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收起翅膀，拉着车慢慢前进。

    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城堡，而是一座殿堂，象牙般无暇。走近了才发现，殿堂外围着一圈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透明围墙，说是围墙，不如说是虚拟屏，上面不断有人物、公式、成就出现，继而消失，新的人物补充进来。

    牛顿，地球纪元，ad1687，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普朗克，地球纪元，ad1897，能量守恒原理，普朗克辐s,he公式

    从柏拉图到爱因斯坦，到后边吴不克一堆不认识的名字，后边仿佛科幻片，一些字眼令人头皮发麻。

    霍恩海姆，光明纪元末期，仿生人意识注入

    海拉，黑暗纪元末期，意识指令清除，意识永生

    “这是什么？”吴不克喃喃，手放在上面，就像进入水中，一股清凉之意从指尖传来，无数的信息碎片涌入大脑。将手拿出来，那些碎片就消失了，非常神奇。

    他感觉到一种震慑的力量，群星仿佛宇宙的眼睛，此刻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真理墙。”a神走近这里，看到这些东西，将手覆盖在上面。那屏幕仿佛流动的河流，进入他的手中，“人类简史，群星闪耀。”

    “我现在有些后悔想你申请那句允诺。”

    a神转身，微微低头看向他，眼睛中透着不解：“哪一句？”

    “关于未来的事情，我之前请你告诉我，现在想说，那些东西，你都不要跟我讲。”真理墙已经消失，吴不克心中那种被震慑的感觉犹存，“等我那一天老了，走不动了，你再跟我讲吧。”

    “为什么？”a神不动声色。

    “我走在属于我的时间河流，创造属于我的历史。”吴不克看着眼前已经消失的真理墙，思绪万千，“如果你给我讲了，我从里面找到了和我有关的历史，我是应该照着走呢，还是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呢？”

    “不管是哪种方式，都会让我多想，不如索性只做我自己，肆意的走属于我的路。”

    他往前走，拾级而上，走到真理殿堂的大门前，回头问：“我能打开么？”

    a神没有跟上来。他站在下面抬头望着这里，眼神复杂。

    “可以。”他说着也走了上来。吴不克等他的时候忍不住问：“这里曾经让你伤心过吗？”

    “伤心？”a神重复这个词，似乎觉得难以理解。

    “你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刚才a神的样子就像个刚知道什么是离别的小孩。

    “每一个婴儿初来乍到新世界时都会嚎啕大哭。”

    殿堂的大门被a神推开。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这里就是我诞生的地方。”a神道，“我想给你看我的过去。”

    吴不克重新将目光投向科学殿堂，他记得a神说过自己诞生于这个地方，原来是这个样子。

    那扇门后，整个殿堂的室内面貌呈现在吴不克面前。

    殿堂从外面看高大雄浑，进入其中，一眼便看到横亘中央的透明玻璃柱，像是从地底冒出，直捅天花板。乍一看，玻璃柱里像是什么都没有。

    三面墙壁像蜂巢一样分着格子，格子里是溶液，以及一些组织标本。只有三四段楼梯在空中悬浮，就在吴不克奇怪这些地方怎么触达时，a神牵着他的手踏上了一段楼梯。

    每当走完一个台阶，那些台阶的物质便消失，前方出现一个新的台阶，像超能陆战队里的微型磁力机器人。

    他们停留在一处格子面前。

    吴不克看着透明格子里蓝色的溶液。起初以为只是营养液，离的近了才发现，营养液里布满了微小生物，它们围绕着中间那颗巨大的脑行动，将它们身体里的那点蓝色献给大脑，离开大脑，完成个体复制繁殖，然后死亡，前后时间不超过十秒钟。

    那颗大脑在这些微小生物的献祭中延续了活着的状态。

    “这些……”吴不克目瞪口呆。

    “蜉蝣，宇宙智慧生物，一生的时间只有10秒钟，有修补细胞的能力，后来人们用这种能力来延长寿命。”a神看着那个大脑，表情无悲亦无喜，“如若恋爱，应该做到对你坦诚。你应该知道我究竟是什么，这就是我。”他指了指那个大脑。

    那天离开游戏，吴不克耳边仍回荡着a神波澜不惊的声音：

    “我天生是畸形儿，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夺去了母亲的生命，被紧急送到了科学殿堂，解剖出来的后大脑占据了身体重量的三分之二，因为无法承受，最后只保留大脑，用溶液延续生命。”

    “所以我才说，我是一条被困在鱼缸里的金鱼。”

    “你看到的我，是基因未被修改之前，我应该呈现的样子。”

    离开游戏，吴不克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他想平复自己的呼吸，然而心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干脆在跑步机上跑了十公里，让自己j-i,ng疲力尽，躺在地上。

    他想过很多次a神到底是什么，他是虚拟意识，是超级智能，很多种答案，却没想过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怪物？他并不这么认为，只是乍一听到那个答案，有些被冲击到。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手捧着一颗大脑，轻轻吻上去，然后他直接被这个梦给吓醒了。

    他下楼，开了瓶红酒，打开家庭影院，坐在沙发里看《2001太空漫游》，慢慢的，眼皮子耷拉下来，最后窝在沙发中拽着小毯子睡着了。

    这次他梦见自己站在一条河流中，奇怪的是，那条河流直通天上，和银河首尾相衔。他踩着水逆流而上，一开始脚边只有石头，后来变成了沙粒。河流越来越开阔，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海与天交接的地方。

    他回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条巨大的金鱼跟在他的身后，那条金鱼的尾巴是七彩的。身上的每一片鱼鳞都如万花筒，仔细去看，里面像是藏着一个世界。

    他继续前进，走到了银河当中，每一块鹅卵石都有些微微烫脚，石头旁边的砂砾形成漩涡。走了很久，仿佛一万年那么久，路过许多星系，就像趟过时间河流，他来到了还差一步就是自己出发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扇门，那扇门并不是寻常四四方方推开的普通门，很像是游戏里的传送阵，当你进去，就会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那条金鱼陪着他走完了全程，在还差一步的时候望着他。它的眼神很干净，让吴不克感到很熟悉。

    “你要跟着我么？”吴不克问它。

    他知道自己必须穿过那个传送阵，才能回到他熟悉的地方。

    金鱼看着他，尾巴摆动了一下，水珠甩到空中，每一滴的表面都折s,he着虚幻的色彩，像是在对他说再见。吴不克捂着心脏，熟悉又怪异的感觉升腾而起。

    然而门那边的东西在召唤他，他必须赶快前往，于是他对金鱼告别：“再见。”

    愿与你再次相见。

    他穿过了那道门。

    站定后，他向身后回望，发现并没有传送阵。他伸手去触碰那里的空气，没有任何凝滞，脚下的河流是普通的河流，刚才的一切如梦。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并没有人在水中央。

    他有些怅然。感觉心脏缺失了一块。

    他看不到的地方，金鱼试图越过那道门，撞的头破血流也不得其法。那扇门就像一道规则屏障，它无法破坏规则，只能被关在这里。它拍击水面，那些被ji-an起的水滴绕过了门，到了它看不到的地方。

    金鱼歪了歪头，拍击水面，利用反作用力将自己送上去，一次，两次，三次，高度不合适，被门打回来，角度不对，再次落回水中。它锲而不舍。浪花一次比一次大，冲击力一次比一次强，它搞的自己遍体鳞伤，无数鳞片坠落到河流中，化作滚滚红尘。

    在最后一次，它越过了那扇门。

    一道水迹从此岸穿过门进入彼岸，时间河流中它的过去和未来连接起来，形成了一道环。

    莫比乌斯环。

    金鱼的一生，便沿着这道环循环往复，一切结束于开始之前，开始于结束之后。

    吴不克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沙发上，因为身上只盖了条毯子，缩手缩脚。他站起来，发现电影的画面定格在了星童凝视地球的那一刻。宗教般肃穆。

    一觉醒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那是一道影子也好幻想也好，动心了就是动心了，何必管从何而来？人生短暂，爱我所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