桥捏着手机找到了小王，小王见了他一时半会没认出来。听到他说自己是苏杭的弟弟时，才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哥在拍戏，苏……您要不在这儿等等？”小王紧张得语无伦次，苏杭这个弟弟在他们那儿都是出了名的，y-in暗、不好惹。虽然过了那么多年没见过面，但是苏桥依然给小王留下了y-in影。

    苏桥点了点头，然后把食盒放在了桌上，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说：“苏杭在哪间拍？”小王正在喝水，听见苏桥冷不防地声音呛了一下。她咳嗽了两声勉强稳住情绪才说：“哥今天的戏份清场了，只有摄影机在里面……”

    苏桥的表情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他在国外这些年也接触过半个圈子，大概知道如果做清场的话，那么拍戏的内容大多是不可描述。

    苏桥猛地才想起来，他好像都没有问苏杭，这部电影讲得是什么。

    “这是部什么题材的电影？”苏桥朝小王笑了下，那笑却叫小王毛孔都竖了起来。她结结巴巴地说：“同……同性题材……”

    “啪！”地一声巨响，叫小王吓得一激灵，苏桥一言不发地甩了门出去，小王喃喃自语道：“我……我没说啊……”

    苏桥浑身的怒意像条蛇，从他五脏六腑及每根血管里钻出来。他又发了狂，开始一间一间地找苏杭，其中有工作人员问他在找谁，他一概不理，绷着脸咬着唇，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这时，在某扇门前坐着的一个男人叫苏桥眯起了眼睛。

    苏桥一步一步轻轻地走近，他在这个男人的监视器里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画面中有两具身体赤裸相缠，苏杭纤细的手指环住男人的颈脖，随着那个男人有节奏地进攻中喘息着，苏杭的脸被特写，他脸颊泛红，眼底潮s-hi，他的泪痣再此被放大，更显得楚楚可怜。他的嘴微张，下一秒，上面的那个男人就低头和他接吻。苏杭回应地热情，苏桥甚至能看见他的舌尖。

    “真好啊，杭哥和老顾真是无可限量，我光看这个，都觉得这两人真是一对。”导演撑着下巴赞赏地说。丝毫没发觉身后有人。

    “嘭！”地一声巨响，把导演和副导演都惊着了， 俩人同时转头一看吓得叫了出来！苏桥一拳砸穿了灭火器的玻璃窗，苏桥的整个手像被血淹没了，玻璃碴子都嵌进了他的手掌，那画面可怖又血腥。

    “你干什么？！”导演撤下监听耳机怒指苏桥，苏桥连眼皮都没掀开，他径直走过去，就要推开那扇门，被人一把拦住！

    “这谁啊这是？！神经病啊！保安呢？！”副导演和导演硬拽着苏桥，苏桥血流一地，脸色又极其难看，他低喝一声说：“让开！”

    就在这争执不下的当下，苏杭从里面拉开了门走了出来，苏桥和他四目相对，一眼先瞥见苏桥的手。苏杭脸色巨变，一把拉过苏桥心急如焚地说：“怎么回事？！”

    顾赟风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上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不明所以地走出来，只看了一眼，脸就僵住了。

    苏桥死死地盯着顾赟风，眼神瞄到顾赟风的下身，顿时就炸了！他一下子挣脱苏杭的手冲上前去揪住顾赟风的领子就要挥他！

    “苏桥！”情急之下苏杭抱住了苏桥，那一下叫苏桥的心抖了一抖，他渐渐松开顾赟风，然后也轻轻地推开苏杭走了出去。

    “欸，你不能走！”

    “导演，他是苏杭的弟弟。”顾赟风拧着眉说道，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

    “苏桥！苏桥！”苏杭追上苏桥，然后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扯到了苏杭的私人休息室。门刚一关上，苏杭就急吼吼地去看苏桥的手，那已经被血掩盖，苏杭只看一眼，心就疼死了。

    “你干什么你……唔……”苏杭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按在了墙上，苏桥攥着他的后颈就吻了下去。这个吻像残暴的雪崩，一秒崩塌，连设防都没有。苏杭被吻得喘不过气，他稍稍张开嘴，苏桥的舌头就伸了进去，他极其用力地缠住苏杭的舌头，发出滋滋水声，然后又重重得去咬他的下嘴唇，苏杭感觉自己都要死了，苏桥才放开他。

    苏杭的脑子因为缺氧而说不上话，他竟然都没有即刻就推开苏桥。苏桥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地说：“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但是我忍不住，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苏桥双眼赤红，眼睛都能滴出血来。他受伤的手垂在身侧，他甚至还用力握了一下，疼痛更加猛烈，苏桥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苏桥苦笑一下，眼底的红血丝像即将崩断的铁丝，混着他眼睛上渐涌的雾气，苏杭的心猛地一抖。

    “桥……”苏杭刚要去抓苏桥的手臂，苏桥已经转过了身，苏桥抬手手背擦了擦眼睛，他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就准备拉开门走出去。

    “苏桥！”苏杭用尽力气扯住苏桥，苏桥情绪奔溃，他抖着嗓子，说话都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你……你别管我了……对不起……对……不起……”苏桥不想推苏杭生怕他受伤，他又怕自己的血手吓到苏杭，于是一直把手藏在袖子里，不想让苏杭看仔细。

    苏杭的脑子里只剩下刚才苏桥的那只血手和他奔溃难过的表情，苏杭的心好疼，像被人挖走了一块，抽口气连带骨头都痛。

    他根本都没来得及去生气计较，苏桥刚才对自己的所为。

    苏杭伸了把手把苏桥抱紧，他颤抖着闭着眼睛，他搂着苏桥的力气紧到苏桥都诧异。

    “我说过，我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不要你。”苏杭的声音贴着苏桥的耳朵，他每说一个字他的心也跟着疼一遍。说到后来，他捧起苏桥的脸发着抖说：“是我对不起你，把你弄丢了四年。”

    “先把手包扎了，我……”苏杭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在顷刻间被人掀翻了身！苏桥一只手搂紧他的腰，然后把他拱到了化妆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