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听了这话眉间有一瞬间叠起了一个轻微的褶皱,很快又舒展开来,思忖了一下刚打算开口。
“你三十岁事业有成有钱有闲,当然可以腾出大把时间来伤春悲秋疑神疑鬼。”程瞬放下了筷子,像是突然起了谈话的兴致,“二十岁的男孩儿扎挣着前途,恨不得只有白天没有黑夜早点熬出个人样。”
尹正的声音里带上一点火气:“程瞬... ...”
“黄椋,你是浪了太久不知道怎么和人好好相处了吗?”程瞬并不理会尹正,双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只有解决问题才是对待问题的正确态度。”
尹正感觉到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划拉开界面。
【他们说什么疑神疑鬼的?】
尹正扶额,给李大傻子回到——
【热恋中哪有十天半个月没音讯的?】
【就算没日没夜,是人就要吃饭睡觉,这个时候干嘛不联系黄椋?】
【黄椋这人敏感,肯定是发现什么了,又别扭不说。】
“兴许是有代沟了吧。”黄椋知道程瞬向来如此,也不觉得他口气冲,拿着漏勺涮着最后几片羊r_ou_,“我到了这个年纪,遇上一个喜欢的人,就想收心成家,忘了人家小孩儿现在流行的都是好聚好散。”
作者有话要说:
撒点狗血,顺便预警一下下章误会升级
第13章 第十三章
十三.
午犀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灯芯绒夹克翘着腿坐在椅子上,那红色很鲜艳,火热的色调把他苍白的脸色略微衬得好看了些。
诊室的窗子没有拉上帘子,从他的角度向窗外望,隐约可以看见雪花疏疏落落地从天上飘下来。他觉得这画面很美,也很奇异,那雪落下来的感觉倒像是玻璃沾上了灰尘,y-iny-in沉沉的不干净,衰败得不像是雪。
午犀下意识将手伸进夹克里头想掏自己的平光镜,找了半天没找到,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太匆忙,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
正有些遗憾,就见李主任手上拿着一堆片子和一些档案走了进来,午犀忙站起来,结果屁股一离开凳子眼前一阵黑,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李主任一见他这样子慌忙三两步跨过来扶住他,压着他的肩膀往椅子上按,嘴里劈里啪啦地数落到:“你这孩子,快快快,坐下坐下,低血糖低血压的人站起来不要那么着急,我都嘱咐过你多少次了,没一回记得... ...”
午犀难得有些孩子气地搔了搔后脑勺,顺势坐回了椅子上:“李叔,为了我的事儿害得您这么晚了还耽搁在医院回不了家,真是对不住了。”
李主任是个年过五十的地中海,鼻梁上架着眼镜在那儿仔仔细细地看午犀的一堆身体数据,听了这话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眼镜稍微滑落下来一点儿,镜框后的眼睛盯着面前脸无人色的年轻人瞧。
午犀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又罕见地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没事儿,我这一把老骨头的,早回家也是在那儿数我家那口子脸上的褶子。”李主任又埋头去瞧白纸上那些复杂晦涩的数据,顺手拿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了口热茶,“倒不如多和你待一会儿,指不定那天你一个人在家悄悄没了呢?趁着你还有几天活头,我这多看几眼也不亏,这么俊的一个小伙子,哪能比不过我家那满脸皱纹的婆娘... ...”
午犀的手搭上桌面,求饶似的:“李叔,刚刚那样突然的发作,最近越来越频繁,这到底... ...”
“你上星期过来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吧?”李主任看着在自己手底下过了好多年的孩子,在自己的儿女都成家立业之后,难得又体会了一次面对问题儿童时的头疼,“你这些年吃的药基本都是□□的,也就是说你的心脏还能够负荷得起你身体上的各类需求,无需外力帮助,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午犀重重地往外吐了口气,老人察觉到了,眼神里的无奈更浓了:“你十四岁开始就在我手下看病,李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大事小事都是自己拿主意,那我也就不避讳你了。”
“这种病小时候动了一次手术之后身体能够恢复得像你这样,没病没灾个头还长到一米八的,我见过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所以,小犀啊,你是很幸运的... ...只不过你从前年开始就不注意自己的身体,相信你早早也能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也和你交过底,像你这样磋磨下去,再加上一些后遗症和这几年检查出来的问题,恐怕过两年就要再动一次有父母签字的大手术了。”
“李叔,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
“有数?”李主任一个更年期都过了的心平气和的老头儿几乎要被气笑了,“别以为你拿药当糖吃的事儿我不知道,午犀啊,你这得是卯足了劲儿想当下一个刘翔才能把自己个儿造成这样啊。”
黄椋在门口穿鞋的时候,看李荀那傻子喝多了在里头搂着程瞬不松手,把林永年气的够呛,恨不得冲上去把李大傻子脑袋薅下来当球踢。
黄椋听见他在里头一唱三叹地叫嚣“老子到底比别人差在哪里?!我不管是男是女,我甚至可一可零,我就是想碰见一个让老子心脏骤停的人,怎么就他妈把老天为难死了?!”
“你再不松手小心我现在就让你心肌梗塞,到时候剁碎了往我家后院一埋你就上天去找你的知心爱人吧。”
不知道是被程瞬森冷的口气冻着了还是终于被林永年臭的快发疯了的面孔惊醒了,总之李荀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找死,乖乖松开他搂着程瞬脖子的手,被林永年拎着脖颈丢到了玄关。
尹正顺手将衣架上的大衣递给黄椋,他们叫的代驾已经到了,黄椋前脚已经出了别墅门。
“黄椋。”
黄椋有些惊讶,回身一边往手上戴羊皮手套一边跟尹正说:“你帮我去跟代驾说一声,劳烦他再等我五分钟。”
尹正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捎带上不省人事的李荀转身走了,林永年看尹正一个人搬那傻子有点吃力,在程瞬肩上按了按就出去帮忙了。
门口除了被风吹进来的雪,还有那些雪化成的水,只剩下黄椋和程瞬。
过了十几秒,程瞬终于开口:“你给我找的那份工作很好,只是我现在的j-i,ng神状态可能还是无法胜任这份工作,我已经拒绝了工作室的邀请,让你白费心了,抱歉。”
黄椋看着程瞬在那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觉得有点好笑:“多大点事儿,就是一个电话的工夫,你拒了就拒了,还用得着跟我亲自道歉?林永年没拦着你?”
程瞬说完前头那些话堪堪松了口气,像是呕出了隔夜的冷饭:“我还没告诉林永年这事儿。”迎着黄椋有些惊讶的眼神,他有些难为情,“我... ...一开始是不想让他白高兴,所以没告诉他我想试着去工作,直接拜托了你。现在... ...现在我不想让他替我担心。”
他们一堆人一聚在一起就容易忘了时间,这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雪停了一阵之后又磕磕绊绊地下起来。别墅靠山,气温更低,林永年给黄椋的代驾递了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那年轻人聊着,眼睛一直没离了别墅门口。
“可是... ...”黄椋略微有些戏谑地看着那说句软话能要了他半条命的前战地记者,“那家伙早就知道了呀。”
程瞬霎时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接上话。
“你打电话过来的前几天他就知会过我了,婆婆妈妈地交代了一堆事儿,又要工作气氛轻松,又要同事之间好相处,最好还能不打卡,每个月还能有几天假期,搞得人家以为是我给自己小情人找事儿干呢。”黄椋搓着手下意识想要自己暖和一点儿,“那小子简直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交代了一堆又叹气,说是你能去最好了,又觉得你还去不了,但不管怎样,你想去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林永年把烟头扔在脚底下,使劲儿踩了踩,和代驾交代了几句,朝家门口走过去。
“你... ...最近状态怎么样?”黄椋没忍住,问了句。
程瞬神色黯了黯:“就那样。”
林永年大呼小叫地走过来埋怨程瞬不穿外套就出门,把他搂到怀里,对黄椋笑了笑就进门了。
代驾是个很安静的年轻人,说完“xxxx为您服务”之后,车里就只剩下黄椋酒后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从别墅群出来因为在风景区里,所以走的都是有些陡峭的环山路,黄椋的身体时不时地会朝一些方向倾斜,过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头晕。
程瞬读书时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一副聪明得要死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就扎下了投身伟大事业的理想,大学毕业拎着相机去了巴基斯坦,别人眼里的不归路他头都不回扛了那么些年。
可兴许是冷眼瞧着炮火太多年,大概心都被鲜血泡软了,永远冷硬的脊梁骨也被□□烘碎了,一场不可言说的事故之后归国,到现在连拿起相机手都发抖。
那小子曾经是多臭的脾气... ...又是多么强悍的j-i,ng神啊。
黄椋心中涌现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来,难过着难过着,又忍不住感同身受到自己身上。
程瞬那种人都会跪倒在这坎坷人生路上,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车子汇入大道之后司机逐渐提速,周遭的景物只来得及在车窗上留下一串灯红酒绿的虚影,随后便一头扎进了黑暗的隧道。
黄椋捏了捏眉心,问司机:“临江不用过隧道吧?”
小年轻扫了眼导航,规规矩矩地回答:“刚刚那位先生嘱咐的地址是下城那边的一处酒吧。”过了一会儿没回音,他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先生,那我们现在需要改道去临江吗?”
又过了大概有半分钟,他正准备转弯,就听到后座那个男人说:“不用了。”
“喵”——
午犀一下子被惊醒了,睁开眼看见小灰红着一双眼睛在茶几上舔着自己的毛,貌似是在抗议他占据了沙发的位置。
黄椋家的灯要么就是全亮,要么就是一盏不开,简直没有个中间选择,他刚来的时候头疼,嫌白炽灯太刺眼,索性都没开,结果昏昏暗暗的不小心睡着了。
他揉了揉肩颈,感觉脖子酸的厉害,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两点了。
他愣了愣,余光扫到餐桌上打包回来的粥和解酒的小菜,有些没由来的不踏实。
那边小灰见他终于挪了位置,灵巧地蹿过来,想要腻在他身上,午犀心不在焉地看着它打滚撒娇,划拉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黄椋打个电话。
他看到通话记录,突然发现通篇都是黄椋的号码,一片的红色绿色,本来有些踟蹰的心思被这单一的榜单冲散了,有了点信心,觉得自己这样做大概不会招人厌烦,松开手播了个电话。
都两点了,朋友聚餐不至于闹个通宵,也该回来了。
不知道要不要去接他,如果得去的话那恐怕要把粥放进微波炉里定个时... ...
“喂?”
午犀一愣,飞快地挂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向误会展开
程瞬这个配角,人设是患了ptsd的战地记者,将来有可能单独开一篇写他和林永年的故事,不过在这篇文里就是推动情节发展的小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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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卫生间的门没关,小套房里都是黄椋痛苦的呕吐声,酗酒的后遗症将他定在马桶边上,一个脚步也挪不动,他恨不得伸手进去把胃袋掏空。
好不容易缓过一阵恶心,他按下了抽水键就那么半死不活地坐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耳朵轰鸣一片,吐空了的胃被酒j-i,ng绞得生疼,酒气不慌不忙地窜上天灵盖,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咚咚”,大敞着的门被意思意思敲了两下,男人拿着响铃的手机问他:“你电话,接不接?”
黄椋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保持清醒,于是不停地用手捏着眉心,这时听到这话脑子迟钝地转了下,几个小时的时间差被酒j-i,ng上脑掩盖了,还想着大概是林永年打电话来看自己是不是安全抵达:“你帮我接吧... ...就说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