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小心,这里有台阶。”
“哦。”樊擎下了台阶,好像跟着小月来到了院子里。
“大哥哥,你蹲下。”
樊擎听到一群小j-i叽叽喳喳的声音,然后他按照小月说的蹲了下来。
“大哥哥,手掌摊开。”
樊擎乖乖照做,一只手伸了出去,然后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他手心乱抓,“你把小j-i放我手上了是吗?”他另一只手伸过去摸小j-i的软毛。
“嗯。我家这里有好几只小j-i呢,是母j-i的蛋孵出来的。本来,爹爹不让母j-i孵蛋,是我想要小j-i玩,爹爹才没把蛋吃了。”
樊擎两只手捧住小j-i,浅浅一笑,“应该很可爱吧。”
“嗯,黄黄的小小的可爱极了!”
“小月,家里来客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到樊擎的耳朵里。
“爹爹!你回来啦!”小月跑到吴叔的跟前迎他,看着吴叔手里拎的一桶小鱼,“爹爹,你今天打的鱼真多!一、二、三……”
“先别数了,小月,这位是?”
樊擎手里还捧着那只j-i,缓缓站起身来,“吴叔,我是丁季奴,木川师父怕我无聊所以让我来找小月玩儿。”
“嗯,木川哥哥说了让我照顾好大哥哥,晚上再来接他。”
“好好好,你们先玩着,我去做饭,饭好了叫你们。”
“爹爹,我要看你杀鱼!”小月跟着吴叔就要跑进屋,吴叔注意到樊擎的眼疾,于是特意叮嘱小月道:“下次再看也不迟,今天好好陪着大哥哥,还记得木川哥哥怎么和你说的了?”
“知道了,爹爹,那你有事喊我。”小月委屈地出了屋子,来到了樊擎身边。
“小月,其实你不用陪我的,你要是想去看鱼便去吧,你给我端个板凳出来,我想在院子里坐会儿。来,你先把小j-i放回去。”
“好。”小月把小j-i放了回去,又从里屋端了条板凳出来。
“大哥哥,你坐这儿。”小月扶着樊擎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
“你还没走?”
“嗯,我答应了木川哥哥的。”
“你就这么听你木川哥哥的话?”
“嗯,木川哥哥可好了。那时候我把风筝放到树上去了,弄不下来,哭的可伤心了,是木川哥哥帮我拿下来的。木川哥哥可厉害了,轻轻一飞,就飞到了树上,然后就把风筝取了下来!”
“嗯,你木川哥哥他很会飞。”
“那你会吗?大哥哥。”
樊擎轻轻一笑,“我不会。”
“所以我说木川哥哥最厉害了,我们镇子上的其它哥哥也都没有会飞的。”
“小月,你可以给我描述一下你现在看到的风景吗?我想知道自己身边都有什么。”
“你现在是坐在我家的院子里。右边是我家的j-i舍,左边是我。前面是我家的院墙,再往前就是一条长长的大河,爹爹平时就在那条河里打鱼。河的边上有一棵又大又粗的树,上次我就是把风筝放到那棵树上的。树的前面就是一片空地,我平时就在那儿放风筝。”
樊擎一边听一边笑,他很是羡慕小月能够拥有这般平凡美好的生活,“那你平日里除了放风筝还做什么?”
“有时候还会去。”
樊擎想起那个书斋里心里一惊,“那个书斋还在呢!”
“对呀,在呢。有时间我可以带大哥哥去的。”
“可是,我现在这双眼已经无法再看书了。”樊擎的眼神里有些失望。
“没事的,大哥哥,”小月握住樊擎的一只手,“以后我可以读给你听。”
初春微凉的风吹过他的发丝,他已经好久没有看书了,能在这里清闲地看看书真是人生一大幸事了。他笑着对小月说道,“好啊,小月可真好。”
小月在一旁咯咯地笑,那声儿就和铃铛摇摆起来的时候一样好听。
“小月,丁公子,过来吃饭了!”吴叔在屋里张罗着碗筷。“小月,扶着大哥哥过来!”
“知道了。大哥哥,你闻到鱼的香味了没有?爹爹做的鱼可好吃了。”小月扶着樊擎跨过门槛。
“嗯,的确很香。”
“家里没什么可招待的,丁公子将就着吃吧。”吴叔把碗筷都递到了樊擎手中。
“我只吃米饭就好,吴叔不用多费心。”
“怎么,鱼不尝几口?”
“大哥哥,爹爹烧的鱼可好吃了,尝一口吧。”
“不了,不了。早上吃太多了,我现在只想吃点米饭。”
“可是米饭没有味道唉。”小月在一旁说道。
“没事,我喜欢吃白米饭。”樊擎端起饭碗刨起米饭来,他之所以不吃鱼是怕自己看不见被鱼刺卡到,到时候又烦人烦己。不过,若是同他的木川师父一起吃饭,他定会让他的木川师父喂他的。
“好吧,那我也不强求公子了。小月,吃完饭我还得去王婆婆家送鱼,你乖乖在家和大哥哥玩,知道了吗?”
“嗯!小月会听话。”
用完饭以后,小月和樊擎两人在院子里坐了好一阵子,后来觉得实在无聊,小月就把风筝拿了出来,两人去屋子旁边的空地上放起了风筝。
先是小月一个人开心地放着,樊擎站在一旁听着她一边跑一边笑。樊擎站在一旁不过瘾,突然也想放一放风筝,“小月,让我也放一回吧。”他想,在天空中翱翔的风筝一定是最自由的模样。
“好,大哥哥,把这个拿住,我让你放线你就放线。”小月把风筝引了过来。
“好。”
樊擎拿住放风筝的东西,按照小月说的放线,收放自如。那一刻,他好像觉得自己摆脱了这r_ou_身的种种羁绊,也自由了起来。
“大哥哥,你放的真好!再放线,再放线!再放线!大哥哥,风筝还可以更高!”小月眼睛盯着越飞越高的风筝站在一旁欢快地跳脚。
樊擎一边放线一边往后退,退到了大树旁,又退到了河边,突然他的一只脚踩空漏了下去,身体后倾栽到了河里,手里的风筝线也落到了地上。
小月听到一声叫喊,再看过去,大哥哥竟掉进了河里。
“大哥哥!大哥哥!”小月急忙跑过去,她看着樊擎在河里胡乱扑棱慌了神,“怎么办啊!”小月哭着说道,“大哥哥,我去找人救你!我去找木川哥哥来。”
小月一边哭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客店,“木川哥哥!”
钟离木川听小月的声喊他,迎了上去,却见小月哭得不成样子。
“大哥哥掉河里了,就在那棵大树前面……”
钟离木川又惊又怕,话没听完就箭一般的速度跑了出去。他跑到河边站在那棵大树旁大喊,“擎儿!”河水平静地仿佛从未吞过一个人的身体,“擎儿!”钟离木川跃身跳进河里,“你千万不能死啊!”他心里默念道。
在河里探了一会儿,除了各种石子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在水下憋不住了,这才露出头来。河水从他的头发丝上滑下,他不知是泪还是水,他只觉得冷,刺透骨脊的冷。
“擎儿!”
“木川师父,我在这儿!”那声音很虚弱,可他听到了,他要找的人就倚靠在那棵树下。
钟离木川松了一口气,眼泪却真掉了下来,他s-hi漉漉地爬上岸,两只手抓住樊擎的双肩,然后拉着樊擎进了自己的怀里,“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擎儿,你没死,太好了。”
樊擎靠在他s-hi漉漉的胸前,弱弱地问道,“木川师父,你想起我来了吗?我听见你喊我的名字了。”
钟离木川听他说这话瞬间呆住了,他好像,好像是真的欠了他记忆一般,他的眼睑拉下来,显得很是悲伤,“对不起,对不起,擎儿,我什么也没记起来。”
樊擎绷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他靠在钟离木川的怀里像是失去了所有,只是不顾一切地哭着。原来,爱着的人忘记自己是这么痛,这么痛。原先一起共同度过的日子如今就像一场梦,只有他一人的梦。
冷冷的河水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掀起波澜。钟离木川的手轻轻拍着樊擎起伏的后背,水滴从他的宽袖子里落下。直到樊擎略微停下了,他才开口,“回去吧,落了水再吹风会生病的。”
樊擎没有答话,只是抽泣着。
钟离木川把樊擎拉到背上,樊擎伏在他的肩上忍不住地啜泣。一对s-hi漉漉的身影走了一路也滴了一路的水,夕阳斜照下的影子紧紧跟随着他们。
小月正迎面跑了过来,也是哭的不行,她低头跟着钟离木川,“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钟离木川惨白的脸冲小月温柔一笑,“大哥哥已经没事了,小月你不用再责怪自己了,回家去吧。”
“可是,”
“小月听话,别再哭了,没有人怪小月。我们也要回去了,回家去吧,要是不放心,明日再去客店找我们吧。”
“嗯。”小月哭着往家里走去。
刚到客店门口,林掌柜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快上楼去吧,二胖刚把洗澡水兑好,姜茶也已经煮了一壶放你屋里桌子上了,快回去洗个澡喝些姜茶。”
“嗯,谢谢林掌柜。”
“谢谢。”樊擎无力气地跟了一句。
“你们俩还跟我说这些,快上楼去吧,晚饭我让二胖送你屋里。”
“嗯。”
钟离木川背着樊擎踩过一个阶梯又一个阶梯,这个时刻,他恍惚觉得他所处的时间都是虚幻的,一踩就空,因为他的记忆里的确缺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进了房间,屏风后面的一大桶洗澡水冒出热腾腾的白气,钟离木川把樊擎背到浴桶旁,轻轻把他放下,他伸手试了下水温,虽说热了点但洗浴正好。
“把衣服脱了吧。”钟离木川伸手一件件解掉樊擎的外衣。
樊擎笔直地站在那儿等着钟离木川帮他动手,“木川师父,和我一起洗吧,我不想你因为我生病。”
“好。”钟离木川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若偏要寻原由,大概是今日发生的事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对樊擎的依赖和信任。所以他有点相信,相信他曾经和樊擎经历过他所说的那些刻骨铭心的事。
s-hi漉漉的外衣一件件搭在了衣架上,钟离木川帮着樊擎撩水,樊擎脸上的泪痕还未褪去,一团团脏脏的挂在面颊。
钟离木川稍稍拧了拧毛巾替他擦了擦脸。二人虽说在同一个浴桶洗浴,可却都是各怀心事,无暇顾及其它。钟离木川心里很是矛盾,他不敢相信,仅仅才遇见了面前之人几天,自己就习惯了对他的照顾,并且开始依赖他。若樊擎所说是真,那他是该欢喜还是该愁呢?他好像心里有些窃喜,但这窃喜又让他觉得既是不安又是虚幻。而樊擎则是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之中,还没有从河边的心痛中缓过来。他这才开始认真思考起钟离木川失忆的事来,记不起他的木川师父还会是原来的木川师父吗?当时,他的木川师父为何又那么不信任他选择离开呢?
二人洗浴完后穿了便衣,各饮了一碗姜茶。又吃了些二胖送来的饭菜,好一段时间里都没人开口说话。
钟离木川安置樊擎睡下后,自己也是疲累了,顾不得收拾用过的碗筷,也躺下歇息。他虽是身体疲累,心里却是满满的疑惑。他听到樊擎轻微的呼吸声,借着床头的月光侧过脸看去,他已经闭眼歇息了。纠结了会儿,还是开了口,“你睡了吗?”
樊擎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却没睁开,“怎么了?”
“为什么我会忘记你?”钟离木川顿了顿,“为什么我又会和你分开?”
樊擎故作平静回道,“你因为我,在心上种了君思我;后来又是因为我,君思我毒发。再后来,我救你不成,也找不到你了。”樊擎感觉到眼眶里有泪在打转,更是不敢睁眼了。
钟离木川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心口处,的确有一道很是明显的伤疤。再者,君思我这样东西除了他知道,按理来说一般人不会知晓。可,若是他的君思我毒发过,身旁之人又未死,他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不过,他现在是姑且信了擎儿的话了。
“我真的可以信你吧。”
“嗯。”
两个人的话语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既然我信了你,你也要信我。我和你记忆里的木川师父并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