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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的犀牛 第9节
    黄椋大概猜出了是什么剧情,面上流露出一点兴味,却见午犀兴致缺缺:“喊什么?”

    “我爱你,我在这里发誓,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分手。”午犀探身拿过甜点,“据说是男生在上面口述的,要求女孩儿拿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健康郑重宣誓。”

    午犀脸上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黄椋头一回见到他表露出这么强烈的负面情绪,往常大多就是不耐烦:“怎么,你很瞧不上这回事儿?”

    “二十几岁谈场恋爱罢了,好聚好散不好吗?”午犀的睫毛又长又密,一垂下乌羽一样的眼睫,除了嘴角的一点轻蔑,眼睛里的情绪便被挡得一干二净。

    小区里的树被北风吹得哗啦啦掉叶子,一地不属于冬日的绿色躺在太阳底下,和灰尘一起在冰冷的天气里打滚。

    午犀打开楼下的密码锁一走出来,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用手拢了拢衣领硬着头皮招了一辆出租车忙不迭上去了。

    “师傅,去人民医院。”

    “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快递小哥把中等大小的纸盒子递给黄椋,祝他生活愉快之后就离开了。

    黄椋坐在客厅里打开纸盒,发现是前几天网购的宝宝防磕碰角到了,想起午犀早上小腿的青紫,当即动起工来。

    一个早上眨眼过去,等他巡视领地的猫一样骄矜地把家里转过一圈之后,看着自己改造过后有些不伦不类的房子,和小灰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准咬。”

    “喵。”小灰蠢蠢欲动的爪子停在了半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午犀会有好聚好散的想法是有原因的,后文会有情节进行说明,就是一个幸运的倒霉孩子吧。

    至于黄椋,他是很认真地在谈恋爱了,祝福他(微笑微笑

    第12章 第十二章

    大学正门的林荫道上,榕树好像永远也不掉叶子,可以就这么几十年郁郁盈盈一辈子夏日长荫下去。

    黄椋的车并不引人注目地停在树底下,心里本鼓噪着的那种毛头小子似的献宝的冲动在冬天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车里浑浑噩噩地安静下来。

    那个年轻人身上带着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特有的朝气,穿着件皮夹克,头发理得短短的,身后背着个跟午犀如出一辙的画架。虽说隔得远看不清长相,但肩宽腿长身姿挺拔,显得人利落又j-i,ng神。

    午犀的身高已经算得上是鹤立j-i群了,但那个人站在他身边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黄椋不禁猜测,自己和这个男孩儿到底谁更高些。

    男孩儿的手臂横跨过午犀的肩膀,着落在他另一边臂膀上,准确的说是紧紧地搂住了午犀灰色的大衣,早上黄椋亲手递给他的灰色大衣,羊毛呢料,这个天气穿其实有些厚了,但是午犀畏寒。

    那实在是一个极富占有欲的姿势,让黄椋心里很不舒服。

    他并不擅长自欺欺人,同学朋友之间并不会产生这样有力的搂抱,以午犀的性格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这是一种对他来说除了表达亲昵再也没有第二个用处的行为。

    远处两人像是在说些什么,午犀的身体向黑色皮衣的方向倾斜,黄椋掏出手机拨了午犀的号码。

    “嘀... ...嘀... ...嘀... ...”

    他的脸色在机械的嘟声中无法遏止地沉了下去。

    黄椋心里清楚午犀的手机向来是静音,接电话全凭缘分,但此时此刻,他却抑制不住地升起一股怨念,忍不住开始思考,心中有牵挂的人,手机也会常年难以联络吗?

    “... ...喂?”

    在电话堪堪响过十一声的时候,午犀在通讯中一向显得非常平淡的声线突兀地响起。

    黄椋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食指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是我,你现在在哪儿呢?”

    “... ...怎么了?”

    “... ...没什么,就是刚刚忘了跟你说,过几天我要和几个朋友聚一聚,你也一起来吧?”

    “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午犀的声音落在黄椋的耳朵里有一些细微的紧致,“我现在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腾出时间。”

    “嗯,好。”

    黄椋挂断电话之后没有再停留,像是自嘲似的低低笑了一声,发动车子离开了。

    “你好点了吗?现在能站稳了吗?”刘骁牢牢搂着午犀,把他整个人的重心负担起来,一点也不敢放松,生怕午犀就这样蹶过去。

    “吃了你的糖,现在好多了。”午犀苍白的脸色终于逐渐回暖,感觉身上也有了一些力气。

    “往常只是听说你身体弱,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刘骁看他确实好转了,松开手往旁边退了一步,“怎么样,你是要再缓缓,还是现在就往老于那儿去?”

    午犀刚从低血糖中缓过来,本还想着黄椋刚刚那通奇怪的电话,被刘骁这么一问才回过神:“先去于教授那儿吧,他给我发的信息里说还少些资料。”

    黄椋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是朋友圈里公认的最有前途的人。

    他那时满脑子按部就班的观念,有一个循规蹈矩的理想,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二十五六七八岁结婚生子,三十岁事业有成。

    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

    他不管不顾在午犀楼下当门神的那天夜里,不属于他的万家灯火曾透过遮掩不住任何东西的落地窗明晃晃洒在他身上。

    他看着朋友圈里当初和他纠缠过的男孩如今已为人父,老是追在同桌屁股后头的不着四六的后进生数年后美梦成真,把当初捧在心口的人搂在怀里,成了自己的少年的守护神。

    那他呢?

    那时多年平静之下一场梦碎,血淋淋的现实世界碾碎了他战战兢兢堆叠起来的脆弱理想,他浪费才华虚掷光y-in到纸醉金迷当中,他后悔了吗?

    终于到了他后悔的时候了吗?

    黄椋时隔八年,又好像回到了那个警车和救护车响彻云霄的午后,再次觉得浑身发冷。

    而午犀就是在这样一个,黄椋总是觉得不足的时候闯进了他的生活。

    他在夕阳下拿着一支画笔专心致志地描绘他皆有可能的未来,在埋葬理智的床上硬撑着的少年气概,告白后楼道里转身的刹那发尾掀起的风。

    这年轻而充满希望的一切让黄椋逐渐暖和起来,浑身上下在逃离的同时叫嚣着想要接近的欲望。

    原来他黄椋对午犀的喜欢,说是一腔热血的迷恋,到底还是这样一种复杂而浑浊的东西。

    黄椋已经三十岁了,他对炽热而朝不保夕的恋爱已经像是细胞的老化一样失去了兴趣,他终于肯承认自己骨子里就渴望平静安宁,对浪荡这种事情,生来毫无天赋。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陪着午犀一起成长,看着他恣意地长大。

    这样,或许他的遗憾也会少一些。

    可这一刻,黄椋迷迷糊糊地抓到了情感世界中错综复杂的绳索,从一厢情愿中醒过来,明白自己的心上人,仍旧是一个有无数时间可以虚掷的孩子,一个追求好聚好散的年轻人。

    原来真的是我错了,黄椋想。

    林永年的家坐落在西区,那是一片靠着风景区的小别墅群,聚会这天正好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周边傍着的山头逐渐洒上一层稀稀落落的白色。

    黄椋进门时人已经到齐了,尹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跟李荀显摆自己家的孩子,林永年在厨房里捣鼓着晚饭,程瞬歪在火炉边的地毯上翻看杂志,客厅的电视上不甘寂寞地播放着动物世界。

    一听到他进门的声音,所有人都往玄关这边看过来,黄椋许久未曾收到这群人如此高强度的关注,八风不动地笑了笑,进了门脱下大衣,拍下肩上薄薄一层雪花。

    李荀从学生时代起就是个脑子简单的,见他一个人进来,还不甘心地一个劲儿往门口探头,显然是已经听人漏了风声:“你家那位呢?难不成停车去了?”

    黄椋摇摇头:“他最近忙的很。”

    林永年听见了拿着把菠菜从厨房跑出来:“昨天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不还说能来吗?”

    黄椋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事实上情况比这还要荒谬些。

    黄椋临出门前本打算去接午犀,但电话打了两三个之后才接通,午犀像是有急事,匆匆交代了一句抱歉就挂断了。

    “是你那天在医院里提起的孩子吧?”尹正终于收起他的家庭相册,把注意力转移到黄椋的感情生活上。

    “孩子?”林永年把一盘盘的菜从厨房端出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大铜锅,“多大年纪了?我记得你不爱和年轻人瞎胡闹啊。”

    “多大年纪重要吗?人这一辈子,要真能遇上一个,不谢天谢地难不成挑三拣四?”

    李荀口气里有几分不以为然,他说完后见林永年那恨不得再生出三头六臂来也不肯劳动程瞬挪一挪窝的倒霉样子,认命地起身帮忙去了。

    尹正低头看着手机锁屏,有一会儿没说什么,最后试探着问了一句:“我没记错的话,是大学生吧,学画画的?”

    黄椋整个人放松地倚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那只肥嘟嘟的北极熊趴在碎裂的冰块上,漂浮在湛蓝一片的湖面中央,只听尹正又问:“谈的怎么样了?”

    没等黄椋开口,林永年便招呼道:“都过来吃吧,还傻坐在那儿干什么?”

    黄椋第一个响应号召往饭桌走去,客厅里只剩下尹正和程瞬两人,程瞬从壁炉旁起身的时候看了尹正一眼:“年龄差,艺术生,顺利的话不至于连聚会都带不过来。”

    等几个人都坐下来,没过一会儿铜锅就烧的旺极了,众人便热火朝天地在锅里涮起了各种各样的菜品,那盘羊r_ou_没过多久就见了底,从火锅中蒸腾起来的雾气氤氲在房子里。

    “一开始挺顺利的。”黄椋往嘴里送了片小白菜叶子,突然出声。

    除了尹正这个一向对黄椋的事儿c,ao心过头的人,桌上其他人都没停筷子,林永年往程瞬碗里夹了块麻辣牛r_ou_,随口问道:“听你这话,看来最近不太顺利?”

    他们几人从少年时代厮混至今,彼此的秉性早就摸了个透,这些年聚会的时候,提起近况若是唏嘘,酒入愁肠伤心泪也会抹两把,糊涂话也会说几句,苦水倒完也就获得了一些生活的勇气,能够继续担起成年人的皮囊支撑下去。

    黄椋和读书时差别最大,但少年时代留下的打碎牙齿和血吞的脾气倒是犟到现在,总是一副没什么烦恼的样子,酒吧起家,副业越来越多,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和李荀那种一大把年纪还秉持着真爱至上的天真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好像什么都不信,结果这回林永年冷眼瞧着,一摔就摔一个大跟头。

    “谈感情嘛,就是那么回事儿,成天想在一起,我当然也是这样。”黄椋往酒杯里添了杯酒,“小孩儿虽说不是黏人那挂的,但顶可爱,一开始也是腾出点时间就往我那儿去... ...最近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面。”

    “现在这个月份,怕不是期末考要到了?”林永年一边问一边又往程瞬碗里放了几颗板栗。

    “是啊,期末考要到了,更别说他本身就是个对自己狠的,画起画来没日没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