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乔的怕是让人跟过他一阵子,知道他身边最近多了个午犀,大概又想着这么几个月下来总该腻了,而且家花哪有野花香,这个时间点送这么个玩意儿上来,指不定哄得他高兴,他也好办事,才有了这么一遭。
胡惜不停地往黄椋身边挪着屁股,整个人都差不多坐到他身上,手还悄悄地放在了黄椋那块地方,拿起他手里的威士忌喝了一口,作势就要凑过去往黄椋嘴里喂。
黄椋看着他顶着那张脸凑上来,心里就涌起一股微妙的恶心,伸出手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
一般人总觉得,一个人长得怎么样,就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哪怕这男孩子再好看清纯,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干净。
胡惜嘴里含着一口酒,下巴又被人钳制住了,当下只觉得这个酒吧老板不像是要跟他调情,倒像是之前□□他规矩的那些人,手下完全不像面上看去这么云淡风轻。
他惯会看人脸色,心里立马估摸出这个举动恐怕是触了对方什么底线,刚要退回去。
“嗯... ...”
没等他后退,黄椋突然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拽。
来不及吞咽的酒液从胡惜的下巴上滑落,没入他的衣领里头,他的唇舌被对面人吮吸着,心里有苦说不出。
别人绝对不知道这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那手几乎要把他的下颚骨捏碎了。
姓乔的似乎是没想到黄椋竟然真的被勾住了,愣了两秒,随后立马起哄道:“哈哈哈好,既然黄老板你看得上小惜,那今晚一定让小惜作陪,不醉不归!”
他身边那女人也应景地娇笑了两声,不远处舞池里的音乐鼓噪进这角落里。
胡惜听了这话身上有些发寒。
他不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了,他害怕,也不想被转到眼前这个男人手里,到时候被玩儿死了也没人知道,当即用上了劲推拒着黄椋的胸膛。
“哗啦——”
玻璃杯砸到地上又碎裂的声音,带着点故事高潮的色彩,涌进了这个角落充斥着怪异氛围的角落,将丁点暧昧的气息瞬间一扫而空。
胡惜感到手底下男人的身体一僵,顺势抓住机会把他推开了,只是他刚从他怀里脱身,连抬头都没来得及就又被那酒吧老板扣着腰抓了回去。
“坐好,别乱动。”他听见酒吧老板纹丝不动的声线。
胡惜感觉到他的心情比之前更糟糕,不敢再贸然违背他,于是安分地被他搂着,小心地抬起了头。
“先生,您不能从这里过去!”几个服务生终于追了上来,混在人群中人高马大的保全也不动声色地朝这边围拢。
“你是什么人!谁放你进来的!”昏暗的灯光下,姓乔的见有个身量颇高的男人速度极快地冲进这个僻静的角落,踏进来不说话伸手就高高举起一个酒杯往地上砸,灌了酒的脑子有些不清醒,没瞧清楚那人身板是怎样的单薄,竟害怕起来。
胡惜眼神好,看着站在那儿的那个高个男孩儿,觉得有种古怪的熟悉,待有一阵灯光扫过来,映亮他半边脸,他才终于想起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午犀看着黄椋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着那个眉目和他三分像的男孩儿,没说话,扫了眼桌上发现还有一个酒杯。
一个没人用过的空杯。
午犀的背挺得很直,拿起桌面上摆着的洋酒,无甚规矩地往杯子里头倒了满杯,抬起手朝黄椋敬了一下:“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用力地把酒杯砸向地面。
那个男孩儿让司机把车窗打开的时候,他其实不太乐意,只是人总是这样,看谁好看就乐意多给一些好处。他往后视镜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顺从地没有多问,把后座两个车窗都打开了。
南方的冬天y-in冷,风里也总是含着一股水汽,一点一滴地扒人的皮,计程车内原本带着点儿皮革味的暖气散了个干净,司机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
午犀十一岁那年,自小纠缠的心脏病已经雨过天晴,y-in影日益远去。
那回他因为一次小小的阑尾炎手术进了医院,父亲仍旧十分忙碌,第二天早上他从麻醉中醒来的时候,他都还没从长途出差中回来,只有母亲在他的病床前强打着j-i,ng神照顾他。
到了那天晚间,母亲托家政为他准备晚饭,自己亲自回去收拾他的贴身换洗衣物,病房里金黄金黄的,只剩下因麻醉药效过后辗转难安的少年和一室的夕阳。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电视里老掉牙的偶像剧放起片尾曲,他的父亲走了进来。
一同来到病房的还有一位女士,穿着合身大气的职业套装,画着j-i,ng致的妆容,一踏进来就问:“这是小犀吧,之前都没机会见到,和你说的一模一样,长得真是漂亮。”
午犀几乎要被逗笑了,他少年时代身体并不结实,刚发育的时候身高还没上去,体重却嗖嗖往下降得厉害,动过一场手术之后瘦的几乎只剩一个骨架子。
他看着这个女人说傻话,在那儿好整以暇地等着父亲叫他的秘书闭上嘴巴。
然而他父亲听了那女人的话,表情却略微一松,有些愉悦地看向她道:“底子是好的,就是这身体一直不成,瘦的都不成样子了。”他转头对着病床上的午犀,“小犀,爸爸和你介绍一下,这是你陆阿姨。”
那女人略带些期待地看着他,见他半晌没什么表示,便走到午犀的病床边,作势要拉他的手:“小犀... ...”
“别碰我的孩子!”
午犀自打记事,就从没听见过自己的母亲用这么尖利的声音说过话.
他心里莫名的有些害怕,少年人混沌的双眼终于被残忍的世事擦亮了,预感到了什么,望向门口。
永远温柔永远微笑的妈妈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连衣裙,耳垂上坠着两颗圆润的珍珠。
她的手里提着他的换洗衣物,白净的脸上冒着不正常的血色,并不去看病床边站着的那个面子上得体,内里却不是东西的玩意儿,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盯着男人:“我说过,别碰我的孩子。”
“蓝宁... ...”
“午正简,你别犯混,好聚好散不好吗?”
黄椋打开家门的时候下意识觉得少了点什么,环顾四周,看到落地窗前立着的那个画架,又觉得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他走进客厅,将外套放到沙发上,望着电视机下边儿消失的一些猫咪的生活用品出了会儿神,才恍然大悟。
小灰不见了。
小灰近来越来越粘人,明明顶着这么一个质朴的名字立的却是宠冠后宫的猫设,每每听到人声,便会坐在门口的地毯上“喵喵”叫着等候。
他转了个身又往卧室走,穿过房门,打开衣柜,看见三件不属于他的毛衣。
冷酷的黑色,安稳的墨绿,还有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会拥有的基佬紫。
他站在衣柜前,发现自己到现在都不能理解这件毛衣,于是把它取了出来,放在床上,用手不停地摩挲那种老旧温暖的纹理。
过了一会儿,他想,我去冲个澡清醒一下。
浴室里,他拿着喷头一直淋自己,一直淋自己。
他不知道,这个动作已经不够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一会儿,他想,我去冲个澡清醒一下。浴室里,他拿着喷头一直淋自己,一直淋自己。他不知道,这个动作已经不够清醒。”
这一段话是很多年以前在微博上看到的,当时认真的用纸笔抄写下来,也没有想到有天它能够在我的书里“活过来”。
第16章 第十六章
“你小子拍什么呢?”齐盛对着自己新带的小徒弟兜头就是一巴掌,“这画展还没开始呢,你咔嚓咔嚓拍的挺得劲儿,怎么不怼人脸上拍去呢?”
祝小新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手里捧着的相机终于欲盖弥彰地换了个方向:“齐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我我没拍画呢... ...”
齐盛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又往他脑袋上毫不客气地盖了过去:“我还没瞎呢,行了,这下子拍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您是不是可以微微挪动大驾到作品上去了?”
祝小新臊红着脸把脑袋点得像个拨浪鼓,终于拿着手里的相机干正事儿去了。
齐盛是火光网的记者,祝小新则是站里最近刚招进来的实习生,这回碰巧遇上大型画展在市里举办,虽说够不上什么热点话题,但拍摄价值总还是有的,用来□□实习生正合适,齐盛便带着自己这脑袋瞧着不甚灵光的小徒弟出来长长见识。
画展的名字叫做“日出·印象”,十多年前由一个法国华裔画家设立,他生平挚爱克劳德·莫奈,但自身在绘画方面终生也未出什么成就。其人是富家子弟,家中世代经商,说不准是有善心还是有钱人都心大,机缘巧合之下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每三年都会在国内举办一次“日出·印象”展,专门用于展出那些在专业领域未曾出头,或者刚刚展露头角的新人的作品。
每年最受评委会青睐的画作,创作画家便会获得由时任会长颁发的一笔奖金,搞艺术的不是谁都能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这一笔钱有时候就能救天才出水火,“日出·印象”算是近年来国内新人画家出头的一种典型方式。
齐盛看向小徒弟一门心思拍了十多分钟的方向,心想,谁还猜不出来呢。
画家,或者说那些搞艺术的,看上去确实和普通人有些差别,那是种骨子里头溢出来的与众不同。此时齐盛的身边就有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姑娘,瞧着大概才二十岁出头,素面朝天的,但却无端端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拽”感。
齐盛翻开进门前拿来的那本介绍本次参展作品和画家的手册,在第六页看到了一副画作——《恋爱的犀牛》。
画家:午犀。
在真正的美人面前,气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又变成了作弊。
不远处那个男孩儿高了在场男士普遍半个头,虽说穿着很普通的黑色皮夹克和马丁靴,但什么都不干也能在人群中发光,也难怪那小子会一眼就注意到。
他的脸就是上帝最好的作品。
齐盛鬼使神差地举起胸前的相机,咔嚓一下。
“这幅画有什么寓意吗?”
坐在最中间的女士头发已经全成了雪白,用半弯镶着绿玛瑙的梳篦别到耳后,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向厅中央那个年轻人发问。
“日出·印象”会发出的那笔奖金不是一个小数目,因此每年的评审都德高望重,力求公正,每位经历过筛选之后参展的画家也都会有一些时间来向众人介绍他的画作。
午犀身边是他近半年来唯一一副作品《恋爱的犀牛》。
整幅画的主色调是一种很正的粉红色,非常铺张又随意地在画纸上涂抹开来,本该给人一种浪漫又天真的感觉。
画面正中央的图像没有清晰的线条,但配合这个画作的名字能够看得出是一只犀牛,虽然没有刻意勾画棱角,但是每一抹颜料都在该在的地方,凌乱中宛如映在水面上的倒影。可犀牛角上用了深浓的黑色,极端凌厉,像一根穿透画面的尖刺,一个男人,准确地说是一个人影,踮着脚尖单脚站立于尖端。
画面中,这个部分的粉红色比任何地方都要深,从影子心脏的位置一直流连到脚尖,像是残忍穿透了脚底,渗出了人心里的血。
“《恋爱的犀牛》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午犀在沉默了两三秒之后,开口道。
“犀牛的视力很差,而每个人一旦陷入恋爱,就会变得像犀牛一样盲目。
“所谓‘明智’,便是不去做不可能、不合逻辑和吃力不讨好的事,在有着无数可能,无数途径,无数选择的现代社会,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最佳位置,都能在情感和实利之间找到一个明智的平衡支点,避免落到一个自己痛苦,别人耻笑的境地。
“没有什么人真正值得倾其所有去爱。但爱,爱是自己的东西,可以帮助你战胜生命中的种种虚妄,以最长的触角伸向世界,伸向你自己不曾发现的内部,开启所有平时麻木的感官,超越积年累月的倦怠,剥掉一层层世俗的老茧,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在外。
“因为太柔软了,疼痛必然会随之而来,但没有了与世界,与人最直接的感受,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繁杂的大厅中逐渐失去了声音。
“人的一生很长,我们昨天丢掉童话,今天抛下爱情,明天失去理想,裹上一层又一层灰色的现实,为心目中早晚有一天要到来的打击做完美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