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傅千裳随郑太医去后宫为一位娘娘诊病,折腾了一上午才回来,吃了饭,正坐在高梯上打盹儿,一声高喝将他惊醒。
「千裳!」
小皇帝来了!为什么每次偷懒都会被他捉包?傅千裳一个前倾,差点儿又摔下来,聂琦忙将梯子握住,道:「小心。」
聂琦今天没穿皇袍,只一袭淡白锦衫,青丝高绾,帝王贵气中隐透儒雅之风,正抬头看他。
「小人参见皇上!」人家毕竟是皇上,再怎么讨厌他,场面戏还是要做足,于是傅千裳连忙下了梯子,作势请安。
聂琦笑着扶起了他「只你我二人,规矩不必守了,昨日我太忙,没得闲过来,也忘了知会你,是我的错。」
聂琦没自称朕,言语中似把傅千裳当成朋友来看,不过傅于裳却没沾沾自喜,他可不想跟皇上做朋友,更不用说是伪君子皇上明明手握生杀大权,天下尊崇,却故意做出平易近人的样子来,不是伪君子是什么?不过既然对方做戏,他也乐得轻松,很亲热的用手轻捶聂琦的肩膀。
「是啊,我真等了很久,还以为皇上是随便说说的。」
昨日聂琦的确是被几位老臣纠缠,才抽不开身过来,他刚登大宝,呈上的奏折倒有一半是进谏选妃的,甚至连选妃的仕女图都很尽心的送了过来,让他心情很差。
一登九五,所有事情便再无法任性妄为……不,也许在被立储时,他的命运就已被决定,他可以掌握别人的命运,却偏偏对自己的命运束手无策,这令他很不甘。
所以,今天一空闲下来,他便立刻跑了过来,当看到傅千裳正窝在高梯上舒服打盹时,心情居然意外的好了起来。
看来自己没来错。
浓郁的药香,机灵洒脱的小药官,在这方天地里,他可以暂时放下所谓皇帝的尊崇,他只是聂琦,至少在这个小药官眼里,他从来没被当作皇帝看吧。
「皇上,您没事吧?」
没看错的话,聂琦脸上的微笑似乎带了些苦涩,看惯了他的笑靥,其他表情傅千裳很不适应,连忙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笑得再开心一些,这才有做伪君子的资格,对,再笑笑。
聂琦回过神来。
「我没事,只是有点儿倦了。在这里,你是前辈,我可以做什么,尽管指教好了。」
这人果然有毛病,倦了就该去后宫休息,或是找个美女解乏也好,他却跑来找事做,嗯,难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傅千裳上下打量聂琦,脸上浮出诡笑。
「其实呢,在这里做事很简单,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许多药材有异味,药名也难记,分药还要爬高,如果你摔着了,不要发皇帝脾气,赐我死罪什么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这里,我是老大,你要唯我是从,不许反抗,有问题吗?」
聂琦耸耸肩,微笑如常。「没问题,我略通医理,也会些武功,而且,我不会反抗你的任何决定,见习药官大人。」
「我是见习御医……将来的,好,现在开始做事,先把药材入库,再分药,这是明细单册,对照着做就好。」
见傅千裳发号完施令,便转身离开,聂琦忙问:「那,千裳,你做什么?」
「我困了,先去睡一觉,不要吵我哦。」
转过身,傅千裳脸上得意无限。
哈哈,有谁能比他更厉害,把皇上当小厮使唤,这家伙一定撑不了多久就打道回府了,御药库是他的天下,连皇帝都不可以来抢。
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聂琦已经离开了,令傅千裳惊讶的是,指定的活计聂琦都已做好,看来他不是略通药理,而是十分精通才对。
在之后的几天里,聂琦依约每et必来,对分药人药乐此不疲,傅千裳初时还把活都推给他一人做,后来兴致上来,也跟他一起分药,再顺便聊些内宫的轶事秘闻,聂琦都会微笑作答,只有一次,当傅千裳不经意问到太子妃的事时,他脸上的笑意外的沉淀_f来,只淡淡说了句,死者已矣,不提也罢。
那脸上一闪即逝的落寞让傅千裳看着很不舒服。
既然死者已矣,何必还要霸着生者的思念不放?开心曾说过,那个太子妃长相普通,脾气也不是很好,这样一个女子根本不值得小皇帝如此牵挂。
于是,傅千裳故意将各种房中术,春宫图摆放在显眼的地方,还弄了不少调情用的珍药,壮阳补亏药在聂琦面前炫耀,希望他能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将药拿走,虽然聂琦是伪君子,不过人家帮他做事,答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可惜聂琦似乎对那些药并不感兴趣,傅千裳每次清点时,都很郁闷的发现药一样都没少过。
反倒是郑太医见御药库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由对傅千裳颇多赞赏,每被夸誉,傅千裳就在心里想,如果老太医知道最近药库整洁,其中有着他们永嵊皇帝大半功劳的话,不知会不会气得直接跑去阎罗殿做御医?「小琦,今天不用分药了,我们出去走走。」
几天处下来,傅千裳已把聂琦彻底训练成了小跟班,太上皇他尚且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才臀大宝的新皇?于是称呼从皇上变成你我,然后又变成很亲昵的小名。
伴君如伴虎这道理,他当然懂,不过却不怕,冒犯天颜又如何?若哪天皇上被惹恼了,治他个忤逆之罪,他最多一走了之,反正这相貌是易容过的,到时潜龙人海,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