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帆坐在旁边看着我操作鼠标,一声没吭,只是在我选定保存时,手搭上我肩膀。
那是鼓励的意味。
我眼前酸胀得疼,不敢回头看他,静默等到报考时段过去,看着填报同一志愿的排名情况,心里落了底,拉起他就走。
当天,母亲特意申请不加班,按时回家,进门句便问我填报情况。
我直说了。
那几年金融热,母亲曾建议我选相关专业。我料定母亲必定反对,却低估她对相关字眼的抗拒……盛怒之下,母亲次对我动了手,举了未放下的提包扔到我头上。
右边太阳穴被提包拉链的金属挂饰抽痛,心跳跟着颤动,我跪到地上,直视母亲,固执地无声对抗。
她气着唇角发白,再不吭声,甚至外衣未换下,直接进卧室反锁了门。
我们母女疏离冷战,这是头一次……
临到开学,母亲暗自检查过我准备行李的情况,将我忽略的必需品放到书桌上提醒我,却还是没开口对我说过话,甚至,对弟弟的应答也鲜见。
转眼开学,我早起,拿练过几天的半生不熟的手艺为母亲弟弟做了顿饭----擀面条。
我想母亲不愿见我,两碗面摆上桌,趁着弟弟去喊母亲时,提着行李箱出门。
我在站台等车时,弟弟跑出来。
他陪着我等车,期间只说过两句话。
一句转述母亲的:妈不许你自作主张。
另一句是,妈哭了。
我向来车方向张望,迎风逼回泪。
弟弟目送我上车,车开动后,装在外套口袋里新手机震动两声。
我拿出来看,弟弟发来的,很长的一段。
我探出车窗往后看了一眼,不见他与站牌,还能想象他站在风里捧着手机的执拗样。
他没开口表达的话我仔细读了,翻来覆去几遍。
从他宽慰人关心人的话里,我看到他长成了稳重的大男孩。
临下车,我回了简短几个字,嘱咐他照顾好母亲和他自己,踏实完成学业。
这就算离开了家。
·
我个性沉默内向,木得很。中学时,与同学甚至是近些的同桌前后桌,也多不出几句话。
进到大学,难道真是同一屋檐距离亲近的原因?我和几位室友的相处恍然不同了。
……
初见时的印象必定深刻。
我从宿管阿姨那领了钥匙上楼,刚站到门前,门忽然被由内打开。
一个短发女孩对我龇牙笑,她的头发比我还短些,刘海齐眉。她请我进门,自报家门,姓名生日星座等都说了,最后只问我是不是三班的。
刑侦三班。
录取通知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公安大学刑事侦查专业。
是妈干预的。
我知道,我认命地点点头。
钟鑫见我不说话,讪讪地去收拾她的东西。
心里闷闷地难受,想到母亲当日对父亲故友的决绝,和如今,为了自己硬着头皮求人家帮忙,我自己呢,唯有自责和无力。
那时我不懂体谅母亲苦心,也不肯承认是自己偏执。
我在就近的床边坐下发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一人。
那女孩穿得极凉快,短袖短裤凉鞋,外面披着件宽大的休闲外套。
她和钟鑫聊了几句,坐到我旁边,熟络地搭上我肩膀,问我:“怎么了?想家了?”
我对着她摇摇头,低头闷在那。
“让我猜猜你叫什么……”
她猜了两次,猜到我的名字。
我只是点头,而她陪我坐到宿舍人到齐。
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熨帖低落,我将心事放下,加入到“认亲会”之中。
大姐提议按年龄排序亲密称呼。全票同意,发起者本就是老大,其他几个后知后觉,无法改变,也就默认了。
依次发言我才知晓,坐在身边的人生日大我半月,她名叫云祎,我们几个小的叫她三姐。
我另一边,倚着梯子站着一个姑娘,是小五杜清,她捋完了排序结果,甜甜地叫了一圈姐姐,最后缠着大姐要零食。
年纪最小但看着稳当的钟鑫在旁边起哄,其他人跟着笑开。
次日,大姐林珊满足了两个小妹妹的心愿,给我们每个人书桌上摆了一堆干果零食。
……
从大到小的我们几个性格迥异,但倒是有什么牵引着似的,从踏入一道门起,将心贴近,同气连枝。
床铺分配也很有意思,因为报道那天钟鑫和我算是先到的,抢占了相邻的下铺,我虽然无意,但总归是这样。
后来,三姐东西也没整理,单单陪我坐着。大姐和二姐紧邻到来,只有一个下铺,林珊正月的生日自诩为大,制止程歆,主动去了上铺……最后来的小五,抢了里面的上铺。
姐妹相称之后,室友们一起,聊家庭聊母校聊暑假的见闻,天南海北地聊,熟络不少。
一起吃完顿“团聚饭”,勾肩搭背地回来,二姐提醒我们赶快整理东西。
我和三姐从话题中退出来,面面相觑,我这才想起当下要紧的事,局促地站起来回看她,“抱歉三姐,耽误你了。”
“都是姐妹了,客气什么?”云祎原本坐在我旁边交替翘着二郎腿,见我弯腰解鞋带将我拉起,故作嗔怪,“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