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淇擦干了手,把手机拿过来放在耳边。
"喂?"
“淇淇。”——除了那个人,没人能把这两个符号化的叠词发得这样温柔好听,又带着点熟悉的人才能听出来的缱绻意韵。
华淇单手掌着,把手机贴在耳边,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你明天高中开学了对不对?”
“嗯。”
“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该收拾的王姨都帮我收拾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有没有点紧张?”
“还好。”没什么期待就是了。
自从三月份华语儒走后,华淇基本就属于这种状态,什么事情也提不起兴致,周身空空乏乏,呆呆地愣一会儿,思绪就能飘到异国他乡。
“开学快乐!”电话那头对方的语气却欢快而喜悦,想起什么,又叮嘱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华淇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想说些什么,嘴巴动了动,可最终也没开口。
那头等了一会儿,见华淇没再有什么话,就说:“那就这样吧,下次再聊。”这声音里忽然的低回落寞谁都没有听出来,包括满腹心事的华淇。
那就这样吧。
“好。”华淇应道。
忙音传来,华淇望着波光粼粼的水池发了一会儿呆,把手机还给江牍。
江牍接过来,看着已经熄灭的屏幕,有些不可置信。
就这样,没了?
整理一下从江牍的耳朵里听到的版本:
"喂?"
"嗯……"
“嗯。”
“差不多……”
“还好。”
“好。”
不是吧?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华少信息的人难道他记错了?
再次确定自己手机上的标注的确是“华少”以后,江牍才确信自己不是接错了电话。
但是……
“你还有事?”少年偏过头来问。
“没……没了。”
“那你就休息去吧。”
“……”
江牍远远走到一边。看着和衣躺在沙滩椅上闭目养神的少年。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少爷明明那么想念华少,对本人却这样冷淡。而明明都这样冷淡了,为何却又不动声色地去找到裴决,帮他出气。
这几个月江牍是看着华淇过来的,自从华少走了以后,华淇就有那么点郁郁欢欢的味道。一开始还天天盼着华少的电话和消息,可偏偏华少那边不知道是没安顿好还是事务繁忙,很少打电话过来。
直到有一天小少爷忍不住自己打了电话过去。
本来是件好事。华少的一句话就能让小少爷开心上好几天。这么点郁闷,包管华少的话到病除。
可是不知为什么,小少爷打完那个电话以后,不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脸色一片惨白,像是三伏天里生了一场重病,额上的冷汗岑岑。之后几天,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没出过门。而那之后,小少爷就变得更加沉默和性情多变,让人越发琢磨不清他在想什么。
偏偏先生和夫人还忙于事务,根本没有空闲去管什么。
华宅里每天都空空荡荡的,只有华淇这么一个主人。有些时候,江牍对华淇出生豪富的羡慕之情会由衷地变成一种心疼和疼惜。比如对方一个人搬着画板去山丘上作画,一画就是一天的时候,比如对方这个暑期都消磨在这个泳池里,一遍遍把头闷到水里直到喘不上气才出来的时候。江牍觉得那种急促而干渴的喘息或许是对方内心真实的声音。
但和真正溺水的人不同,华淇是有可以被救的。
永远对弟弟温柔和蔼的华少,就是对方唯一全心信任和依赖的人。跟着华淇这么久,江牍如果还没有看出来这点,就太逊了。
可是,他不明白,现在,当这条救命稻草伸到华淇面前的时候,华淇为什么又要远远地推开。
任凭自己飘荡起伏在无边的水潮中,也不肯接住递来的浮枝。固执又倔强,像是坚守着什么原则。
江牍也想要给对方一些安慰,可惜,他没有那样的能量和立场。华淇是华家的小少爷,华氏企业第二顺位的继承人,高高在上的佣主,他一介保镖,又有什么权利对他的生活置喙?而且对方的心防如此戒备,恐怕也只有从小到大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华少才能稍稍进得去吧。
苦笑了一下。江牍听到一声水响。
遥目一望,岸上又找不到少年的身影了。
第71章 新舍友
f中,高中开学日。
一大早,从晨光微朦的5,6点起,就有送学生的车辆陆续到达。到了8,9点,这些车辆就在不算广阔的校门口排起了长龙,等待入内。远远望去,白的,黑的,蓝的,红的,奔驰,宝马,保时捷,甚至低调的宾利,大众腾辉,不一而足。
f中是半私立的学校,有着严格的择校准入制度,除了凤毛麟角的尖子生,一般的学生即使是考过来的,也会收取一笔不菲的学费。所以换句话说,f中其实是一所变相的贵族子弟校。
这所子弟校只会承诺,在开学第一次月考能进百名榜的返还部分学费,前十全部退还。这当然只是少部分人的特权,因为每一届同级进来的人就数以千计。僧多r_ou_少,福利便只能属于少部分人。
对于华淇来说,这种福利并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f中虽然有着诸多变态的规定,但这并不妨碍它成为s市生源和教育最好的三所中学之一。
在全市,乃至全国汇集于此的中考j-i,ng英们,被校长洋洋洒洒的福利政策和勉励话语,熏陶得激情澎湃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的华淇,就显得有些不论不类。
但这也不能怪他。
整个暑假里的作息基本都是佛系自然醒的,突如其来的早起就让人身体很疲惫。
他一早上就被王姨折腾了起来,洗漱刷牙,然后换上f中崭新的制服。
黑色的西服西裤,白衬衣上一条酒红和黛色相间的条纹领带,加一枚j-i,ng致的银质领针。
f中的制服多年如此。在重要的大会上必穿这套礼服。传说中f中学生颜值普遍高于他校,不得不说这套礼服贡献了很大作用。
华淇这半年长高不少,即使抄手c-h-a在裤兜里,懒洋洋地在队列里站着,在普遍还没有发育起来的男生堆里也显得鹤立j-i群。
单是那一张分明度十足的脸,就足以吸引很多的目光。
新生们这会儿还算没有被f中的唯高考论洗脑,思维活跃,行为自由跳脱。
发现了帅哥,自然是自由地看,悄悄地看,满怀窃喜地看。
而华淇这一班的同学就更开心了。从这位帅哥找到他们班里,寻了一个座位坐下来开始,班里就在暗潮下爆发了小规模的s_ao动,不敢相信这样一位极品帅哥居然花落自家班里。不少人甚至一路祈祷上苍,千万不要过一会儿就让帅哥发现自己找错了位置。
然而没有!
虽然从班级集合到开学典礼这段时间,帅哥跟着他身边那个像是保镖护卫一样的男人消失了一段时间,不过开学典礼开始时,他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本班的队伍里。
这让心里打鼓的众人又呼啦一下欢呼起来。
天呐噜,居然真是我们班的!帅哥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然而实际上华淇的身边还是很清净的。可能得缘于可爱的女生们只是规规矩矩地在心里冒粉红泡泡。
八月底的天光晴朗,大c,ao场上更是骄阳普照。
塑胶草地上的塑料草料磨得四散零落,有些还钻进了人的鞋子里,让人极其不舒服。
华淇快要没耐性了。
他站的腿脚发麻。开学典礼的致辞实在是太冗长乏味,先是校长,再是书记,接着是中考全校第一的优秀代表。都是那些老一套。
华淇开始质疑自己听从王姨的劝导参加开学典礼的正确性。
被打背的太阳光晒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就听到台上的领导说了句什么,台下一片哗然。
“怎么了?”他没反应过来,就询问旁边的人。
“主任说今天下午,就开始为期七天的军训。”旁边那个男生苦着一张脸说。
华淇的脸彻底黑了。
什么鬼!
军训??
为什么他不可以过后再来?
初中就是开学一个月后才c-h-a班进去读的,所以在华淇思想的概念里,完全无法理解军训这种活动的目的何在。
为了磨炼人的意志吗?
放屁!意志这种东西是说有就有的吗?那人人都来参加一下军训,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克服懒惰拖延迈向成功?
不过是一场以强迫人为手段,训服人为目的的集体主义教育罢了。
华淇想摔担子不干了。
什么破地方。
还要求强制寄宿!
华淇翻了翻手腕上系着的绳子,上面挂了寝室的门牌号和钥匙。
之前管家告诉过他,f中的寝室是两人间的标配,没有例外。
也就是说,他还要和一个人,共用一个房间寝室。
……
十分不爽。
最近什么事都不顺利,华淇已经磨得麻木了。可开学后的种种磨合碰撞,还是让他心里的焦躁不爽上升了一个等级。又无处发泄。
可以聆听烦恼,安抚躁动,指导他每一步的前进的人已经不在身边。
同时这种缺席本身,也是他一大痛苦的来源。
一开始是因为生病,爷爷做主让华语儒去英国治病,后来干脆就留在了那边。他们给的说法是,华语儒在那边开拓业务,发展公司产品的新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