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穿着黑色响亮的军靴走在7班的队伍里,缓步巡视,路过华淇的时候,他停下来,凑到他身边低声问:“还好吗?”
华淇忍住汗水从额上流下想擦的异样感,点了点头。
小黑打量了他两眼,又继续巡视了。
华淇发现一个技巧。虽然心痛无法可医,但是身体痛苦的时候,放空脑袋或者在脑海中天马行空时间就过得快了。
放空脑袋……
放空脑袋……
渐渐地身体的知觉都不见了,太阳的光斑在眼里放大又缩小,放大又缩小……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介站在和他隔了两个人的位置,眼角余光里眼睁睁看着有个人倒在了地上。
“卧槽。”
周围一片混乱,周介拨开人快步走过去,把华淇脑袋垫起来,大声喊:“教官!有人晕倒了!”
.
英国。伦敦。
泰成集团在英国新建立起的总支部。
米沙白色的建筑外墙,三段式的标准立面,线性优美悬挑出去的弧形窗,还有跨度巨大的圆形内拱顶。
不得不说,这座邀请法国建筑设计大师戈加参与设计的建筑体,深得西方建筑的j-i,ng髓,同时兼具自己独到的设计和创新感。
它的内部分为上下两层,一楼是公共的办事厅,打通了二楼的部分空间,开敞而豁大,人们从外面进入大厅,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漂亮的琉璃瓦顶。二楼则是空间上稍微隐蔽的办公区。
其中最大的一间办公房,面东而采光良好,打开竖向分隔的琉璃窗,就能看见泰晤士河宽敞而白渺渺的水面。
这会儿,这间办公间里,身穿靛蓝色西装马甲的青年独自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他的耳边上带着蓝牙耳机,翻文件的手忽然停下来,眉头蹙起:
“晕倒了,怎么会这样?”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什么。青年的脸逐渐冷却下来,几乎让人怀疑上面可以结霜。
“让纪忱去处理。”半晌,他没再说多的,只是简单地这样交待。
纪忱是他留在淇淇身边的帮手,可是少年现在似乎还不懂发挥这些人的作用。那么,他远方调度一下也是可以的。
每次在淇淇的事上他都不遗余力,这次也不意外。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让对方发现了。
华语儒又想起之前和华老爷子签署的丧权辱国的十四条。
第一条,禁止乙方和丙方频繁接触,必要时,需在甲方的监督下。
第二条,禁止乙方私自回国。
第三条,禁止……
……
一堆的禁止之后,只有最后两条不是以“禁止”开头的。
第十三条,乙方需要在三年内为华氏确立下一任继承人。
第十四条,以上条款如若违反,甲方有权做出任何法律边界内的制裁措施。
盖戳:
甲方:华秉正。
乙方:华语儒。
丙方:华淇。
……
说什么下一任继承人这么委婉,其实就是变相地催婚。三年内结婚生子?开什么玩笑?!
如果早知道绑架事件是明辉动的手,那他抄家伙杀到明辉老巢去,也不会和老爷子交涉什么。
当时他也是被华淇身上的伤吓住了,觉得自己再不做什么,这人可能会被老爷子弄死吧。
谁知道……
谁知道……
千金难买早知道。
如果现在再毁约,那么华淇可能真的会被恼羞成怒的老爷子弄死。
在见到对方的尸体和见不到对方的人之间,华语儒果断选了后者。
这已经不需要权衡什么。
只是……偶尔心里会难过一点罢了。
好想那个可爱乖巧狡兔一样的少年呀。
挂了电话,青年难得地望着对面的悬窗发了一会儿呆,脸上的表情时而温柔,时而忧虑。
“哐哐。”门被敲了两下,细腻温和的声音传来:“华总,我进来了?”
“请进。”华语儒及时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换成一副公事化的脸孔。
挽着淡橘色发髻的美人端着一杯咖啡进来,放到他的桌上:“新沏的,不加奶沫不加糖。”
华语儒看到来人,笑了一下:“不是说在这里不用这么拘束吗?你是过来跟着我学习的,又不是真的打杂的。”
橘发美人笑起来右边脸颊上有个酒窝,她说:“既然身份是助理,那还是要把分内的事做好。”
华语儒不置可否,收起了笑容,拿起她顺着托盘送来的文件翻看。
南荆就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m大辅修的金融双学位需要实习,她正好求了爸爸,把她推荐来华语儒这里。
至于目的嘛……对面人低头看文件的样子认真而专注,风华内敛,气质深韵。但她永远不会忘记,在p大念书的时候,偶然从展示板上看到的对方的照片。
那是对方参加p大和s大联合举办的一个商业峰会时被主办方拍下来的。明明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偏着头和身边的人说着话,脸上带着一点还算得上温和近人的笑。南荆却感觉能从这个人的眼睛和神态里看出八个字: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那个时候她就决定,这个人她预定了。
华语儒确认之后,一边提笔签字,一边问她:“aro那边的程序办下来了吗?”
“那边陈在跟进,还剩几个小程序,最多11月份就可以办下来。”南荆很专业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一边拿电子笔在ipad上记录着新细节。
华语儒说了几点注意,停下来等着对方记录完。
南荆有一个不经意的小习惯,思考的时候会惯性地敛一敛额前的碎发。
华语儒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沉了沉。
南荆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问:“怎么了吗?”
“那天,在苏荷来……”华语儒欲言又止。
“华总这是想聊私事了吗?”南荆放下手中的ipad,问道,“你想问什么?”
华语儒有点尴尬,不过还是继续问道:“那天我喝醉了,有没有冒犯你的地方?”
南荆想了想:“冒犯倒是没有,不过……你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华语儒疑惑,好奇自己会说什么。
南荆陷入回忆,脸上的表情有些奇异:“你说我的眼睛特别像一个人。”
华语儒一愣。
“那天问你你没说,今天我倒是想把这个神秘人问出来,到底是谁让华少这么魂牵梦萦,连喝醉了都在念着?”
南荆脸上带着让人放松的微笑和恰到好处的好奇。
华语儒顿了顿,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是我弟弟。”
南荆僵住了几秒,继而笑道:“原来是小华少呀。怪不得呢,早就听说你们关系特别好。”
又聊了几句,南荆收拾了该取走的资料,退出房门。
门关上以后,她前进的脚步却一顿,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
那天在苏荷来,其实对方说的话是:“你的眼睛真漂亮,特别像我心里的人。”
男人琉璃灯下的眼神迷离而温柔,嗓音也带着特别的蛊惑力,如果是别人,南荆肯定会认为对方故意借着醉意在撩她,可这人是华语儒,他说的心里人,那么就一定另有其人。
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原来自己的情场之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75章 脱缰
华淇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醒来。
身下是微微发黄的床垫,窄小的木板床,手微微晃动一下,居然还带起了连着的吊瓶。
他不过就是脱力晕了会儿,至于还要输液吗?
打量了一眼周围,二十平左右的屋子,几张像他身下这般的钢架床,床布多少也微微泛黄,或者带着些洗不掉的污渍。远处靠墙还有一张桌子,零零散散摆放着一些药棉,笔筒,纸薄,还有日历,像是医生临时办公的地方。
不敢相信堂堂f中的医务室竟然破烂成这样。真的是个只在意学习的学校啊。华淇苦笑了一下。
空气中还飘荡着医院常有的那种特殊味道。若有若无,让人不是很舒服。
华淇从小生病多,但一般只要不是太严重,都是在家里让钱林医生过来看。因为他超级讨厌医院那种味道,透露着死亡,靡丧,不祥的气息。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到了万不得已要上医院,华语儒不管多忙都会尽量陪在他身边的原因。
华淇还记得有次他生病住院,华语儒有事在外面回不来,他当时简直上演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谁劝都不管用,把隔壁病房的人都吸引了一堆来围观。
想着想着华淇就笑了。在无人的房间里自己笑出了声音。
清脆的,短促的。
连回音都没有。
然后这笑就慢慢淡下来。
窗外树梢上的天光正好,远远传来学生们训练的声音。“一二三”,喊着口号,“哔哔哔”,哨声贯响。
华淇把脸埋到泛黄的被单上,一时间鼻尖充斥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却一点都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