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柯稚言拉了一把,猝不及防地直接靠在对方怀里。
柯稚言顺势环着她,低声说:“在拍。”
好像所有导播们都很喜欢在比赛关键时刻时切换镜头去观众区,来拍拍惊慌失措的观众们。尤其是观众还是公众人物时,那这彩蛋就更大了。
蔚橙显然很有经验,她就势偏头靠着柯稚言的头,然后很是观众地比了个“v”字手势,大屏幕上出现她跟柯稚言的特写,两人摆了个姐妹情深的表情,蔚橙觉得自己的笑脸好像衬得柯稚言更面瘫了些。
好在镜头只是个小玩笑,几秒钟后就重新切去了场上。
柯稚言松开手,蔚橙坐正身子,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偏头要跟柯稚言讲话,却忽然顿住了。
她发现后者的耳朵红了。
整个场内的光线非常暗,灯光都聚焦在赛场中央的那方球台上,观众席中只有微不足道的可见力,蔚橙不合时宜地感叹了一下柯稚言的耳尖到底是有多敏感,这若是在正常光线下就该是红的滴血了。
然后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因为她们几秒前的那个较为亲密的举动。
绕是迟钝如蔚橙,也终于慢反应地发觉了什么。她内心隐隐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即将呼之欲出。
蔚橙蹙一下眉,眼睛眯了半分,又把它死死压下了。
柯稚言忽然小声地“嘶”一下,极为懊恼地说:“这球太急了,应该稳一点搓回去的,现在正手对拉完全就是活靶子。”
蔚橙分了点注意力去场上,一球已经终了,她现在连比分是多少都不清楚。
柯稚言问:“橙姐,刚才那球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打?”
蔚橙的心根本没在赛场上,她已经分神很久了,要是放在平时,她直接说自己没关注也就过去了,但现在也许是心里装着事情,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要用的借口,只是转过头去看着柯稚言,呆呆地“嗯”一声。
柯稚言察觉到了,没多说什么,只是挑挑眉道:“你走神了啊。”
蔚橙注意到柯稚言耳尖的那点红已经消下去了。
“那算了,饶你这一次。”
蔚橙笑笑,转过头去将视线重新放回到球场上,一轮休息后新的一局又重新开始了。
王璎越过蔚橙c-h-a话问:“话说小言子你第一轮就是打她俩没错吧?”
柯稚言点头:“嗯,就看她俩谁能赢了。”说着看看场中央,“不过我应该是要打队友了。”
蔚橙听在心里,拉回注意力去看场上,大比分3:2,中国队占优势,可惜这是个二线小队员,对于大赛的掌控力还不足,经验也不够,不然这一场大概会更早结束。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次本来也是为了练兵而来的,现在代表中国队出赛的这些小将,有极大可能是教练们认为可以接主力的班的。
蔚橙看清了局势,就松下一口气,不管怎样,这一次中国队的选手进入八强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只是柯稚言的第一轮比赛就显得没那么好打了。
对面那小孩是个削球,最擅长出其不意反攻。
蔚橙呼出一口气,柯稚言看向她,无声地询问。蔚橙示意场上,“下盘怎么打,想好没?”
“见招拆招咯。”柯稚言耸一下肩,“反正我打削球没什么优势,稳扎稳打耐下心就行,倒是你——”
柯稚言的眼中好像带了些好奇:“你对我的比赛也太关注了吧?奥运的时候都没见你这样。”
蔚橙心中一晃,她觉得柯稚言现在的问句好像带着些什么赤裸裸的暗示,就像是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蔚橙想起她跟王璎一起去玄姐家蹭饭,玄姐在厨房中闲聊时突然问她:“蔚橙,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柯稚言太过上心了些?”
她当时靠着流理台搅j-i蛋,闻言慌乱解释:“有吗,她不是我带大的吗,玄姐你以前不就是这么对我的?”
杜玄雅切菜的刀没停下来,她是个做事很专注的人,蔚橙有时候看柯稚言,不自觉就会看见杜玄雅的影子,但是她现在看杜玄雅,又好像看见了柯稚言长身而立在这里。
“你小时候可没这么粘我,再说我也没有说话三句不离你。”
“那又不一样,你那时候天天跟孙瑾姐混在一起,我哪敢整天找你?再说到后来稚言就跟我同寝了,那小孩整个一自闭儿童,你不是还跟我说让我好好照顾小师妹么?”
杜玄雅手下刀一停,偏过头来好像是笑了,但是笑意太淡,蔚橙只能凭着往日的经验来判断对方此时确实是笑着的,“我原本只是觉得你太跳脱,想着你要是有了个小妹妹也就能学着稳住一些,这对你以后的比赛有益,哪知道……”
蔚橙:“嗯?什么?”
杜玄雅的话音一转,“不过你现在也总算有了个做姐姐的样,其它时候不说,在小柯面前倒是稳重端庄地很。”
蔚橙嘻嘻笑:“是玄姐教的好。”
“……不过小柯有些太过于依赖你了。”杜玄雅接着淡淡道:“你呢,也太宠着她了,国家队人来眼杂,很多时候传出个什么也不太像样。”
蔚橙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杜玄雅不在意她有没有听懂,依旧自顾自道:“我不是反对,小柯那小孩挺好,你们两个能相互扶持,我也多少放心了些。只是要注意分寸,你毕竟是姐姐,很多时候言传身教都要起个好的榜样。”
蔚橙就更疑惑了,这么想着,她手下都停了下来,一时间只有j-i蛋在碗中惯性旋转。
杜玄雅听见声音停下来,她切菜的手也一顿,“不明白?”
“完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那就先把这话记着吧。”杜玄雅笑了笑,“你不是说你跟小柯有个冠军之约吗?可能等小柯拿了大满贯后,你就明白了。”
……所以说,其实有些事情玄姐跟稚言都心知肚明,现在只有她一人蒙在鼓里。
蔚橙从玄姐家回来后就一直在想,想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她直觉觉得玄姐的话中早就透出了问题,但是至今也没找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好像是稚言跟玄姐背着她私下里做了什么约定,还打赌看她什么时候能猜得出来。
柯稚言的身子忽然向后仰,蔚橙余光注意到了,正好看见她做一个庆祝的手势。
观众席上也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柯稚言随着观众鼓掌,偏过头来大声说:“橙姐,刚才那个球简直太漂亮了!”
蔚橙迟缓地发现比赛已经结束了,而柯稚言那句话中透出了她对比赛的迫不及待。
蔚橙笑了一下,逆着整个场馆的喧嚣在柯稚言耳边说:“那就好好打,我等着你夺冠把奖牌拿给我看。”
柯稚言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那弯起了眼睛,整张脸都白白净净的,还带着些婴儿肥,话里却坚定不移:“那必须的,我肯定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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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稚言在八分之一决赛上的对手果然是她在国家队的二线削球手队友,两个人对对方的球路都比较熟悉,只是在离开场外指导后,二线的小队员显然对这种大局面的比赛经验不足,柯稚言也一直沉着气慢慢耗,两个人耗了六局后终于以4:2拿下比赛。
晚上回房间后柯稚言抓紧一切时间休息,蔚橙看了她的签表,下一场四分之一决赛的对手在白川伊苍和国家队另一个二线小队员中产生,柯稚言洗过澡后就摊在床上开了电脑,蔚橙看一眼表,才七点钟。
柯稚言注意到她的动作,问:“白川这场比赛还没结束?”
整个上下半场的八分之一决赛里,柯稚言这一场是最先开始的,每场按照一小时算,白川那场至少在下午六点钟才能开始。
蔚橙丢来一块干毛巾,“璎姐在现场盯着,结束后会给我们发消息的。”
柯稚言懒洋洋地将毛巾裹在头上,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点几下鼠标,屏幕上开始播放一场技术录像。她视线一直跟着里边的球路动,嘴上却打趣道:“王璎那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背叛革命了?”
蔚橙取出吹风来,在床边c-h-a线板上c-h-a了:“还不是因为你。往这边来点,线够不到。”
柯稚言乖乖搬着电脑往床边上挪了一点,接着又盘起腿躬下腰看屏幕,“等打完这场回国家队后,我请你们吃饭啊。”
蔚橙没说话,吹风机开了最大档直接往小孩头毛上呼噜,柯稚言被拽了两把头发,龇牙咧嘴地晃了晃脑袋,等蔚橙关掉机器后才抱怨:“橙姐,您这是因私泄愤啊。”
“我跟你有什么私的。”蔚橙拍一下她脑袋,顺手取下毛巾,“要看去桌上看,你这么躬着腰对腰不好,你前两天不是还说腰疼吗。”
柯稚言应了,又磨磨蹭蹭半天才下地搬着电脑去电脑桌前,接着又往后一扬直接靠在椅背上。
蔚橙丢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屏幕亮起来,柯稚言往上瞥了两眼,“来了。”
蔚橙过来查看,“白川赢了。”
柯稚言点点头,“不出所料。”
蔚橙偏头去看,这才看见开着的电脑上是白川的技术录像,旁边还有各种统计数据。
第二天早上的第一场比赛就是柯稚言对白川伊苍,陈指一大早就陪着她们吃早餐然后一起去训练馆,做完热身后,蔚橙还特意帮着柯稚言拉了一下筋骨,接着两个人做了一组侧推扑,然后开始例行练习。
过了没多久,旁边空着的那张球桌旁也站了人,柯稚言去捡球时看了一眼,日本队已经到了,白川伊苍在跟她队友说话,看见她的视线后,冲着她笑一下。
柯稚言勾了勾唇角,冲她招呼:“打一盘么?”
“现在?”白川好像很意外,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们还是省点体力等会场上见比较好。”
柯稚言缓慢地“啊”一声,拖长了调子:“那真可惜。”
她重新走回去,路过时蔚橙拽住她低声问:“你怎么想的?”
柯稚言耸耸肩:“提前搓一下她士气咯。”
蔚橙简直哭笑不得,“你有没想过,万一是你输了,或者万一你在场上忽然发挥失误、没打出来……那搓的是谁的士气?”
柯稚言勾起嘴角,这回是切切实实自信一笑,“放心,她不敢的。”
白川上一次对上柯稚言时惨败在奥运赛场上,接着又在女团里输了球,现在的世界杯不光是对柯稚言,对白川和日本队也至关重要,白川伊苍作为日本女队的队长,在队友还未淘汰出局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敢这么任性地在私下随便约战,更别提是在比赛即将开始的情况下,任谁都知道这是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蔚橙脑中转了一圈想明白后,立即就明白了柯稚言的举动,任谁都能想清利弊,柯稚言又怎么可能蠢地自己送上去?无非是个说笑的恶作剧罢了。
柯稚言站在球桌对面笑嘻嘻地要发球,蔚橙撇一下嘴,嗔道:“你啊,皮死算了。”
几小时后,柯稚言再一次站在赛场上,从四分之一决赛之后,场内的条件便改善了许多,关注度也高了许多,央视体育频道也将从这一场开始,完整地直播完接下来的每一场比赛。
老实说柯稚言还是挺好奇在央视解说嘴中的自己的比赛的,她之前抽空看了奥运会的剪辑,在单打第三名决赛时,她已经在比赛中确立了优势,然后又发挥超长,连续跟白川打出了好几个极为j-i,ng彩的球,在其中一个对拉了接近三十板的球中,主持人戏很足地一直憋着气,到最后她忽然反手大角度边线发力得分后,主持人忽然大喊:“这球!漂亮!我们十七岁的小将柯稚言顶住了压力、发挥极为出色,她在一场场比赛的洗礼中从天之骄子脱骨重生,终于长成了她的师姐,杜玄雅曾经在从赛场上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犹如天神降临般的模样,球桌就是她世界,她握着球拍,就是世界之王……”
如此中二,就像是热血日漫一样,当时抱了半个西瓜吃的柯稚言差点喷出一地瓜子。
现在她又对上了白川伊苍,两个人对对方都不陌生,作为国外最有竞争的对手之一,两个人在队内训练中都对对方的球路做了上万次的模拟演练和分析。
柯稚言知道她的短板,她同样也知道柯稚言的。在这种彼此熟悉的大赛中,获胜的那一方靠的是微不足道的幸运值,和脑子高速运转之下的下意识变动。
显然,柯稚言就是变数多的那一方。她最后以4:3拿下比赛,结果废了一番周折,显然白川在奥运结束后没有像中国队那样放假放地连恢复训练都要慢慢来。
柯稚言有些头疼,算算年龄,白川还正值黄金单打时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进步如此之大,只怕她在以后的路上会吃到不少来自对方带来的麻烦。
两个人握了手,白川还是一副场下哥俩好的样子,她在遗憾自己被淘汰,神情却没多少落寞,“我们下次再约,等下次再见时,你肯定会惊喜的。”
柯稚言没听懂她的话,只是挑挑眉顺着接:“那我等着。”
转身就看见钟到等在场边,手上拿着一瓶开盖的水,面色却沉如水。
柯稚言低骂一句,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一步一步蹭过去,接过对方手中的水开始喝,果不其然就听见钟导开始给她分析总结比赛。这是挨骂的前奏了,等他一步一步分析完,会问你错了没,这时候顺着他的话接就是,不然会被骂地更惨,接着,他的暴风骤雨就降下了,从比赛着手,各种小失误夹在一起恨铁不成钢,绝对能让人痛改前非涕泗横流。
其实一般来说,运动员在比赛中央时,教练员们多数是以鼓励为主的,尤其是女队教练们,多是温柔如水亲切和蔼地来解决问题,可这么多心思敏感的女队员里,唯独柯稚言是个例外,一是女队主教练钟哲明,二是主管教练陈佶,两人都不把柯稚言当小队员、当女队员看,解决问题也都是商量好似地单刀直入切中要害,好像是看透了柯稚言心里有谱,对所以出现的问题都心如明镜似的。
柯稚言觉得,其实他们就是看自己好欺负,一个人出国在外孤身一人,受了欺负也只能藏着噎着无处告状。
其实她在橙姐那里打过好多小报告,整个国家队的八卦事都逃不过她的视线。
柯稚言喝了两口水就开始收拾东西,下一场的半决赛在下午三点,从现在算起,她还能休息不到五小时。
钟导就站在一边开始跟她分析问题,柯稚言连着打了七局,体力被大量消耗着,现在坐下来一低头都感觉两眼前有点发黑,她喘了两口气,抬头打断钟导:“钟导,总结的事能不能等到晚上再说,我现在真的很累,我想休息一会。”
钟哲明看了她两眼,恨铁不成钢道:“省队的小孩里体力都比你好,你说谁一天像你似的,打完七局就累晕在场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