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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累 第19节
    赵方提高声量,“你、你、你到t市有事?”

    “嗯。你住哪里?我没地方住,不认识路,时间又晚。”赵光景说得一本正经。

    “我、我住,住旅馆。你来跟我住?”赵方小心地问,有些惊惧。

    “行,来接我。”赵光景道。

    “好,你等我。”赵方飞快说,从电话里发出噪音,“我马上出门了。”挂了电话,赵方顾不上省钱,跑到公路截一辆的士,说:“司机快,去机场!”

    到了机场,赵方听到司机报价傻眼了,r_ou_疼地掏出一百五十块,找到赵光景时神色蔫蔫,“走吧。”

    “你不帮我拿行李?”赵光景跟上。

    赵方回身去拿,赵光景却说:“算了。”赵方不跟他争,不太高兴地问:“你到底来干嘛,我说了有事,下周二回。”

    机场所在较偏,天空轰隆隆是飞机飞过的声音,显得夜路特别静。赵光景侧头,看着他,想起那一年赵方在医院说“你都受伤了,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你嘴里说会回去,谁知最后会不会跑掉。”

    赵方听得出赵光景不信他,心里闷闷的,却没法反驳。

    赵光景在路边拦了的士,将行李放到车箱后,坐到副驾的位置,赵方一个人坐在后排,给司机说了旅馆地址。

    一路上没什么话,收音机播着晚间闲聊节目。

    到了旅馆附近街道下车,赵光景付了钱,赵方领着他走,忐忑不安地说:“你真要和我住吗?不如,你自己去附近酒店睡一晚?”

    “不用。”赵光景道。

    眼见越走越偏离繁华地段,走近类似城中村的街道,楼宇破旧而密集,巷子既窄又暗,稍微抬头就见电线在头顶上方纵横延伸,而从商铺里传出吆喝促销声,各种音乐混杂,男女老少各色人等来往。

    “你不是说回家,怎么要住旅馆?”赵光景问。

    “……离婚了,那里不算是我的家,不能说回就回,要住就住的。”赵方扯着手指头说。

    赵方领着他走进一家叫“家辉旅馆”的简陋楼房,走上窄窄的楼梯,用力拍拍手,楼梯间的感应灯才慢悠悠亮起来,照见灰溜溜好像有点脏的楼梯。赵方回头看了看赵光景脸色,“房间挺好的,干净。”

    “嗯。”赵光景脸上没什么表情。

    房间在顶楼,走廊极简陋,地面是水泥地,墙面白色石灰剥落,在地面洒了几片。房门是掉漆的陈旧木门,赵方用钥匙开门,门发出“吱呀”一声,灯光亮起,让开位置,请赵光景进来。

    “还、还好吧。”赵方道。

    赵光景站在门口,望进去,一眼望尽。不过20平方左右的单间,只有一张大床,一张破椅,甚至没有桌子,卫浴间小得可能伸手都做不到。他扶扶额,“这里啊。”

    赵方把行李包拿起,腾出椅子来,“累了吧,你坐?”

    赵光景脸色不太好,就在赵方以为他终于改变心意,要离开这里去酒店时,他迈进来,反手关上门,从背包里取出纸巾擦椅子。

    “我来我来!”赵方目瞪口呆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笑着殷勤帮忙。

    赵光景任由他夺走纸巾,抬头又环顾了一遍房间。

    赵方仔细来回擦干净椅子,连椅背也擦一遍,“好了,可以坐了。”赵光景坐下,赵方又问:“渴不渴?不对,你吃饭了没有?”

    “在飞机上吃过了。”赵光景说,他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好,那你先自己坐会儿,我去买几瓶水上来。”赵方说,从行李包抓出几十块钱。

    赵光景“嗯”一声,听到门关上,他才抬头,再一次仔细看了看房间,最后盯着粘贴在窗户玻璃上防走光的紫色贴纸,破破烂烂,脱胶垂下。他用一根食指把它按回去,一松开,贴纸又仰面垂下,露出对面人家的窗台。

    第12章 忘了

    赵方推开门,拎着一塑料袋东西进来,脸上带笑。

    “你看我买了什么?”

    赵光景的手机在充电,正安静地捧着ipad看财经新闻。赵方晃进来,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装袋,搁放在屏幕上。“这是什么?”他用两根手指捏起来看。

    “豆干。你小时候不是特爱吃辣吗,又特别喜欢嚼豆干,我看见就买了好多口味。”赵方坐到旁边的床沿,一一掏出来数给他看,“这是麻辣味,香辣味,原味,烧烤味,蜜汁味……”

    赵光景从他手里一一接过,双手满了。那个塑料袋似无穷无尽,便阻止道:“好了,先放着吧。”

    “哦哦。”赵方拆开包装,蹭掉鞋子,双腿盘在床上,自己先吃起来,“你怎么不吃?是渴吗?给你。”递给他一瓶水。赵光景接了,打开瓶盖喝了几口,说:“小孩子才吃这种东西。”

    “那我要吃光啦。”赵方说,早知道赵光景不吃,他就不花这个钱了。

    “随便。”赵光景道,站起来把怀里的豆干全倾倒在床上。

    赵方一边撕开包装吃豆干,一边圆睁眼睛,看着赵光景低头玩手机。重逢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赵光景。头顶的白炽灯瓦数很足,五官与皮肤在灯下照得清清楚楚。他看着这个身材拔高,骨架拉长,五官长开,侧脸沉稳的男人,盯着他,从中寻找记忆中那个少年的痕迹。那个少年脸上的表情生动鲜活,会跟他笑,轻松说话,眼里有着亲近与善意。而这个一副j-i,ng英分子的男人,散发着疏离冷淡。

    时间真的能够抹淡一切感情吗?他看着赵光景修长的手指无声移动,思考起来。

    “阿景……”赵方停止进食,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你的手怎样了?”他盯着赵光景的右手。

    “什么?”划屏幕的手顿住。

    “右手,当年你的手心被木板上的铁钉刺伤了,后来怎么了?”赵方提醒他,同时脸上现出心虚神情。

    赵光景仍是低着头,只是目光已经从屏幕移开,右手五指缓缓蜷起成拳,无名指与中指指腹轻轻抚着手心里那道消不去的疤痕。他张了张口,未及出声,那年夜晚的画面已经不受控制、猝不及防闯进脑海。

    他看见自己在医院冻醒,身边不见赵方,神色着急地询问护士,拔针跑出医院,沿着木城的街道,就着每一盏路灯,声嘶力竭叫着赵方。路越走越宽,夜越走越黑,泪流满面,四处不见赵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