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在你爸那边的事情、知道你和你妈出柜了以后,我就更没法忍受这种……”陈逝舟想了想,想了个勉强合适的词,“更没法忍受这种折磨了。我的宝贝,我想捧在手心里,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受了那么多苦。既然我还抱有这样的感情,我没有办法忍得了让别人抱你、安慰你、亲吻你。”
他来之前就斟酌,要不要把任顾识他爸那事儿说出来,说出来的话代表任婧也已知道。最终还是说了。
任顾识听到那句话,神色有点不对劲,但听到后面那些话,默默把脸扭过去,不看陈逝舟。
陈逝舟轻笑一声:“哎,总之呢,一句话,我忍不住了,我喜欢你,我不愿意让你有可能爱上任何一个别的人。宝贝,人总是卑劣的,在所有高尚的道德之下,都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
“迄今为止,我的秘密只有一个,就是想你想的快疯了,想抱你,亲你,想把你养在我家里,想让你说喜欢,想让你听‘我喜欢你’。”
陈逝舟说完,搭着任顾识肩膀的手撑着他的脸,任顾识被迫转过来。
陈逝舟笑着看他,然后凑近,搭着任顾识的手还是搭着,就着那个姿势在任顾识眼前晃了晃,然后他自己亲了口自己的食指与中指指尖,手腕一转,将指尖贴在了任顾识的唇上。
月华流转,寂静无声。
任顾识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眼,感受着嘴边那点微不足道的按压感和温热的指心,一时什么动作也没有。
陈逝舟扑哧一笑:“傻啦?”
任顾识喉结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陈逝舟便挪开压在他唇上的手指,慢慢挪到他脖颈上,摩挲了两下,道:“和我在一起试试么,感觉一定会挺不错的。”
“你……你说什……么?”任顾识艰难开口,结结巴巴。
“答应我,好不好。”陈逝舟有顾忌,没敢做太亲近的动作,只是看着他。然而这目光里充斥的热度也让任顾识难以适从。
两人对视许久,任顾识还是败下阵来:“你别乱说话,我走了。”说着就要甩开陈逝舟的手臂站起身。
陈逝舟压着他,不让他起来:“嗯,你肯定没那么讨厌我了。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觉得其实挺喜欢我的?”
“不是!”任顾识立刻回答。
“不用急着回答。再者,嘴上的回答也不一定是真实的想法。”陈逝舟笑得仍然很正经,“真实的想法总要通过特殊途径才能得到。”
任顾识不再说话,推开陈逝舟便站了起来:“你你快回去吧。我妈等我吃饭。”
陈逝舟看他表情,硬是憋住了笑,没有提醒他已经过了饭点,也没有说他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吃了饭。
任顾识没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理由很充分,道:“我先走了。”
陈逝舟被他甩开的手肘撑在长椅靠背上,手撑着额侧,无奈道:“好,去吧。”
开学季,任婧也比较忙,回来就一直忙着学校工作,任顾识开门的时候没见她在客厅,便做贼心虚地揉了两把发烫的脸,进浴室了。
书桌上还摆着没写完的卷子,笔盖也没合上。
任顾识冲完澡回房坐下,打了个寒战,把空调调高了几度,对着卷子发呆。
呆了片刻,他又突然被灯光晃着了眼,回过神,拿起笔,在选择题上圈圈画画。好不容易选了个d,任顾识看了两眼题目,啊叫了一声,涂掉,改成b。
过了一会儿,看了看表,十分钟过去了;看了看题,写了两道。
任顾识抓抓头发,愤愤扔下笔,卷子胡乱收了起来,随便整理两下,塞到书架上,然后拿出手机,刚解开锁屏,就自我唾弃地赶紧撂在桌子上,不去看。
手机当然是始终没什么动静,任顾识看着屏幕变暗、黑屏,盯着上面映出来的一点书架的轮廓看了半天。直到一条消息忽然闪出来,他才被惊醒,深感震惊地看到手机屏上那个大大的时间,点开了消息,竟然是一条话费短信。
任顾识狠狠删了,烦躁地把手机撂下,在书架上随便拿了本物理科普书,躺到床上。
这些科普书他已经都看过至少一遍了,手上拿的这本很有趣,翻来覆去看了四五遍,按理说已经很熟悉了,现在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勉强翻了两三页,任顾识把书合起来放在枕头旁边,翻了个身,叹了大大一口气,把头埋在枕头里,过了两秒憋不住了,又翻过来,把被子一拉,盖住了头。
自那天苌岭醒了,便恢复得很快,没两天,任顾识就听到了她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的消息,松了口气,心想下次绝对不和陈逝舟一起去探望。
苌岭的父亲要赶着上班,白天便只有她妈妈在病房里照顾。而她妈妈则是非常紧张,生怕苌岭再出什么问题,苌岭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和杨倾“单独地下会晤”了。
虽然普通病房探望方便很多,但因为家人的缘故,杨倾甚至连在外面看都没好好看过。今天是两个人昨天趁苌岭母亲去洗手间的时候商量了一下,苌岭做完了几个检查,结果出来了,她妈妈被医生叫了过去,要谈上一会儿,暂时回不来。
杨倾悄悄推门进去,走到病床旁边,没吭声。
苌岭看向杨倾,两人俱是红了眼眶。
苌岭一边费劲地举着一只手比划,一边道:“我觉得我快死了都,看见我爸妈,还看见了你……我爸妈拜神求佛让我回家,我看见你哭了。我心想,别哭啊,大宝贝,我又不会死。”说完还笑了笑。
杨倾再憋不住,两步踉跄着走到苌岭病床旁,落下泪来:“阿岭。”
苌岭摸到她的手,觉得很凉,皱了皱眉头:“没事了,没事儿啊,没事。你手怎么这么凉?让我摸摸你额头。”
苌岭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杨倾就因为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住了两天院,她才知道杨倾打小体质过弱,是个十足的病美人,便对她的身体情况非常上心。
杨倾知道自己发烧了,但虽然有点头晕,并不碍事,应该是低烧,便没放在心上。苌岭可不愿意,推了推她的肩膀:“你现在住哪?在家吗?吃药去。”
“没事。”杨倾道,碰了碰她的脸,突然又笑了,“咱们就跟地下党似的。”
“我想了,我想过两天和我爸妈说清楚。”苌岭对她道。
“再等等。”杨倾摇摇头,“等你毕业了再说,好不好?我这边也没有处理完工作的事情,过两天就要回去了,还得等小半个月才能真的不用回去。”
苌岭皱眉:“不好。我爸妈不反对的,顶多……”
“让你爸妈缓缓再说。”杨倾打断她,“至少这段时间不要说,嗯?”
苌岭嘟嘴点点头:“再说。”
杨倾扑哧一笑:“行行。”
作者有话要说: 论年内完结是否具有可能性…………
第18章
悄无声息,又过去了半个多月,任顾识才从陈逝舟那里听说了苌岭跟爸妈摊开了说她和杨倾的事儿,趁杨倾不在的时候。
杨倾没把自己的低烧当回事儿,结果拖了几天,又吹了风,头昏脑涨差点晕倒在路上,便顺路开了点药然后在苌岭的强烈要求下回家住了。
她前脚刚走,苌岭后脚就和她妈说了:“刚走那个,你觉得怎么样?”
“嗯?什么怎么样?”苌岭她妈虽说知道了自己女儿喜欢的是同性,但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没理解她的意思。
苌岭笑道:“一听我出事儿了,她丢了工作立刻就飞回来了。”
“……”苌岭她妈要是再听不出来话中意思,也算是白长了苌岭二十多年的岁数,当即不知说什么好,“你……不对,那你们是怎么在一块儿的?”
“网恋呐。”苌岭道。
苌岭她妈好生被噎了一下,程度堪比当初苌岭出柜的时候。然而连出柜他们都不痛不痒地没当回事儿,这事也就略微消化了一下,苌岭她妈道:“你跟你爸说的时候可缓着点儿说。我见那姑娘挺大了,都工作了?你们在一块儿多长时间了?”
苌岭鼓起腮帮子想了想,说:“唔,认识是我小学在网上……嗨呀就是你也知道的,和同学一起在贴吧里瞎玩,写点东西之类,就和她认识了,加了qq以后就一直有聊天,慢慢地……谁知道呢,反正我初中就很喜欢她了,可能是初三?要么就是中考完毕业的时候,她告诉我要给我一个毕业礼物。”
说着苌岭就笑了起来。
苌岭她妈嫌弃的瞥了一眼:“哎哟,女大不中留,那么早就把自己许配出去了。”
“是啊是啊。”见她妈没说什么,苌岭又加了一剂猛药,“高中毕业也有礼物,大学毕业还有礼物。”
“能在一起那么久吗?本来就是网上认识,又不熟悉。”苌岭她妈嫌弃道。
苌岭赶紧挽了她妈手臂,解释:“可是你看,我们认识…我算算,加起来都有七八年了,你看我生活中都没有同学陪我这么久,而且你知道我那些小爱好啊,我和她非常合得来。再说,她年龄也不小了,知道轻重缓急,就算我不知轻重,她也能看着我。”
看她妈不作声,苌岭又解释了半天,介绍杨倾的情况,讲讲她们平时的日常,还有各种恩爱小点滴,说着说着快把自己感动到了,心想认识杨倾真的是天赐的运气。
“……”苌岭她妈听她说了半天,才道,“合着你就没有考虑过我们反对的情况是吧?”
“嘻嘻嘻。”苌岭无赖地笑。应对父母,她总是爱耍点小孩子脾气,撒娇耍赖,也总是能达成愿望。
杨倾刚到家,被父母追问了一通,回房间睡了一觉,醒来便是苌岭给她发的消息,哭笑不得。
陈逝舟自苌岭醒了以后便去的少了,但和两人都有联系,自然也迟早知道这事儿,然后有一次聊天顺嘴告诉了任顾识。
陈逝舟一边说还一边无不艳羡地感叹:“双亲理解、爱人和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出了这档子事,苌岭运气不好,却也不差。”
“现在就剩杨倾父母那边没搞定了,足以令人羡慕。”陈逝舟补充道。
“……”任顾识装作听不出他的深意,转移话题道,“那苌岭什么时候能出院?回来继续还是休学一年?”
陈逝舟道:“医生说看情况,苌岭醒了以后恢复的就不错,年前肯定能回家,休养上半个月,可能下学期再返校;不过不排除快的话,也许这学期末就能回来。她不会休学的,耽搁一年没什么意思,她父母也找了补习老师,单独辅导,课程应该落不下。”
任顾识点点头:“那就好。”
任顾识刚想继续说别的,就看到陈逝舟期待的眼神看过来,满含深意,顿时心跳漏了一拍,觉得自己这样不行:“我我先回教室了!”说完就跑了。
陈逝舟无奈,心想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总得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任顾识足以明白他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陈逝舟虽然自信于任顾识并非对他没有感觉,但一直这样也难免惴惴,那感觉若是只有一点点呢?若是完全不足以任顾识回应他、所以任顾识才拖到现在呢?若是根本是他一厢情愿呢?
可看任顾识的表现与反应,陈逝舟总是觉得任顾识至少应该蛮喜欢他的。但转念一想,都说陷入爱情中的人总喜欢把别人的正常反应当暧昧的回应;再一想,也许别的人对他这样,任顾识也是一样的反应?
陈逝舟并非傻子,此时却如同一个二傻子一样想的都是些俗极的想法,好半天才勉力压下心中的郁郁,继续批改学生们的作业。
专注于学业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还没察觉,便已入冬了。今年的冬天还格外早、格外冷,往常十月份的时候本地还有几天能穿短袖,然而今年刚进十月份,气温便骤降了两次,学校里到处都是感冒的、发烧的。
任顾识被任婧强行在校服里面又套了一件不厚不薄的外套。
这怎么可能符合新一代优秀青年的审美?任顾识到了教室便脱了。本地是没有暖气的,他也只在网上听说过暖气的“传闻”,而教室里虽然有空调,这个时间却还没发开,因此教室里并不暖和。
任顾识脱了一会儿衣服就觉得手凉了,死要面子地只把校服穿上。一连几天均是如此,任婧哪儿知道他在学校里这个德性,就算知道也管不了。陈逝舟虽和他说了好几次,任顾答应地好好的,回去仍旧不穿。
如此到了月底,任顾识不负己望地发烧感冒咳嗽齐上阵。
十月最后一天一大早,任顾识浑身发冷,觉得懒懒的非常不想起床,关了闹铃,赖了一会儿,觉得不行还是赶紧起来吧,今天早读陈逝舟要很早来查,刚坐起来,眼前一黑摔了回去,后脑勺磕在了床头,又是一阵儿发疼。
他还觉得没事儿,揉了揉脑袋就要起来,任婧听见动静了敲敲门,任顾识说没事儿,脚刚塞进棉拖里,又是一阵头晕,直接往前一扑,扑地上了。
这下动静可比刚才大多了,任婧有点着急,拍了拍门。
任顾识只是晕了一下,又起来了,咬咬牙开了门,对任婧说:“有点难受,头晕,没事儿。”
任婧看他脸颊泛红,嘴唇泛着不正常的浅紫色,皱着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吓了一跳:“发烧了?回去我给你拿体温计。”
不容置疑地把任顾识推了回去,任婧拿了体温计给他量了一下,期间任顾识开始咳嗽,先是咳了一下,没过三分钟,就开始了夺命狂咳,任婧给他倒了杯热水,直接冲了感冒药:“好受吗?”
任顾识摇摇头。他生病很少,没怎么体会过这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任婧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肯定是到学校不注意保暖吧?别狡辩,还能是因为怎么?这又不是流行性感冒一个传染俩,可把你给嘚瑟死了。时间到了,体温计给我看看。”
任顾识递给她。
任婧对准刻度看了一眼,伸手轻拍了一下任顾识的脑袋顶:“嘚瑟,烧到四十度,起来去医院。”
“啥?这不用去,喝完药就好了。不厉害。”任顾识嫌麻烦,不想去,也没觉得是多大事儿。
任婧放好体温计,搁在旁边的桌子上,捏着他耳朵拽了拽,狞笑道:“不去医院?不觉得是事儿?行啊,我给你西方传统疗法一下怎么样?”
任顾识并不了解,懵懂看了她一眼。
任婧无奈,叹了口气:“欠你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