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一桌子的菜，风铃坐着，而她的妈妈还在继续忙碌着。

    “你也坐下来一起吃饭吧。”风铃说。

    那一刻风铃的妈妈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自从许多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母女就再也没有真正坐在一起吃过饭了，每一次在家都是风铃先吃完以后，她再吃的。而更多的时候，风铃都是不在家吃饭的。

    “好，我拿双筷子，马上就来。”风铃的妈妈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

    吃饭的时间，风铃眼睛一直看着碗里的米饭，不敢抬头去看她。

    看到风铃不怎么吃桌子上的菜，风铃的妈妈说：“不要只吃饭，多吃菜。”

    风铃夹了一筷子青菜，然后吃了下去。

    “也要多吃r_ou_。”

    她又夹了一筷子红烧r_ou_，吃了它。

    “以后，要多吃饭，虽然是女孩子，但是身体健康更加重要。”

    风铃一口又一口地吃着。

    “妈妈找到一份新的工作，是环卫工。明天早上就去上班。”在说到工作的时候，风铃的妈妈显得更加小心翼翼。

    “我知道了。”风铃手上的筷子有一刹那的停滞，不过很快就是恢复了原样。

    “还有你小姑要来我们家，你都很久没见到她了，到时候你见一见她。记得你以前最喜欢你小姑到我们家。”风铃的妈妈笑着说。

    “我知道了。”风铃说。

    “小姑什么时候来？”

    “过几天吧，过几天她就来，到时候还会在我们家呆一段时间。”

    “你小姑父刚生意赚了大钱，估计你小姑以后就不出去工作了，会一直呆在家里了。到时候你就可以经常去她们家玩了。”风铃的妈妈继续说。

    “恩。”风铃的声音。

    “以后你小姑也会经常到我们家来。”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是沉默了下来，餐桌上只剩下了筷子碰撞的声音。她们之间已经隔阂了太久。

    在不经意之间风铃注意到了自己妈妈的手，她几乎是吓了一跳，她的手已经是完全变形，就像失去了所有血r_ou_的骷髅，即便只是夹菜，她的手竟然都是在不停地颤抖。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对于她来说竟然都是已经变得如此艰难。她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脸，同样是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看过她的脸，也从来没有发现她竟然已经病倒这样憔悴，那个印象中的人，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她发丝灰白，脸色干枯蜡黄，眼睛里的疲惫几乎一眼便可以望到。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妈妈吗？现在的她在看到的一刹那就会让人想起风烛残年，病入膏肓几个字。

    “我们母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风铃的妈妈说。

    “妈妈知道你还在恨妈妈，但是不管怎么样，妈妈都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不希望因为妈妈所犯下的错误而影响到你的将来。妈妈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能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那一刻风铃只想要哭，大声地去哭，然而她不能，她拼命地将饭送进自己的嘴里，混合着所有的眼泪，一口又一口地下咽。

    “吃饭慢点吃，不要那样趴着，会影响视力的。”

    ......

    一顿晚饭似乎格外漫长。

    吃完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风铃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白色的吊灯。在那白色的光芒中她找到了某种类似于黑暗的慰藉。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我们能够再回到从前，那该有多好。如果一切的一切又都没有发生，那又会是怎样。可是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眼前的白色光芒好似大雾一样弥漫整个世界。

    “老师，你不要伤心了。没有了妈妈还有大哥哥，大姐姐，还有我们。”在教室里，一个小姑娘站起来抹着眼泪说。

    风铃转过头看到下面坐着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瘪着嘴，其中有好几个更是眼泪哗哗的。

    风铃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脸上也已经满是泪水。

    “是老师不好了，让大家伤心了。”风铃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

    “老师你不要难过，我们都会陪着你。”一个小女孩抹着眼泪说。

    “是呀，老师你不要哭了，我们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夏叶走过来，递给风铃一卷纸巾，然后开玩笑地说：“看看你们老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害臊，和小朋友一样哭鼻子，羞羞羞。”

    “老师才不羞呢，不准你这么说老师。”听到夏叶奚落风铃，台下一个小男孩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起来很生气地大声对夏叶喊。

    夏叶看着那个像是小大人一样保护自己老师的小男孩，又看看风铃，轻轻笑着。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那么多的人去保护她，去在意她。

    “好了，小乖，快坐下，姐姐就是在开玩笑，没有恶意的。” 风铃说。

    第22章

    风铃变了，这是班级上所有人都吃惊的变化。她不再逃课，不再冲撞老师，每一次作业也都开始去认真完成，她的班级测试成绩几乎是以一个直线的速度往上升，一夜之间她从一个所有老师都讨厌的坏学生成了一个所有老师都喜欢的好学生。

    新的礼拜一，数学老师拿着上一周的数学数学班级测评成绩表。

    “同学们，这一次测验大家的进步都非常大，尤其是我们班的风铃同学，从以前每一次都是二三十分的水平到这一次的接近及格，虽然这样的成绩相比较于我们班级的平均成绩来说可能还是有一点差距，但是对于对于风铃同学现在这种肯努力，肯学习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

    还没等老师说，班级上就有人鼓起掌来，其中马吉显得格外卖力。对于风铃这样的进步他是非常乐于看到的。

    “希望呢，大家可以向风铃同学多学习，尤其是之前和风铃同学一样每次都不及格的同学，不要放弃，不管我们之前的课程学习的怎么样？但是只要相信自己，就一定可以获得成功。就像我们班的风铃同学，在这么一个短短的时间里，就取得了如此之大的进步。这就说明，只要同学们肯努力，肯去下功夫，那么就没有什么会不会的问题，总有一天你会取得一个好的成绩，直到后面的高考...”

    讲台上班主任老师继续做着自己的学习动员。所有人都认真听着。而风铃刚开始同样认真听着，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是被被窗户外一阵火车的汽笛声所吸引。

    她看着窗外，冬天的影子是越来越近了，即便隔着窗户也可以感受到外面薄凉的天气。视线的远处，那里是街道的方向，隔着这很大的距离，还是可以听见街道上车来车往的声音。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奇怪的声音。头顶的天空已经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清澈了，现在的它变得迷蒙，从早到晚都似乎被一层看不清的大雾所笼罩。眼前位于院子中央那两棵银杏树上的叶子已经是就落光了，就在几天之前的一场大风，彻底把它变成了现在这样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这个秋天已经结束了。

    就在风铃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鸟的叫声，她收回思绪去看，就在松树枝上，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停着一只鸟，还没等她看清楚，那只鸟就突然飞走了，不过这时她却听到了更多的鸟的叫声，她侧着头，伸长了脖子去看，就在旁边的另一栋办公楼的楼顶上停留了更多的鸟。它们停留在牵引着楼顶的一根巨大的避雷针的钢索上，密密麻麻的，连成了一片。

    好似集会一样，那些鸟停留在楼顶上，吱吱喳喳叫成了一片，在看到如此景象的时候，风铃感觉惊奇，它们是在唱歌吗？风铃看到越来越多的鸟加入了进来，不过她却不知道这些鸟叫什么名字。她转过身问马吉。

    “马吉，那是什么鸟？”风铃说。

    “啊？鸟？在哪里？”马吉向窗外张望，不过因为视角的原因，他看不见风铃说的那些鸟。

    “就在那儿。”风铃用手指着窗户外面说。

    不过还没等马吉先看见那鸟，就先看见了讲台上的班主任眼睛正是有意无意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马吉不敢再向窗外张望，他小声提醒风铃说：“老师看着我们呢。”

    看到讲台上老师注意的目光，风铃没有再去指，她收回了探望的目光。

    马吉看着她，觉得今天的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他又试探性地向窗外望了望，想要找到风铃说的那些鸟，不过确实看不见。

    “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很蠢，连一只鸟都不认识。”风铃突然说。

    感受到风铃低落的情绪，马吉说：“怎么会呢，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认识，是你之前没有见过而已，又不能说明其他的什么。”

    “好了，同学们。今天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接下来我把大家的试卷发下去，先给大家五分钟的时间，都看一看自己上次测验的问题所在。然后我们再对我们上次的测验试卷进行一下分析和讲解。”讲台上数学老师说。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恨过她。”风铃继续说着，她的声音微弱，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教室里嗡嗡的嘈杂声，让马吉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我知道即便她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是因为我，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

    “其实我更恨的是我自己，那么无能，那么懦弱，从来都是什么都做不了，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马吉看着她突然之间的落泪，他又看向窗外，不过始终都看不到风铃说的那些鸟。

    对于风铃的突然变化确实引起了班级上一些同学的反弹，大家都觉得像是赵风铃这样的学生都可以开始认真学习了，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去不认真学习。其中更是以夏叶最为夸张。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那一段时间的夏叶学习格外勤奋。那种勤奋程度让马吉都是看得有点目瞪口呆。简直就跟打了激素一样，时时刻刻，完全不知道疲倦。

    尽管一切的变化来的有点突然，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场景是大家都乐于见到的。尤其是老师们，更是没有什么能比突然多了一群乖巧懂事的学生更加值得开心的。正是因为这样，那一段时间，老师对于风铃的态度，全都缓和了许多。

    只是这一切除了马吉，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他有所意识到在风铃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前的她总会让人觉得她就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而现在的她却异常沉默，马吉总是看见她，看她总是在望着窗外的时候，突然就流下了眼泪。

    她，还是知道了吗？

    第23章

    那是一节自习课，在所有人都在习惯性地做着各自的事情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却突然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来到了门外。

    “赵风铃同学。”班主任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风铃抬头，在看到自己小姑的一瞬间，她便预感到了某种事情的发生。她看到她的小姑，而她的小姑同样也看到她，在看到风铃的一瞬间，她的小姑便一下子哭了起来。

    我想要的自由还有多远？那片遥不可及的世界，用尽我这所有的生命时光，能否到达。

    眼泪混合着空中的细雨，好像溪流一样从风铃的脸上滑落。此刻的她只希望可以她从教室出来以后，一路跑向医院，她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思维能力。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希望你活下来。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会再那么任性。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讨厌你。求求你，让我再喊你一声妈，让我们再回到从前，回到那个没有仇恨的时候。

    当风铃走后，班主任老师又是把班长赵宏志叫了出去，紧接着班级上几乎跟炸开一样，大家都好奇班主任刚才来是因为什么事情带走风铃的。虽然以前的风铃总是不服从学校的约束和管教，但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她的进步和改变大家还是看得见的。

    就在教室里闹哄哄一片的时候，班长赵宏志却是回来了，他喊道：“好了，大家不要吵了，也不要这样随便背后议论同学了。刚才班主任老师已经和我交代过了，风铃的妈妈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可能已经快不行了，所以才会叫走风铃。不管以前大家和赵风铃同学有没有矛盾，但是以后我希望大家能在风铃同学面前收敛一点，不管喜不喜欢，风铃同学毕竟是我们班级的一份子，而且现在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应该更加关心一下我们的同学。”

    风铃的妈妈突然去世了，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不管以前怎么样，但是在这一刻大家难得地保持了同样的沉默。

    虽然结局早已注定，但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马吉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惶恐。

    就在马吉失神的时候，夏叶突然来到了马吉的身边，然后坐到了风铃的位置上。

    “马吉，你是不是现在很担心风铃。”马吉点点头。

    “我其实早就知道风铃妈妈生病的情况了，只是风铃一直都不知道而已。”马吉说，

    窗外卡开始下起了小雨，一点一点将窗台打s-hi。

    “你知道？”夏叶惊讶地问。

    “我那天无意之间经过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的时候，听见了教导主任和风铃妈妈的对话。知道她的妈妈那时候就已经得了癌症。”

    “癌症？”夏叶似乎有些缓不过神来。

    “是。”

    那一刻在夏叶的心中发生了某种变化

    “所以风铃并不知道，而你却一直都知道，你只是想要去帮她。”

    “所以你不是喜欢她，只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所以才会那么急切地想要去帮她吗？”

    马吉奇怪地看着夏叶：“你在说什么？风铃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叶奇怪地哭着，眼睛里满是泪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帮助风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