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骁的话音刚落,没想到就看见午犀开始急喘气,而且那样子叫人心里发紧,像是喘不过气,本来握着毯子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也渐渐松了力气,没两秒钟,左臂竟然自然垂落了下来。
刘骁一看这个情况立马大声喊道:“乘务员!”
“您说什么?!”黄椋的酒醒了一半,猛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头晕目眩。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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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陈秘书,你说清楚,我爸怎么会突然进医院了呢?!”黄椋拿着电话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局长去年体检就查出心脏问题了,一直在吃药控制,最近局里在办一起连环杀人案,强度很大,今天正好收网,抓捕现场局长亲自坐镇,他虽面上瞧着不声不响的,但恐怕是情绪一时激动... ...”
黄椋深吸了一口气:“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我送你过去!”尹正道。
“快!”黄椋把车钥匙丢到他手里,俩人匆匆出了家门。
“手术同意书需要家属签字,你们两个谁是家属?”护士手里拿着单子看了看刘骁和于教授,“快点,病人必须尽快手术。”
“... ...我们在市二医,是在降落的时候出的事情... ...做手术的是一位姓李的主任没错... ...好,您尽快赶过来。”于教授挂断了电话,转身拿过护士手中的文件签了字。
小护士二话不说随即旋身跑进了手术室,刘骁毕竟年纪轻又是小孩子心性,有些懵:“教授... ...这万一出了事儿... ...”
“我刚刚已经跟午犀的父亲联系过了,况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于教授打断刘骁,“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不要那么怕事儿。”
刘骁听罢不再说什么,抬起头看着“手术中”的红光。
正在这时,几个医生和护士又推过一辆担架车,飞快地进了手术室,一队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追在后面送,也被挡在手术室门口,两拨人就这样盯着那亮着红光的几个大字,陷入了无可奈何却又别无选择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小护士出来询问:“请问黄海患者的家属在哪里?过来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个字。”
那群穿着警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站出来一个文员模样的中年人,接过小护士手里的单子:“我刚刚给黄椋打过电话了,他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也算是他的长辈,这个字,大家做个见证,事态紧急,我就帮他签了。”
说完这话那中年人便果断地签了字,把手中的单子递给小护士,小护士本来拿了就要跑,没曾想却被队伍里的一个穿着防弹背心的年轻警员拽住了。
“诶你干什么,快放开呀,我还要进去让医生开始手术呢!”护士年纪虽小,却因为见惯了生死瞧着是个胆子大的,闻到警员身上隐隐约约的硝烟和血腥味,还敢对着他吼。
“吴队你快让人家护士进去吧,你这样拉着人家干什么呀!”、“是呀吴队,黄局耽搁不起呀!”、“小吴,你这是干什么?!”众人也颇为诧异,七嘴八舌地低声斥责。
“为什么不是李主任给我们局长动手术?”吴队扯着小护士的手腕,紧盯着她的眼睛,他的脸上还有些没擦干净的血,“往常我们局长都是在李主任那里检查拿药,李主任是全国有名的心内专家,为什么现在突然换成了副院长给我们局长手术?他不了解过往病史,这么贸贸然开刀,能有几分把握?”
“李主任二十分钟前刚上了另一台手术!你们局长的命是命,人家年轻男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小护士彻底被这审犯人的口气气着了,一张脸通红甩开警员转身就走。
那吴队面上全是按耐不住的担忧,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被那文员模样的中年男人拦住了,那一堆身穿警服的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最后一字排开在医院的塑料长椅旁或站或坐,再次沉默了下来。
刘骁目睹了全局,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嗤笑,被于教授用眼神制止了,两人也坐在那儿心神不宁地等着。
众人头顶上,那“手术中”的三个大字一直冒着红光,不知何时能够熄灭。
“陈秘书,我爸怎么样了?”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时间,一个男人匆匆赶到,于教授略微起身,看清了他的年纪后又不动声色地坐下了。
吴斌闻到黄椋身上的酒气,面上添了几分怒气,不等陈秘书说话,便先开口:“局长已经进去一段时间了,陈秘书代你签了手术同意书,这家医院最好的心内医生就在同一间手术室里却不是给你爸开刀!”
黄椋听后略皱了皱眉,顺着吴斌的眼色往刘骁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坐在那儿的那个年轻人有股子说不出来的熟悉,却也并未多想:“你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一个警察在公众场合这样像什么样子。”
吴斌是黄椋父亲下手的儿子,二十来岁前和黄椋关系很亲密,黄局跟他爸也没什么区别,他一听黄椋那话便控制不住音量地怒了起来:“那是你爸!你怎么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平常气他就算了,这种事儿你也不在乎啊?!”
护士站里一个中年护士探出身来瞪了他一眼,喊了一句:“这是医院,不允许大声喧哗!”
“好了吴队,黄局平常身体好,这回又发现得早,情况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是呀,再说了这事儿不也没办法嘛,与其这样还不如多盼着局长点儿好呢... ...”、“黄椋,你爸爸一定会平安出来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
比起那边儿的热闹和人气,午犀似乎是更不被盼望的那一方,刘骁的脑海中冒出这种想法。
时间过得很快,但很磨人,两个小时眨眼就过去了,刘骁忍不住想问于教授一句午犀他爸爸的消息,这时手术室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诶出来了出来了!”
手术室外的人哗的一下子全都围了上去,去看手术推车上躺着的那个人。
“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接下来只要小心照看就好,只是他年纪大了,这回动了手术之后恐怕要一些时间才能重回工作岗位,也不能再过分劳累了。”
黄椋仔细看了看推车上的人的脸色,点头道:“医生,您辛苦了,那我爸大概要多久能恢复清醒?”
“这个根据个体对麻药的敏感程度会有所不同,但12个小时内应该会恢复神智。”
那群人说着走远了,红灯映照的长椅上只剩下刘骁和于教授,俩人刚刚提起来的心又沉沉地落回原地。
刘骁从未有过在手术室外等待着什么人的经验,午犀的生死一时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忍不住开了个话头:“于教授,我听别人说他的病情很稳定,都好几年没发过病了,怎么这回... ...”
于教授抬起头看了眼亮着的红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件好的作品,可以反应很多的东西。”
刘骁一愣。
“日出·印象”还剩下三天的时间,午犀的作品《恋爱的犀牛》被留在了画展上,这三天与之前不同,是为了展出这几年来新锐画家们已经受到好评的作品与“日出·印象”展历来的一等而设的。
午犀的画被留在画展上,将来有一天或许会被拍卖,但在那之前,永远是“日出·印象”的一部分。
“我从午犀的画中,感受到他对于爱情深刻的向往和怀疑,对这个世界伸出尖刺的是他自己,踮着脚尖把柔软的心剖开的还是他自己。”
“... ...老师,可是这跟他进医院又有什么关系?”
“好的作品往往以作者的灵魂为依托,不会无端端自己冒出来,就算是天才也需要他的缪斯女神。”于教授看着椅子上午犀几乎从不离身的画架包,“他作画一向付出全身心,这幅作品是他在对这个世界说自己的心事,他说出来了,大家听到了,为他鼓掌喝彩了,固然是一桩美事... ...但有些事情未达成之前,人总是撑着那么一口气,等一切结束了,人也就倒下了。”
黄海醒的非常快,一如他的一生一样雷厉风行,他在病床上慢慢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出手术室一个半小时。
那些跟过来的警察们已经被黄椋一个个礼数周到地劝回去了,陈秘书帮黄椋办完住院手续之后也回局里去交代一切后续事务,因此黄海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黄椋,坐在病床前正对着空荡荡的白墙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椋感觉到什么,一低头正对上父亲深深的目光,怔了一下,立马按了墙上的铃,大步迈到病房前喊道“护士!”。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从病房门口走过,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黄椋站在原地不动作,一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小护士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病人醒了,麻烦叫医生过来看看。”
那个男人... ...左眼一颗泪痣,带着金丝眼镜的侧脸实在是... ...
黄椋脑海中飞速掠过刚刚在手术室外那个剃个寸头的男孩儿的身影,指尖有些发凉,过了两三秒,他轻笑了一声。
“想什么呢,黄椋。”
病房里很安静,医生来了又走,护士们安排了针剂,确定了病人的j-i,ng神状况之后便陆续离开。
黄海目前暂时还不能进食,黄椋于是找不到借口离开病房,只能在那儿傻坐着。
他和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到现在,到了真正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口了。
黄椋站起来欲盖弥彰地在房间里找了一会儿电视遥控器,最后在床头柜那边找到了,于是打开了电视机。
“... ...8181黄金眼为您报道... ...”
“夫妻做到了我和你妈妈那份上... ...彼此心里没有什么是不清楚的了... ...”
黄椋僵住了。
黄海的声音很沙哑,低得近乎听不见,但黄椋就是能感觉到,那些话就像冬天夜里拢起领子也挡不住的风,往他的心里已经自欺欺人地蒙了一层又一层窗户纸的地方戳。
“她那时希望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不必讨好我,也不必讨好她... ...可是黄椋啊... ...你如今这样,你自己觉得,又算什么呢?”
算什么呢?
黄椋想。
好像... ...也确实不算什么。
第19章 第十九章
黄椋不知道这个国家其他的“局长”都拥有怎样的家庭,每个家庭中又有一个怎样的小孩,但是从他有记忆以来,父亲一直是非常忙碌的。
兴许这个世界上实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公安局长去费心,坏人总是按耐不住想要作恶,而承担着法定义务的人只能奉献自己。
于是一个孩子的成长情理之中地退居二线,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忧虑。
极其偶尔的,当这个混浊的世界安静下来,黄海准时下班回到家中,吃完晚饭后,一家人便会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
月下中天,黄椋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像场梦。
原来一切美好到不忍心戳破的人事物,都是求也留不住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