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巨头都是在金融危机过程中诞生的？

    谷歌，腾讯，阿里巴巴，寒冬是危机，也是机遇。

    这令吴不克的血液重新兴奋起来。

    他靠在椅子上，摩挲着下巴，借势而上的合作方案被否决掉，路要怎么走就很明确了。

    强行突围。

    他给金灿发了条消息：游戏圈，大厂项目变动、小厂资金断裂、有裁员风声的公司统计一下给我——只要做独立游戏的，所有抄袭跟风全部刨掉，历年游戏排行榜前50的游戏及其背后的公司、核心成员名单也帮我跑出来，尽快。

    金灿的回复永远简单有力令人放心：好。

    西雅图，osolar，商务谈判与合作区。

    凯文抬腿，蹬了一下桌腿，将自己往后挪动一米，左转90度，一脸不解的看向拉里：“为什么否掉吴不克？我认为与这个游戏合作对我们来说大有益处。”

    拉里嘴角微微翘起，唇边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眼神轻蔑：“你觉得这个游戏可能实现么？”

    凯文眉毛拧起来，抬头纹重，形成了一个“川”字，语速缓慢而凝重：“我认为是可以的。”

    空气变的剑拔弩张起来。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口，敲键盘的放慢了自己的速度，耳朵悄悄竖起来，面对面坐着的不约而同的抬起头，交换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针尖终于对麦芒了。

    拉里是公司的老员工，随着公司成长成为决策层，凯文是空降的员工，在osolar拿到大笔融资后需要扩张业务，硬件软件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凯文因曾经运营过多款成功游戏，被挖过来做潜力游戏挖掘合作。

    天降系和竹马系必定会有这么一场，大家都下注赌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撕逼，兴致勃勃的当吃瓜群众。今天，这件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就像期盼了已久的西瓜终于瓜熟蒂落，大家立刻搬小板凳准备好，想着吃个爽。

    “我认为他们在造假。”拉里左手摆弄着桌上的黑色钢笔，笔帽上镶嵌了两颗钻石，闪闪发光，笔身刻着他的名字。他说话慢条斯理，目光如鹰隼，有着显而易见的傲慢，“习惯性抄袭、造假、盗版的地区，他们怎么可能出好的原创？不用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你这是歧视。”见拉里居然用这样一个理由回答他，凯文表情变得严肃，“作为一个公司决策层人物，你不应该戴这种有色眼镜去看待一个拥有十四亿人口的国家。”

    拉里轻哼一声，对他的理想发言不屑一顾：“凯文，你应该去法务看看，也应该和商务的人分享讨论，每年我们要告多少人多少公司侵犯专利权，每年有多少抄袭盗版，损失了多少利益，我对这个地方深恶痛绝！”

    凯文深吸一口气，没有继续和他争辩下去，他回到自己的工位，几度想要打字，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按下任何一个按键。

    他心乱如麻。

    c-h-a手别人的项目是忌讳，把别人的项目从垃圾篓里翻出来重新做，做坏了被认为无能，做好了被认为打别人的脸，里外都没脸。但他不能接受拉里因为歧视和刻板印象连看都不看就直接否定别人。

    对于游戏敏锐的直觉让他在看到吴不克的邮件资料时立刻产生了兴趣，想要跟进这一项目。

    他记下了吴不克的名字和船底座这个名字，想着可以私下里观察。

    即便是公司做不了项目，也可以当一个纯粹的充满期待的玩家。

    第10章 第十章

    两天后，金灿将资料包发给了吴不克。

    吴不克看到了几个他眼熟的游戏，目光最后停留在一个名字上：游希初。

    巧了，这个人他认识。

    游希初的经历在大文娱这个不大的圈子很出名，他大学读的数学和历史，自学编程，卖了两个软件。后来到国企上班，私下里又写软件又卖了几千万，金融危机的时候项目解散，国企裁员，这个人也被解雇了。

    于是自己拉了个原画，一个动画，创建了银河时代工作室，做了一款游戏，卖爆了，之后工作室不断扩大，慢慢成为了业内知名的良心代表。

    现在，良心破产了，良心要死掉了。

    吴不克在做工程师的时候就知道了游希初，这个人的技术能力非常强，是全栈工程师，很多公司都想挖游希初去当部门负责人，包括吴不克，但都被游希初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不想太忙，不想加班，想有自己的时间。

    一个宅男，不求名，不求利，只想有自己的时间打游戏。因为市面上的游戏无法满足自己，干脆自己出来做游戏，背负了更大的责任。而现在工作室面临解散的命运，游希初迫不得已，出来拉投资。

    吴不克乐了。

    这不是瞌睡送枕头么！

    他记得自己和游希初在一个展会上曾经碰过面，相互递名片，朋友圈点赞之交，算不上熟悉，约还是能约出来的。

    在联系人里搜了一下，果然，这家伙还换了个头像，一团黄乎乎的东西，点开大图开，忍不住笑了：

    无数鸭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处，底下排了四个字：看什么鸭。

    画风在一众正经商务人士中独树一帜，让人忍俊不禁，吴不克点开对话框，输入了“有时间吗？”，删掉，又输了个“出来喝酒么？”

    游希初：消息正在输入…

    那行字消失，没有回复。

    游希初：消息正在输入…

    再次消失。

    吴不克：？？？

    停了一会儿，终于有回复了：好啊，在哪儿？

    “晚上八点，深海之语等你，不见不散。”

    深海之语是清吧，酒吧的主人是个爱酒之人，不拘高低贵贱，什么神奇的酒都有，红的黄的白的，中国的外国的，听过的没听过的在这里都有。

    寒冬失意人多，于是喝酒的也多。大家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喝着自己的酒，不似早期在咖啡馆中神采飞扬的告知投资人自己的计划，现在每个人都是左眼写着迷，右眼写着茫，充斥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颓废。每个长得都像是被裁员的失意人。

    吴不克提前十五分钟到，以为自己算早的，没想到游希初已经到了。他穿着羽绒服，牛仔裤，背着书包，个子不高，瘦瘦的，长得很唇红齿白，乍一看就像是个大学生。眼睛非常安静，皮肤苍白，一看就是不爱说话不爱社交、生活在自己j-i,ng神世界的人，彻底的宅男属性。

    他面前放着两杯酒。

    “克总，好久不见。”游希初朝着吴不克点点头，将其中一杯推向他，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好久不见，游总。”

    游希初拘谨的笑，低着头，手指摩挲着透明色的玻璃杯，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听到吴不克这样叫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克总还是不要这么叫我，叫我希初就行。”

    “最近怎么样？”吴不克和他碰了个杯。

    两人各自小啜一口，酒度数不高，有些甜，应该是果酒。游希初摇摇头，低声道：“不太好。大概要裁员到只有我，然后把公司关掉了。”

    “这么糟？”吴不克吃惊。

    “已经挺了快一年了，版号下不来，只能紧急往海外去，但这个游戏是玄幻类的，过于本土化导致出海水土不服情况比较严峻。我有预感收入无法支撑明年的开发，尤其是希望有技术性革新，需要的投入很高。但现在国内没有人愿意投资，国外的投资机构条件非常苛刻，工作室将完全丧失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这和我们的初衷相悖。”

    吴不克认真聆听游希初讲话。

    他眼神难过，头微微上扬，眼角闪过粼粼波光，“我一直都觉得，其实我不适合做生意，但我很想做出好玩的游戏。没有什么比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想做的事更快乐了。他们都很有才华，当初来公司是相信能够创造未来，这时候裁员……每一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我下不去手，可是账户上已经没有钱了。这个月的工资不能不发，我打算把房子卖掉，发完补偿，然后将公司注销掉。”

    “也许继续回去给人写代码才是我的命运，想想也没那么可悲，下班还能玩游戏。”游希初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两颊飞快的升起红晕，有些消沉的自嘲，“只是那游戏，不是我的游戏。”

    “你找我出来，是想要买公司么？”游希初径直问吴不克，“公司没得买，你要房子么？我把房子卖给你，我好发工资。”

    吴不克一头黑线，“不了不了，我不缺房子。”

    游希初有些失望，“啊，那就只有等中介继续带人来看了。”

    吴不克简直要笑了：“我找你难道就不能有正事？”

    “可我不想去网络公司写代码。”游希初给自己又叫了一杯酒，青柠气泡水，一听就喝不醉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