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喜欢过什么人,年轻的时候动过心的几个现下孩子都有了,就剩他一个人还是这么浪荡着。
虽说投了个好皮囊,少不了投怀送抱的人,可是麻烦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说什么也不会沾手。能和他有一段的,都是又识趣又会看人眼色的,身材长相他瞧着顺眼就行了,关键还是要能撒开手。
毕竟对他来说,再好看再会来事儿两三个月一过去也就腻了。他有钱有闲,没必要将自己困在一段永远停滞的情感关系中,被人磋磨被人要求。
好比祁关。他今天和他实际上算是越了线,但是就算他半句解释也没有,祁关最多不过臭着脸,不敢也不会当着人的面给他难堪。他心里再不舒坦,今晚也能在酒吧亮相,而且以黄椋对他的了解,他还能做的很好。
这是黄椋想要的人。
事故,明白。
最适合好聚好散。
眼前这个漂亮得有些烫手的小孩儿,显然不是他要找的那类人。
“好点了吗?”黄椋见他平静了下来,却也不着急解释,还像个没事人一样闭着眼睛在那儿养神,就问了一句。
“嗯,好多了。”午犀睁开眼看着他,带着点笑回答:“可能是刚才上来前喝了点酒,身体一下子有点吃不消。”
黄椋到沙发上随手拿了条宽松的裤子套上了,又到衣柜里拿了件衬衫,一边穿一边问道:“我看你刚才的样子,心脏病吧?”
“嗯。”午犀没有解释什么,其实有时候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心里早就摸清了的,他隐隐感到自己大概是搞砸了。
黄椋一边走一边从地上捡起刚刚意乱情迷的时候随手乱放的衣物,语调还是漫不经心的:“小孩儿,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带套吗?”
“怕我有病?”午犀丝毫不感到意外。
黄椋倒是觉得他识趣:“你别这么直接嘛,万一我有病呢对吧?这事儿谁也说不准。”他从地毯上捞起午犀的内裤:“我带套,保护我自己的同时,也代表我尊重你。毕竟谁也不希望因为找点乐子,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捡起午犀的两只袜子以后,终于在床边坐下:“但是你瞒着自己的事儿不说,这就不厚道了。”他停顿了几秒,“我在这事儿上不是个东西,下手没轻没重的,你这病和我凑一对你能受得了?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个安稳的人,但是我不喜欢干不安稳的事儿。你年纪太小,我本来也不想招惹你... ...”
“是我自己招的你。”午犀本来沉默地听着,闻言却突然出声打断:“咱们俩心里都清楚,是我自己招惹的你。”
黄椋此刻虽说凭着这么多年修炼出的表面功夫和涵养,面上没露出来什么端倪,但心里其实不痛快得很。任谁好事进行到一半,刚认识的欢好对象竟然在床上犯了心脏病,这一天的旖旎心情到了这里也就算是毁完了。
“你不喜欢我吗?”
房间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其实午犀心里清楚,这个时候黄椋最欣赏的做法是痛痛快快道个歉,再从他的手里接过他自己已经肮脏了的衣服,收拾一下将所有不愉快的记忆就这样打包带走。
但他就是忍不住。
最后还是黄椋先开了口,他想着,小孩儿到底还是小孩儿。
“喜欢啊,当然喜欢,你长得有多漂亮,自己不会不清楚吧,谁不喜欢你?”
午犀的头发刚才被汗浸s-hi了,闻言伸手将刘海直接撩到了后面,面上那股子孩子气很快地隐没了,连带着不羁勾引他的那个小孩儿也消失殆尽,他又变回了夕阳里架着眼镜拿着画笔的美术生。
“今天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周到,你把衣服放这儿吧,我换上衣服自己打车回学校。”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多不安全,换上衣服我开车送你回去。”黄椋走到门边,回头非常体贴地嘱咐道:“没事儿,你慢慢来,我就在门口等着。”
午犀背着包走到了学校大门口。
前段时间于教授三天两头叫他到各个地方采风的时候给他办了一张出入证,因此就算晚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将卫衣的帽子拉起来,一只手握着领口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子,这时候正好一阵风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入秋的夜晚寒意已深,他的可怜兮兮简直就是本色出演。门口的保安一见到他这样子忙不迭放了行,还交代了好几句让他赶紧回寝室洗个热水澡。
身上粘腻得难受。
这一天发生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因为太过戏剧化而显得有几分荒诞。
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是啊,这么漂亮。
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美而不自知”。真正规整越人的长相会在成长的过程中给一个人带来数不尽的影响,大多数时候是青眼和偏爱。你会感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受益于人类对美色的极端敏感,你天生享有他人有较高的“容错度”。
午犀也是这世上享有特权的人之一,他手握很多选择,从未因求而不得而苦恼,总是有数不清的人将自己的心剖开小心翼翼双手奉上。
黄椋回到家中,脱下衬衫想冲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圈着一个黑色皮筋,勒得他起了红印。
他站在原地几秒钟没动作,最后一脚踢翻了角落的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
黄椋是一个脑子很正常的成年人,他并不是什么十分特殊的特权阶级,没有那么足的底气,遇上这种尴尬事情,第一想法是撇清关系,只是不酷罢了,并不真就不是个人了。
午犀是很酷的小孩,所以说离开就离开,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不过把黄先森的心带走了
自言自语也要呼吁留言~
第5章 第五章
“诶不是,你说这弟妹生得这么标致,怎么这孩子跟个猴儿似的。”黄椋像捧着什么东西赶着上贡一样,抱着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要我说,肯定是随你,唉,可惜啊,弟妹这优良基因就被你给带沟里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刚经历了人生中的小小考验,面上难免有一丝疲态,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风流男人用那样别扭的姿势抱着怀里的小东西,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音。
尹正抬起脚不管不顾地踹了过去,笑骂道:“你个混账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黄椋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手上这个眉眼都皱在一起的小东西。
他向来是最不耐烦孩子的,但眼下手上这个还没学会那些惹人讨厌的恶事,香香软软一团倒有几分稀罕,正专注地观察着,一时不防被尹正踹个正着:“啧,你家新一代还捏在我手里呢,可得对我恭敬着些,不然磕了碰了小心弟妹跟你没完。”
话音刚落,怀里的小东西被惊醒了,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音量大得吓人,冲出了病房连走廊上都能听见。黄椋向来自持风度,这下子却手足无措地跟那儿待着,额头上都冒出汗来。
尹正八风不动,欣赏了一会儿黄椋难得的窘态。而他媳妇儿不愧跟他是一家人,也笑嘻嘻地看着黄椋出丑,好一会儿才大发慈悲地接过了这嗓门赛过小子的女孩儿,将两人都赶了出去。
黄椋本还觉着新鲜,想看看是怎么哄孩子的,差点儿没被尹正对着屁股再来一下:“给我滚出来,我媳妇儿喂奶你好奇个什么劲儿,怎么,难不成黄老板这两年转性了?”
黄椋这才反应过来小孩儿是饿了,伸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
两个大男人在病房门口的塑料椅子上坐下了,这时只剩下两人,气氛却莫名冷淡了下来,好半天没人开口。
最后还是黄椋笑着捶了下身旁人的肩膀,问道:“怎么不住私立医院,在那儿坐月子多少舒坦些,没得委屈了弟妹。”
尹正双手抱在胸前,眼睛望着对面墙上那瓶粉色的免洗清洁剂:“她说没必要,有钱还不如留着给孩子买点儿进口奶粉。”说完顿了顿,“我想想也是,有了孩子以后多少要省着点,到底不比一个人的时候了。”
有那么一会儿,黄椋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家伙突然十八般武艺尽失,几次三番想要开口,那c-h-a科打诨的话又随着呼吸的节奏重新滑回肚子里。他觉得自己和这个普通而温情的时刻有一些格格不入,好像习惯了三四点入睡的人十一点多躺在床上,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正确的时间,你应该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可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方寸里打滚。
“是啊,一眨眼的工夫,你们都成家了。”他的身旁是一个和他一样年纪的新手父亲,即将开始他一家三口美满而颠簸的生活,“那年你和我分手的时候还扯什么来着,哦,自己是独身主义者,这辈子就想一个人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
尹正注意到黄椋那不寻常的沉默,心里有一点微妙的牵挂和无奈,但最后还是如同什么也没察觉似的开口:“得了吧,说正经的,你家里不是不反对这事儿吗,都这么多年了,你干嘛不正经找一个?”
“嘿我发现是不是所有男人结了婚以后,就特别希望别人也拥有这份快乐啊?”黄椋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给人一种这块地装不下他的感觉,“林永年那小子也是,和程瞬美国领了证以后,有天大半夜里给我打电话抒发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情,最后还给我来个小结,什么‘还是结婚好啊,我现在好幸福啊... ...’。知道那小子最后什么下场吗?我把他之前那些事儿全捅他心肝儿面前去了。”
尹正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晓得他这是心里不痛快了却不愿意明着说出来,拐着弯叫他闭嘴。
他侧过头去看到黄椋的侧脸,时间永远对这个男人分外留情。
他和高中时那个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男孩儿并没有什么两样,侧脸的线条几乎纹丝不动。因为面中饱满贵气的缘故,就算脸上常年带笑,鼻唇沟的地方也还是平平整整的,只有眼角笑起来的时候显出几条浅浅的纹路。
乍一看过去,恍惚还是当年那个捧着篮球带着他翻墙逃课的男孩子。
但尹正心里也晓得,真正年轻时候的黄椋,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那时候他是表里如一的,笑就是笑,生气就是生气,所有的事儿都挂在脸上,有一股子寻常年轻人没有的底气。
他也知道黄椋真情实感地在乎过他。
年轻男孩儿最没耐性的两年,黄椋把完完整整的一个自己都牵挂在他身上,分手那天,就像所有凄凄惨惨的影视剧里一样,天上下着大雨,他就那样杵在他寝室楼下,全身都s-hi透了。
那是尹正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看到黄椋失态,过两年再见的时候,他的内里已经从面上沉了下去,没人看得透了。
“你这样,你家老爷子不着急?”
“我爸这辈子,什么人没逮过,什么恶事没见过,只要我不去违法犯罪他就感恩戴德了,不过就是晚婚晚育,和黄赌毒不沾边儿就不值得黄局长挂在心上。”
“还是趁着年轻皮r_ou_卖相好的时候勾搭一个吧,没得老了还是得和别人瞎对付... ...”
尹正还打算趁热打铁再劝两句,却见黄椋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紧盯着不远处的某个角落。
“怎么了?”
“我好像瞧见个熟人。”
尹正闻言也探头看了看,但这一片除了妇产科就只有一个心内科室当初因为设计纰漏被定在了这儿,眼下大中午的,一眼望过去只有一个抱着孩子逗弄的老人和一个扶着墙上的把手走动的孕妇,怎么看也不像有这位爷的熟人。
“要不你过去看看?”尹正纠结半天还是出口问道。
他隐约觉得黄椋的态度有几分奇怪,往常他们难得见一面,他连电话都不会接,更别说搭理什么人了,可现在他虽不说过去,心思却挂在上头。
黄椋没吭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下来,脸上惯常带着笑,瞧着尹正有些疑惑的表情说到:“我前两天遇到个小孩儿,这辈子就没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平日来我店里的那些女明星和他一比,那就是天上的星星和我家旁边那小半年也没人来修的路灯。”
尹正听着听着竟不自觉端坐起来。
“刚开始以为纯着呢,后来当晚就搞到床上去了。”他冲尹正眨眨眼,“结局怎么样,你一定想不到。”
尹正这时候也没心思猜了,眼睛盯着黄椋的脸,像是要透过那张俊朗的皮看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刚做了一回,得,小孩儿心脏病犯了。”黄椋语气里有几分遗憾,但是这种遗憾更像是场面功夫,是为了使这个荒唐的故事变得更加无理取闹而刻意摆弄出来的,“我心想不行,可别找个乐子再把人弄死在我床上,叫他收拾好东西就把人送回学校了。”
“... ...自愿情况下的□□行为,一方突发疾病另一方达到救助义务即可免责。”
黄椋有些兴味地挑起一边眉毛:“尹大律师,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大可以不必一直牵挂着这个事情,事情过去这么多天,就算他之后前往医院就诊,也不关一个前两天上过床的人的事,你既不用出钱,也不用负责。”尹正回赠给他一个板板正正的微笑,“更清楚一点,你已经可以把这个人抛在脑后继续寻觅下一个发情对象了。”
他说完这话,两个人久久对视着,又陷入了最开始的沉默。
“别爱我,没结果。”
午犀穿着病号服回到病房里,耐心终于告罄。
林书寒坐在床边削着一个苹果,听到这话眉毛都不动一下:“你室友都忙着期中作业,您就将就将就,过两天出院就不用再瞧见我这张脸了。”
“两百。”午犀用他那双漂亮眼睛盯着眼前人,“一天两百,再多我出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