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逝舟便站起来,拿过碗:“去收拾东西,我来。”
“不不不。”任顾识本想抢过来,陈逝舟却不让他,任顾识无奈,没动。
陈逝舟收拾好了,看了看时间,他该走了,便朝任顾识道:“我先走了,一会儿你自己走,外头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拿上伞。哦对,借你家伞用一下。”
“一起走吧。”任顾识说,“就剩一把伞了,我妈拿走一把,你上次拿了一把。”
陈逝舟一想,求之不得,答应了。
两个人打着一把伞,陈逝舟略高点,撑着伞。他把伞往任顾识那边举,自己露了小半边身子,雨不大,淋一点也不碍事。
一把伞打着,两个人难免要靠得近点,胳膊时不时碰一下。任顾识拽了拽书包带,颇有点不自在。
到了学校,两人便分开了,陈逝舟把伞给了任顾识。
任顾识进了教室,中午留在教室学习的人都趁这个时间睡十几二十分钟,在宿舍的还没来,很安静。任顾识走到自己座位上,不知怎么呆住了,回想起中午的事,无声哀嚎,拍了拍自己的脸。
一切按部就班,等同学来的多了,任顾识问了早上讲了什么,这才想起来陈逝舟竟然因为……嗯……连他的问题都还没回答,不禁又是一阵无语。
语文课讲的也是知识点,数学课讲了几道题,都没什么,任顾识借了笔记补上。预备铃响了,他把最后几句话匆匆抄完,跟着几个男生一起去c,ao场。
高三的体育课一周只有一节,但有一半的人更愿意坐在看台上写作业,剩下的女生大多坐在c,ao场的人工草坪上聊天,男生一起去打篮球或者踢足球。任顾识今天心不在焉,和他们去打球,失误了好几次,下课的时候还被调侃了一番。
回去的时候经过办公室,物理课代表顺路进去问了老师下节课干什么,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任顾识,叫住他:“任顾识,语文老师找你。”
后面一群男生女生又是哄笑不止。
任顾识无奈地答应了一声,进办公室了。
进了办公室,其他几个老师基本都在,任顾识不好多说,径直走到陈逝舟跟前,问:“老师找我什么事儿啊?”
陈逝舟递给他一个优盘:“喏,本来想叫几个人一起过来开个会,想起来你之前和我说的,不知道想去哪里。自主招生开始了,你要做准备吗?”
任顾识哦了一声:“我回去跟我妈说说。”
“可以,不过很多事情要先自己有个拿捏,再找别人的意见,快成年的人了。”陈逝舟道,“想去哪里都可以,不想参加也无所谓,但自己要心里有数。不能再迷茫下去了,至少不能连个准备都没有,嗯?”
任顾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过优盘。
“跟班长说一声,活动课叫这个名单上前十五名来一下。”陈逝舟又递给他一张纸。
任顾识接过,拿上走了。
他出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开始调侃陈逝舟。
“嚯,这次不给得意门生开小灶了?”一个女老师笑着开玩笑道。
陈逝舟也笑了:“哪儿那么多小灶给他一个人开,咱们么,都是能拽一个是一个。唉,别说,实验班比普通班带起来还是轻松一点。”
“可不是么。”对面的物理老师附和了一声,“虽说学生有时候比老师还厉害,但到底没那么多蠢蛋。”
“哈哈哈哈王老师你这话可别让学生听到了。”
物理老师噫了一声:“他们早知道八百年了,别说别人,就逝舟班上那几个物理竞赛一等奖的,天天上课起哄,‘老师,任晨做错了,这么低级的错误,是不是蠢蛋’,‘老师对不起!我这次只考了九十八!我是蠢蛋!’听得我现在都怕了。”
“那敢情好啊,还能和你起哄来着,”女老师是教英语的,“我每天上课,听写单词吧,他们就开始嚎,嚎了我也不能不听写啊;讲题吧,都提不起来劲儿,这会儿了,多多少少都有点累,是该放假了;放着他们自己做题吧,效率也不算很高,浪费。”
陈逝舟点点头:“是。”
“得了吧小陈。”另一边一个女老师从作业堆里抬起头,她教生物,资历很高,年龄也蛮大,叫陈逝舟都是小陈,“你多受欢迎我们还不知道?王老师是‘秃顶老魔王’,我是‘冷面女魔头’,就你是他们心目中一朵白莲花啊。”
几个老师笑作一团,又开始讨论起老师们的外号。
这边任顾识回去,把名单给了班长,说了是因为自主招生的事儿。班长看了一眼前十五,感叹道:“前五十,这不就是过去问问要去清华还是要去北大么?哎,你呢?你准备去哪个?”
任顾识笑了:“我也没这么自信,高考五分都看心态啊。还没想好,回去和我妈再商量商量。实话说,都不太想去,不知道要去哪儿。”
班长说了句脏话:“让不让人活了,我等凡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去,话说理科生理想中的最高学府不就清华么,你不想去?那中科大呢?南大武大浙大,任你去啊。”
“话不能说这么满嘛。”任顾识摆摆手,“总之都加油吧。”
“嗯啊。”班长嗯了一声,去通知人了。
熬过生下两节物理和生物,好多人忍不住撒了欢般往外跑。今天是周二,到了高三,活动课也被要求上自习,周二和周五两天才能自由出去玩。
有人来叫任顾识打球,任顾识摆摆手说不去,拿出阅读题习题册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个时间陈逝舟应该在和学生说自主招生的事儿,便只好又翻开一篇新的阅读做了起来。
做完了,又随便写了两道数学大题,才看到那十几个人拥作一团回来了。任顾识便拿起习题册,找陈逝舟去了。
陈逝舟见他来问题,倒是依旧开开心心的。题目不难,任顾识也是有一点想不通而已,陈逝舟让他不要纠结,有时候想多了、或者倔着不服作者或者出题人的意思,也不好。
讲完题,陈逝舟又问他自主招生的事情。
陈逝舟道:“把王老师椅子搬过来坐着。”
任顾识搬过来坐下。
陈逝舟问他:“上次你跟我说,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想去哪儿。”
“嗯。”任顾识点点头。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二人之间是师生,而非私下里那种暧昧到极致的关系,轻松多了,但又不知为何,有些不满足。
陈逝舟支着下巴:“唉,难办,现在的小孩儿都不经事儿,迷茫,迷茫,也就我们这些老大爷咸吃萝卜淡c,ao心。”
“……”任顾识无语,道,“老师,你是想和我聊聊天开导开导?还是什么?还是让我学习学习您的文学造诣。”
“噗。”陈逝舟笑了,“啧,我就说吧,语文学好了,会说话,伶牙利嘴了。”
任顾识耸耸肩。
陈逝舟正色道:“我知道你们现在觉得迷茫的都觉得这没什么。举个例子,你看苌岭哈,已经决定了,高考完就出国,家里也同意了。杨倾是准备和她一起去的,顺便考个学位,然后就准备定居在那边了。”
任顾识表示自己知道了的点点头:“那以后和她不就很难见一面了?我不想出国。”
“也不能这么说。”陈逝舟笑了,“我的意思是,你看她,虽然不算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但是规划的好好的,即便中间可能会出岔子,但起码有个雏形。你想想你,你呢?不管去哪里,你准备按部就班的读书、考研、考博、工作吗?”
“好像也不是很想。”任顾识想了想,回答道。
陈逝舟料到有此回答:“其实这些都没关系,你还有时间考虑。我认为和你说这些并不早,即便现在有个大致方向、然后你去做了,没多长时间却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后悔了,也总比你浪费了那些时间好,起码知道自己并不想做这个。时间不等人,大道理不多讲,回去也和你妈妈好好说说,好好想想,人生的路,这一步,你准备怎么走?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什么都不想了,嗯?”
任顾识听了这堆话,唔唔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老师。”
“行,回去吧。你进步很大,起码现在只要高考还是这个水平,就真正的全国任你挑了,所以没什么。老师椅子放回去。”陈逝舟道。
任顾识点头,把物理老师的椅子放了回去,和陈逝舟打了个招呼,回了教室。
坐在座位上发呆,又想到陈逝舟口中苌岭的未来打算,任顾识心里才开始思考,到底要去哪里呢?到底要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应该不会超过三十章,可能再过两章就完结了,然后写个小番外甜一甜什么的。
现在这个时间,作者本人还躺在火车上嗨233333
第21章
这个问题很快被任顾识抛到脑后,回家和任婧提了一句,任婧说随他。任顾识最后还是没有去准备,在一干担心自己能不能通过初选的同学中颇为不合群。
因为整体成绩偏好,班里大多数同学都选了心仪而自己的成绩够格的学校,说出来也大都是拿得出手的名校。
任顾识被问了两次便没人问他,想必是同学之间互相打听,早就听说了。
他问了问苌岭,苌岭显然没这个打算,一来她这几个月都没上学,成绩拿不出来,二来她高一时成绩太拉低印象,三来并没有什么能太拿的出手的奖项。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人家已经准备好出国了,因此并不打算过多关注国内的大学。
任顾识得到了苌岭要出国的肯定回答,问她:你本科在国内念,读研再出国呗?
苌岭回道:怎么,舍不得啊,嘿嘿,准备好了已经,和杨倾也说好了。
任顾识:陈逝舟催我呢,让我想想以后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啊,什么也没想好。
苌岭:急什么,不急,他就是想让你有点儿危机感,赶紧答应他得了,你可别随便答应他。
任顾识:……
苌岭发了条语音,任顾识点开听了,苌岭在那边哈哈笑了两声,说:“我随便说说,最后全看你。你们又不是纯粹的师生,在生活中也算是朋友吧,朋友之间嘛,难免嘛,不过真的不急,高中毕业了也行啊,就是没机会早恋了,啧,想想就觉得有点辣j-i。”
任顾识愤而友尽三秒,然后回道:知道了。
苌岭:别有心理负担,其实都没啥,车到山前必有路。
任顾识:嗯。
过后,一切按部就班,陈逝舟倒是没再追着他问这个,只是偶尔问问他或者和任婧打听打听,任婧也就和任顾识多聊了两句。在任婧看来,青少年的迷茫情有可原,虽然不迷茫是好事,但迷茫也不是十恶不赦。
不过任顾识还没有就这个事儿想清楚,另一件事先来了。
陈逝舟罕见的在朋友圈转发了一篇推送,是某高校的声明。任顾识这天晚上没事做,翻手机,无意间瞅见了,戳进去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周良晖的名字。
时至今日他已经没那么……心理y-in影没那么可怕了,看见还觉得好奇,忍不住看了看,声明是说周良晖被刑事拘留、面临起诉的事情,学校表示会积极配合调查,一定不会任由道德败坏之人留在象牙塔中。
但声明中没说清楚,任顾识好奇,到网上搜了搜,搜到了一堆新闻和八卦,翻了几篇对照着看了看,不禁讽刺地笑出声。
周良晖半个月前被人举报虐童,还提供了视频证据,不知道是上面的压力还是接待的举报太多,一直到三天前都没有消息,匿名举报人坐不住了,直接把视频放到了网上,配了长文字扒他。
周良晖第一任妻子是任婧,举报人一笔带过了,并没有说名字和身份,任顾识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就见文章继续写,周良晖年过半百要续弦,还要养一个既不是自己的、也不是第二任老婆的小孩儿,学校里不知怎么传开了,大多数人没当回事儿,顶多八卦两句就过去了。
谁知道偏偏有人上心了,和一群老师教授关系又好,暗地里多打听了两句,结果就打听到了是周良晖强按着人家结婚的。这学生是个厉害的,谁也没说,偷偷继续打听。圈子外面的人总是什么也不知道,然而圈子里却好办事,这学生没过多久和周良晖套了不少近乎,经常去他家里坐坐。
这个时候周良晖已经和第二个老婆领了证,小孩儿也在家里。学生去拜访的时候经常只能见到周良晖,没见过他老婆儿子,时间长了就觉得更不对劲了,有一次就找了个借口,把周良晖支出去了。
周良晖也是信任他,没防着。学生等他走了,在家里四处转了转,敲敲卧室门,里面腾地一声,把他吓了一跳,然后有女人呜呜地哭。学生心想这可不得了,继续敲门,但里面光哭,没什么反应。学生就在外面语焉不详地说了几句话,在周良晖回来之前坐好了。
有了这个经验,他后来每次去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时不时要跟门里面说两句,过了一个月左右,里面的人才终于回应了他。
学生文章中说到这里时,略去了很多内容,只说自己绝对没有使用不正当不合法的手段,即使被调查也正大光明,只是不想被打扰到生活,所以不说自己的名字,虽然圈内的也许能猜到他的身份。
学生说这一段不好说,说出来对那个孩子和那名女性都不好,略去了,只对警方说了,然后说,他从女人那里得知周良晖虐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他只觉得可能是周良晖利用权势逼迫女人,然而这也能说清楚养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他提出得有证据。
后来有一次他去的时候,女人就把视频给了他,因为是慌乱和偷偷拍的,视频比较模糊,角度也比较怪,但该看清楚的都能看清楚,除了虐童,周良晖在最后走到女人身前,抬手几个巴掌,什么话也不说,将女人推倒了,视频也黑了大半。
看到这里,很多人就又去看了一遍视频。
任顾识也点开看了,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官方不敢撤的太厉害,而且也挡不住,备受赞誉、奖项数不胜数的老教授竟然做这种事儿,学校的学生、社会大众都颇为震惊,视频和文字流传得很快。
视频足足有二十分钟,任顾识没开声音,只看着屏幕,看到最后,小孩儿倒在地上,趴着,头歪向另一边,身子下隐约透出了血迹。任顾识呼吸越来越急,最后忍不住关掉了视频,咬紧了牙关。
他坐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过了十几分钟,他才看了看时间,穿上鞋,敲了敲任婧的房门。
任婧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吓了一跳,问:“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妈。”任顾识闷闷道。
“嗯?”任婧不明所以。
“他变本加厉了。”任顾识道,看了看她,“还好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