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管家,王姨,保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谈及对方的时候闪烁其词。语气里那种迷蒙的雾气,似乎生了自己的灵魂一般,若有若无地把他和那个人分隔开来。
时间一久,华淇也觉察到一些东西。
一些潜藏在那些言语和行为下的东西。
甚至或许说,华淇苦笑了一下,——哥哥一开始生病去欧洲,本身就是一个借口。
一个让他和自己分开的借口。
他怎么会信了爸妈是真的想让他们在一起?
但凡有一丝的可能,都希望让他们俩不要再那么亲密吧。
……
对于周围人的想法华淇无法置喙。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心,空空荡荡的。
自从那个人走了以后,无法再开心地过每一天。所有的时间都变得可有可无。所有的花香月圆,都只是花香月圆。再也没人能分享,也没有人能走进自己的世界。
空空荡荡,我心凄伤。
“同学?”
华淇回过神,发现队伍已经解散,三四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一个头戴紫色发卡的女生问:“你要去吃饭吗?我们一起吧?”
这会儿已经到了正午。学校安排学生先吃饭午休,下午再开始军事训练。
陌生的环境,有人作伴还是好的,华淇点头应了。
那群人脸上就都带上了惊喜笑意,拉着华淇边聊边走。
一群人穿过回环的连廊和大大小小的庭院,往食堂进发。
f中的整体规划和绿化还搞得不错,整齐划一的教学楼,现代风格的简明建筑,植被种类丰富,三季有花,四季有景,这会儿庭院的紫藤萝谢去,凌霄花又接替着开上来。火红热情的色泽一如这明朗多丽的夏日,一如新生们开朗健谈的活泼。
众人一路上的话题,离不了中考的成绩和曾经的学校同学。
“你中考考了多少分?”
“你初中是哪里的?”
“w君我也认识,原来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
华淇一路沉默着。
有些话题让他无可避免的想到那些糟糕的回忆。
无法辨识的试卷。
一塌糊涂的结业考试。
女人接起的电话。
y-in暗疲软,缠绵不去的低落情绪。
还有荒唐可笑的毕业散伙饭。
一拍而散的脆弱友谊。
他现在能身在这里,是因为家里的能量和背景。
他可以进入辛弋梦寐以求,甚至私下里勤勉孤奋、形容憔悴,饭桌上又笑语轻澜一语带过的名校,实现对方无法实现的理想。
让人艳羡,嫉妒,心态不平。
可是多么讽刺,他得到的,却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却遁到了海角天涯不可寻觅。
生活是多么的荒诞又光怪陆离。
世理从来不会在乎世人的想法和感受,它只在乎世间大道是否行之有序,合乎y-in阳伦常。
去它的y-in阳有序。
去它的世道伦常。
他只想要他的哥哥。
有了他世界繁花锦簇,所有的光y-in都跃动着舞步。
那个人蹙眉轻笑。
那个人伫立镜头下。
那个人言笑晏晏,三言两语间拿下千万的大案。
他身担重责。
他从不退缩。
他常迎难而上,并且告诉他,不要畏惧未知的艰难。
他是华家的骄傲,也是他的骄傲。
他在他的光环下黯然失色,却恋慕着这样的光环。
他卑微渺小,却希望他和他的光环,都是属于自己的。
果然,太奢望了吗?
少年嘴角带起一个虚弱的笑弧,一闪而过。手上把钥匙c-h-a进门孔,转动门锁。
门推开,背着光的一个人影向他看来,声音清脆舒朗:
“嘿,新舍友吗?”
第72章 想念
屋里是个十几平米的小间,从中间分成两半,轴线上直通着阳台,两边从内而外依次是床,书桌,柜子。卫生间在进门的地方。
和他打招呼的男生,顶上留着板寸,前额的刘海微长下垂,戴着斯文的金边眼镜,正举着东西往书柜顶上放。
“需要帮忙吗?”犹豫了一下华淇上前一步问。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放好了。”男生说着把东西往柜顶上用力一推,的确已经放好了。
“看到你东西在这,我以为很快就能见到你呢。没想到都到这个点儿了。”
男生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在椅子上坐下来,“我叫周介,以后多关照了,新舍友。”
“华淇。”
周介笑了笑:“我知道。”
“我们一个班吗?刚才都没看到你。”
的确没在队列里吧,这个人。
周介转过来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你一定是没好好听开学典礼。”
周介在书桌前坐定,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手上翻开了一本书,开始看起来。
华淇被对方的举动弄得有些不明所以,没好好听开学典礼?这跟他没见过他有什么关系?
新舍友很奇怪。
华淇坐到已经铺好的床上,在手机上写出这几个字。
翻开通讯录,在那些名字上一个一个停顿了一会儿。
那些名字的字形笔画,在脑海接收到的影像里支离破碎,很难凑成认识的字。让人烦躁。
只有一个名字,完全不需要艰难地识读。目光一碰上,就心跳加速,像是灵魂深处的烙印一般,明确地知道那是谁。
如此奇妙,如此深刻。
手指在那个名字上悬了半天,放进发件人里,又从发件人里删除。
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那句即兴写下的话,被主人转手扔进了角落里的便签簿,孤零零地呆着。
·
午休是短暂的。
下午军训就开始了。
华淇跟着人流来到c,ao场上。偌大的c,ao场成了海军蓝色迷彩服的海洋。
七班的位置在东南角,这会儿指挥员还没来,新认识的同学们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
华淇没想凑到人堆里去,自己找了个石墩子,一口气吹起尘土,坐上去。
然后他就发现,对面的石墩子上也坐了一个人。
午觉醒来就不见了的周介。
对方歪戴着军训帽,在八月底的骄阳下,拿了一本小册子在看,也不跟旁人说话。
心无旁骛的样子。
真是个怪人。
很快教官分配到班,大家见面认识。
这些教官也是童子军,附近海事大学里就近拉来的学员。一个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分到华淇他们班这个,个头矮小,皮肤黑黑的,五官也长得不甚协调。
学生里私下叫他小黑。
小黑痞里痞气,爱跟他们开玩笑,但管学生也很严,常常在痞笑和冷脸之间收放自如。让人叹为观止。
一下午的站军姿,基本摆手与步伐训练。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比中午话少了许多,累的已经不想说话,只想埋头饱餐一顿。
华淇也差不多。
他从小体质不好,家里人的重点也一直在他的失读症上,身体素质方面就忽略了很多。一直没怎么做过大体量的运动和锻炼,初中也没有参加过军训,所以这样毫无思想准备的一天下来,十分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