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吉看着夏叶古怪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中夹杂细碎的冰晶,即便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寒冷。
“其实风铃很可怜的,对吗?”夏叶说。
是啊。记忆中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姐姐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马吉,不如我们做点什么吧,我相信风铃这个时候一定也需要我们的帮助。”
“做什么?”
“我们去医院,带点水果营养品什么的,看望一下风铃和她妈妈。尽管这么做,不一定可以帮到风铃,但是最起码可以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让她知道大家都很关心她。”
“这样行吗?万一风铃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们家的情况怎么办?我们这样做会不会让她不高兴。”
“你放心好了,就我们两个去。到时候就说是老师让我们两个代表大家来看望一下她们。我们又是一片好心,只是看望一下,顺便安慰一下风铃,又不干其他的什么事情。”
尽管马吉觉得夏叶的做法不是多么靠谱,毕竟风铃的妈妈刚刚死去,他们就这样去风铃的家,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他的确担心风铃,没了爸爸,现在又没了妈妈,她一夜之间成了和曾经的他一样的孤儿,遭遇这样的人生打击,马吉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那好吧,我们中午一起去。”
当风铃到达医院之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玲玲,你再去看你妈妈最后一眼吧。”有人说。
风铃木然地挪动着自己的脚,隔着病房的窗户,她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真正去关心过她,直到此刻她才有机会认真去看她一眼,病床上安静躺着的她显得那样熟悉而陌生,一扇窗,仿佛分割y-in阳世界的门,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玲玲,你不要太难过了,你妈妈是希望你能更好地活着的。”
风铃就那样看着她,隔着玻璃的窗户看着她,看着那张白色的床单就那样覆盖在了她的身上。
白色的面容,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甬道,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像是一场白色的大雾。笼罩了整个世界。好像有遥远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好像来自于海洋。她闻到了那样的气息,是海豚吗?还是鲸鱼?似乎又像不是在海上,像是在丛林中,是某种奇怪的鸟,好象是清晨的时间,那声音显得格外悠长。又像是人的声音。繁华城市里,来来往往的喧嚣声。
她迫切想要听清那样的声音,就像一只被灯火牵引的飞蛾,她茫然地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玲玲,你干什么去?外面还下着雨呢。”
在这深秋季节的最后一场雨,格外冰冷,夹杂着细碎的冰晶,好似刀割一样。身后的医院好似巨大的白色怪物一样,已经吞噬了她所有的希望。
此刻的她像是一个行尸走r_ou_一样,失去了灵魂的人,只留下一副空的躯壳。不知起点,不知终处在何处。
中午,午饭的时间,在夏叶的提议下,马吉和夏叶坐着出租车前往医院去看望风铃。然而还没等他们到医院,便是在经过一处街口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风铃。
“马吉,你看那个是不是风铃?”出租车上夏叶突然指着窗外说。
顺着夏叶指的方向,马吉看到了那个消失在巷道的背影。
“是她,真的是她。”马吉喊了起来。“师傅,您停车,我们就在这儿下了。”
两人快速地下车。然后向风铃消失的那个巷口跑去。
“风铃,风铃。”风铃听见有人在喊她,那喊声混合着许多其他的声音,嘈杂一片,像就是沉暮的钟声一样敲打着她的脑袋。
“快躲开。风铃。”
“风...铃,赶...紧躲...开啊。”她木然地转身。
“找...死啊。”她看到自己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硕大的光头从前面的车窗里伸了出来,几乎就在她的眼前。她模糊地听见了那个光头咆哮的声音。
“没有爹...娘...教养的...东西,想找...死,找...一个僻...静的地去,别在...这里给老...子...找麻烦。”
那声音在她耳朵里嗡嗡地响着,好像一个破锣一样。她的眼睛又向上挪了挪,看到远处街道口的两个人。是马吉吗?她听见他在喊着什么,好象是自己的名字。她听着那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变成了鼓声,在山谷中回荡。
“风铃...玲玲...”她听到呼唤声,也看到了天空,天空上的黑色的山谷。那是多么遥远的地方啊。
“妈妈,我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等到过一段时间爸爸就会回来了。”
“那会是多久?”
“只要玲玲乖,就不会很久。”
“那我会听妈妈的话,这样就能很快见到爸爸了。”
......
“妈妈我睡不着。”
“睡不着啊,那妈妈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我想听妈妈讲故事。”
“可是妈妈不会讲故事啊。”
“那好吧,妈妈你给我唱歌听吧。”
“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孤单。你看我的兄弟遍布天涯海角…”
“妈妈,你的家在哪里啊?”
“妈妈的家就在这里啊。”
“我说的是你以前的家。”
“以前的家啊,妈妈不记得了。”
“妈妈你可真笨,怎么连自己的家都不记得了。”
“是啊,妈妈是个笨蛋,永远没有我的玲玲聪明。”
......
“妈妈,我害怕,我刚才梦见你走了,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妈妈不是在这儿吗?”
“那你要答应我,永远丢下我。即便你不想要我了,你也要告诉我。”
“不会的,妈妈怎么不会要你呢?妈妈还要永远陪着我的玲玲一起长大呢。”
“快睡吧。妈妈就在这儿陪着你。”
妈妈......
第24章
风铃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自从那一天她在那条巷道晕倒以后,马吉就没有再见过她。
而班级上,在知道了风铃家的遭遇之后,也就再也没有人去提及风铃的存在,一切都似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时间到了一个星期以后,风铃是再次回到了学校,再次见到她的众人都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不仅人变得消瘦,眼睛里的神采更是看不见一点,时时刻刻地留露出一种悲伤,那样沉郁的神情是在以前的她身上所不能看到的,这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
当风铃走进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看着,大家都自觉地保持着安静,似乎就是这种安静才是对她此刻最大的安慰。
“风铃你回来了。”马吉站起来为风铃让开位置。
风铃看着马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你,我们大家都盼望着你回来呢。”马吉说。
“是啊,风铃,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呢,你可是我们高三二班的一份子。”夏叶也站起来说。
班长赵宏志这时站了起来说:“大家鼓掌欢迎,赵风铃同学再次回到我们高三二班中来。”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那一刻,风铃,还是忍不住流泪了,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孩子一样,只是突然想哭,然后就哭了出来。
十二月份,一年的最后时节。道路两边的水洼都已经开始有了厚厚的一层坚冰。相比较于刚过去的一个秋天的绚烂,这个冬天从一开始就显得是那样的荒芜。好像硝烟还未散尽的战场,眼前的荒凉只能让人想到两个字,凄惨。
一个冬天的黄昏。天边夕阳已经落下,留下了燃烧未尽的余晖,暗沉的红色就像干涸的血液参杂着天空凄凉的铅灰色,就像一副陈旧y-in暗的画布,让人感到y-in冷,风铃呆呆地看着,银杏树干枯的树杈直愣愣的c-h-a向天空,就在几天前它的最后一片叶子也落了。呜……火车驶过的轰鸣声低沉地回荡在天空。
马吉看着她,就仿佛失去灵魂的人,没有了思想。没有了希望。只有在听到火车的声音的时候,马吉才是看见她好像睡梦中惊醒一样,转动了一下眼睛。
窗外刮起了阵阵冷风,夹杂着北风呼啸的声音,让人冻到牙齿打颤。看到风铃旁边的窗户还开着,马吉就要去帮她关上。
“不要关。”风铃好像突然惊醒一样,喊了一声。
马吉伸出的手停顿了下来。
“以前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这样开着窗户,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的季节。总是这样开着窗。”风铃好像梦魇一般地自顾自说着话。
“其实风铃你应该坚强的,我相信你妈妈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马吉说。
“可是一切都被我给毁了 ,我痛恨她开着窗户,有一次我告诉她,你这样开着窗户是想勾引外面那些野男人吗?”风铃说着又是哭了起来。滚烫的泪水还未等到落下,便已冰冷。
“你知道吗?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开过窗户。”
“马吉,你说那个该死的人是不是我。”
“不是的,风铃。你不要这么想。如果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的妈妈也是会很伤心的。”
我时常在想,我们活着是因为什么?我们不断死去,不断复生,这身体或许只是一个遗壳,而真正的我们或许已经死去,昨日生,今日死,在不断的轮回中,我们成了世界的祭品。
干燥持续了一整个冬天,除了刚入冬的那几场冻雨,整个冬天都是显得格外干冷。直到在接近圣诞节的时候,却突兀地迎来了第一场雪。
在一节物理课上,老师正在讲台上分析着上一周的考试试卷。
“下雪了。”有人突然地喊了一声。
然后就是一声接一声的喊叫。
“真下雪了。”
“快看呢。”
窗台上零零散散地落着一些细碎的冰晶,尽管显得有些寒碜。但是却真真实实的是雪,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花,,忍受了一整个冬天的枯燥,此刻即便只是这样一丁点的雪花都是足以让所有人尖叫了起来。
此时讲台上物理老头用手里的板擦不断敲击着讲桌。
“安静,大家都给我安静,是不是都不想考学了,还没到下课时间呢,一个个的也不看看你们这一次的成绩,就这样的德行,还不认真听讲,是不是都不想考学了...”
窗户外刚开始只是落下细碎的冰晶,可是很快就飘起了大片的雪花,或许是因为一整个冬天的干旱,这场雪经过刚开始简短的预热之后,就开始尽情倾泻着一个整个冬天的积怨。洋洋洒洒,弥漫在整个天空,天上,地下,好似大雾一般茫茫的世界。
马吉同样兴奋地看着窗外的雪花,在这漫长的冬天里,还有什么能比的上一场大雪更加令人期待的。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在雪地里打上几个滚,然后画上几张画。
叮叮当当。下课铃声刚响,还没等老师说下课,就已经有人跑了出去,物理老头看到这样,气的也是连下课都不说了,夹着课本就走出了教室。
“马吉,快走,我们去看雪。”夏叶跑过来拉着马吉就要出去看雪。
“风铃,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你整天一个人呆在教室里,多闷得慌,出去透透气,心情也会变好一点的。”夏叶又是对风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