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顾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跟上去。
任顾识打着伞,跟在陈逝舟后面。小区里的路灯有点少,坏了很多,加上下雨,天色很沉,更看不清了,简直只能看到地面上积水反s,he灯光。
月色昏暗。
陈逝舟住的更远一点,却走向任顾识家的方向。
走到一半,雨势忽然又大了起来,脚下几乎一踩一脚水。任顾识提高声音道:“老师,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他没听到陈逝舟的回答,但陈逝舟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
一直到任顾识家楼下,陈逝舟才停了下来,转过来看他。雨太大了,低层也没有人家亮着灯,任顾识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察觉到变得诡异的气氛。
陈逝舟忽然把他的伞放下来,淋着雨,上前一步。
任顾识看到了他的表情,或者说,看到了他的眼睛。
陈逝舟的眼睛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压抑,非常亮,带着怒火,带着成年人的克制。任顾识觉得自己看错了,因为那里还有属于喜欢范畴的渴望。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任顾识难以自制地抖了一下。
陈逝舟上前一步,走到他的伞下。任顾识下意识地把伞放低,害怕别人看到。
周围很冷。
夜色不撩人。
距离太近了,陈逝舟只好略低下头,看着任顾识。呼吸逐渐靠近,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鼻息,这一寸天地变得炙热而危险起来。
任顾识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陈逝舟呼吸粗重,一呼一吸之间气息打在任顾识的脸上,让他脸变红了。
这么一下,任顾识什么都会知道,也许会告诉任婧,也许不会,但任顾识什么都知道了。陈逝舟心知肚明。那不如,不如更进一步?他思考着。
足足这样呆着一分多钟,对视得甚至要尴尬起来,任顾识才猛地反应过来,伸手想推开陈逝舟,脚下步子也往后退,却被陈逝舟揽着腰抱紧,紧贴在一起。任顾识手一松,险些把伞脱手。
陈逝舟扔了自己的伞,握住任顾识打伞的那只手,又把伞放的更低。
任顾识在那一瞬间听到了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任顾识回过神,觉得陈逝舟的身体在轻微发抖。耳边传来陈逝舟的声音,明明很熟悉,却怎么也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
看他在发呆,陈逝舟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你你说什么?”任顾识结巴地问。
这下子他听懂了,陈逝舟说:“我嫉妒地要发疯,忍得要发疯,我实在是忍不了了,我嫉妒死她们了。”
“不不……”任顾识不知该说什么,陈逝舟力气很大,把他按在怀里,他竟然挣脱不出,或者也许是,他推拒的力量只有一点点,根本不足以推开任何人。
陈逝舟略微松开了一点,看他的脸:“喔——你脸红了。”
“卧槽,滚!”任顾识像被按了清醒按钮一样,低声骂了一句,“你不怕被人看到啊?快起来!”
“嗯?”陈逝舟发了个鼻音,低头在他脖子旁边蹭了蹭。
任顾识再次瞬间被定身,话都讲不出来。
耳朵旁边的声音几乎要把他逼到无法思考:“为什么要起来?反正你也明白了,不是吗?我在做什么,我想做什么。”
不等任顾识回答,陈逝舟又继续道:“所以现在你也明白了,有我在,你别想早恋了。”
“……”任顾识百忙之中抽了个空无语一下。
这几分钟发生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让他措手不及。
陈逝舟抬起了头,看了看他茫然的表情,又好笑又心酸:“喂,即使被我吓到了,也不要什么也不说吗,给个反应?”
任顾识的反应是抬腿在他的西装裤上踹了一脚水:“你你你……”
“嗯。”陈逝舟脸上带着鼓励一样的笑,任顾识看着那明晃晃的期待,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义正言辞地呵斥和拒绝他。
感觉到了他的不拒绝,陈逝舟笑得更开心了,凑上来,唇落在了任顾识的唇角。
那一瞬间简直如同宇宙初生一般的万籁俱寂又惊天动地,柔软的触感在两个人的唇上共享着,天地失声,雨声巨响,夜幕之下、雨伞之中不见星光,然而两个人对视的眼中,任顾识看到了比星辰更亮的光彩。
任顾识觉得他不仅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也听到了陈逝舟的心跳。这一刹那,他甚至想不起来,他到底为什么没有强硬地拒绝走开。
从唇角亲到唇间,没有粘腻的口水,任顾识紧闭着嘴,感受到有个舌尖在逗弄一般戳着自己的唇缝。舌尖的主人带着冲动和炙热的感情,让他们接触的地方都热了起来。让这伞下的空气热了起来。
任顾识脸更红了。
也许是很长时间过去,也许只有几分钟,陈逝舟放开了他,说:“如果我能让人忘记某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这一定不是我第一次吻你。”
“你……”
“是的,我冲动了。”陈逝舟笑道,捡起了自己的伞,“但是我不后悔。也许要说声对不起,但即使不是今天,也会是其他的某个时刻,我一定会像今天这样,无法自制地看你、抱着你、亲吻你,甚至于更进一步。”
任顾识眨巴眨巴眼睛,伸脚蹭了蹭他的皮鞋。
“……”
这个动作太像调情,两个人都呆住了。
陈逝舟看着恼羞成怒的任顾识:“你很有天赋。”
任顾识看着陈逝舟,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我可去尼玛的。”
陈逝舟的伞已经被雨打s-hi了,任顾识退后几步到楼下,把自己的伞递给陈逝舟:“打着回去吧。再见。”
陈逝舟接了过来,撑着,却没动。
任顾识同样没动。
半晌,陈逝舟说:“这把伞可就回不去了。”
“废话少说!”任顾识说完,转身跑上楼。
陈逝舟看不见他了,笑了笑,转身回家。
第13章
任顾识一直到回家,和任婧打了招呼,才回过神来,把书包一撂,也没管作业和卷子,跑回卧室里,往床上一扑。
他心想,来来我们梳理梳理今天发生了什么,什么?什么?上午发生了什么?下午发生了什么?忘了,晚上发生了什么?被陈逝舟表白了,算是表白吗?太隐晦了,没说清楚啊,听不懂,被陈逝舟亲了,是真的亲了,天哪,亲了!亲了!嘴对嘴!亲我了!太震惊了。
任顾识忽然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红着脸自言自语:“神经病。”
任婧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问他洗不洗澡,任顾识大声回了一句:“马上就来!”
洗澡的时候他还在出神,一边洗头发一边想,啊啊啊真的是表白吗,那句话听起来太暧昧了,很明显就是表白,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太突然了,怎么就喜欢他了?太突然了。
一不小心,洗发水的泡沫揉到了眼睛里,只好赶紧冲了冲。
洗完澡,任婧做的夜宵放在餐桌上。任顾识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洗了碗筷,然后回到卧室里。任婧已经睡下了。她总是睡得很准时,十一点半之前一定要睡。
原来已经要十一点半了,不对啊,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任顾识一边想,却一边拿出了手机,看到陈逝舟之前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我到家了。洗澡了吗?不要s-hi着头发。吃完夜宵不要急着上床,看会儿东西消食。早点睡。
任顾识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咆哮了。
噼里啪啦回道:洗了,吹了头发。现在就在床上,今天吃的不多。这个时候了还看书啊,才考试完,就放松一下。
对面很快回:那早点睡。
任顾识心想难道你不准备解释或者说点什么吗,但又觉得太矫情,一时间搞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想的,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是拒绝了还是没有拒绝?感觉好像没有拒绝啊,但是也没有答应?那陈逝舟是怎么以为的?觉得自己默认了吗?还是自己不答应他也会坚持不懈?还是仗着老师身份……打住打住。
任顾识的手机调了静音,看了手机才看到消息又过来了:那就别看了,睡觉,明天还要上课,这考试算什么,又不是高考结束了。等高考结束了怎么嗨都可以。
这真不像是陈逝舟说的话。
任顾识回:好的大王,是的大王,大王晚安。
陈逝舟就发过来一条消息,任顾识看了一眼,瞬间像是被劈了一样目瞪口呆,仔细看了眼,陈逝舟发的是:好的王后,是的王后,王后晚安。
“……”任顾识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不回他,放了手机,呆坐了一会儿,啊啊啊小声叫了两声,躺下睡觉。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睁眼的时候没什么困意,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四点四十八。任顾识抹了把脸,咸鱼一样地躺着,睁着眼,发呆。
五点的闹钟响的时候,他被从放空状态拽了回来,起身洗漱,然后从冰箱里拿出饭菜,热上,靠在料理台上。饭好了,任顾识拿出自己的那份,简单吃了,然后到客厅里面,把书包里的英语单词本拿出来开始背。
刚背了两分钟,他就回卧室看了眼手机。
除了闹钟什么都没有。他把闹钟关掉,只剩下一个提醒出门的,在卧室的阳台上背单词。背了五分钟,什么都没背进去。任顾识懊恼地挠了挠头,把出门的闹钟也关掉,手机塞进抽屉里,单词本揣到书包里,背着包出门了。
到学校的时候刚刚好六点,钢琴曲通过广播响遍整个校园。
太阳早就升起来了,鸟鸣,学生走动,一只野猫窝在教学楼下的草坪旁边。一夜大雨过去,整个学校都清爽亮丽了几分。
任顾识心情莫名地好,步伐轻快地上了楼梯,到了教室。
加上同桌,一共有三个人已经到了教室,在默背。任顾识到座位上,放了书包,拿出单词本开始背。
同桌把卷子还给他:“哟,看把你乐的,终于看到大佬因为考好了开心的不行了,真难得。”
任顾识接过卷子收好:“咳,那个,完了有个事儿请教你一下。”
“行啊。”同桌没当回事儿,点点头。
周五的早读没有专门安排科目,自由复习,因此有背文言文的,有背单词的,还有读化学的,乱七八糟一锅烩,更兼趁没老师偷偷说话聊天的,教室里声音乱糟糟。
任顾识却似乎没受影响,专心地背完单词,然后开始背《逍遥游》。天见可怜,背了一整个暑假了,他都没背熟,被“而莫之夭阏者”折磨了这么长时间,一开始“北冥有鱼”,整个人就像被附体了一样机械地开始背了。
开学以后,陈逝舟的要求是每一篇要背诵的古诗、课文、文言文都要单独给他当面背诵,因此这种紧张感更上一层楼。
任顾识突然想到,这周要背的是《离s_ao》。
任顾识:“……”
他瞬间把必修二拿了出来,开始背。简直要命!
还好因为考试,背诵截止日期是在下周一,回去还能背。任顾识便没那么着急了。
同桌刚好背完单词,喝水,凑过来一听他在背什么,笑了两声:“哈哈哈我的天,你竟然主动背《离s_ao》了,不是陈老师威逼利诱的吧?”
任顾识现在一听陈逝舟就满脑子浆糊,自己说了什么都控制不住:“啊是啊是啊。”
同桌瞥了他一眼:“我去,你没事儿吧,好好背吧。”
任顾识点点头,继续低头背:“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同桌:“……”刚才背到一半背得好好的,一被打断就开始从头来过了,刚才也和傻了一样,真的没事儿吗?
好不容易捱到七点半下了早自习,任顾识趴下闷头就睡。第一节课是空堂,从七点半到第一节课结束,睡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