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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 第16节
    许靖枢走到窗台前,这里摆放着许蕴喆的书桌。他拉开放在桌下的椅子,回头看了许蕴喆一眼。

    “你坐。”许蕴喆忙道。

    “嗯,谢谢。”许靖枢在他的书桌前坐下,掏出手机,将手机相机的镜头对准窗外。

    许蕴喆在他的身后,为他的行为感到不解。

    许靖枢拍下两张照片,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他回头把手机递向许蕴喆,高兴地说:“你看这个。”

    “什么?”许蕴喆不明所以,走近低头一看,见照片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窗外,依然不明不白。

    许靖枢看出他没有领会,又从手机相册里找出另一张照片,再次向他展示:“你看,同款。和这个镜头一样。”

    看见许靖枢展示的另一张照片,许蕴喆恍然大悟。原来,他从小看到大的这个窗外,恰恰在《不及夜深》里出现过。

    很快,随着许靖枢将手机里的照片一张张地切换,许蕴喆看到这个窗外的各种风光,下雨的、飘雨的、天朗气清的、月华似水的、落花的……

    那张落花的影片截图里,院中飘落的是杏花。是不是因为如此,许靖枢才会问为什么杏花还没开呢?

    “找到了。”许靖枢收起手机,像端详一件宝贝般反复看刚拍下的两张新照片。

    许蕴喆低头,讶然看着他低下的脸。他的脸上有一种并不明媚的稚气,像那种在童年里好不容易才会得到一颗糖果的小孩。如果没有记错,许靖枢的妈妈在大约十年前自杀身亡,这对已经懂得一些世情的小孩来说,应该是很大的打击。

    “对了,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像我爸,或者我妈?”许靖枢突然抬头问。

    许蕴喆微微一怔,一时间想不起照片上那两个名人的脸,回答得模棱两可:“没注意对比,应该都挺像吧。”

    “他们说,我的长相,全是捡了我爸妈最好看的部分继承的。”许靖枢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想了想,说,“换句话说,就是和他们都不完全像吧。不过真奇怪,阿姨知道我是他们的孩子,居然一点儿也不惊讶,这太神奇了!一般人如果不惊讶,也会怀疑我说的是假话吧?她一点儿也没有,好像早知道似的。”

    经许靖枢这么说,许蕴喆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平时客栈来客人时,许芸婉常常向他们介绍《不及夜深》剧组曾在这里取景的事,怎么她见到自称是许砚深和宋苇杭儿子的人,却不惊讶呢?

    “不过——”许靖枢成功吸引了他的目光,笑道,“你也一点儿不惊讶。为什么?”

    许蕴喆没想到矛头突然间转到自己的身上,喉咙一哽,只见许靖枢眯了眯眼睛,仿佛要将他看穿似的。

    “你早就知道了吧?但是这件事,我没和班上的同学说过。你怎么知道的?各方打听我了?哇,你偷偷注意我了!”许靖枢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

    许蕴喆忍无可忍,沉声道:“我没有!”

    “你的床也没有很窄嘛,晚上我们一起睡吧。我也能省一笔房钱。”许靖枢趴在椅背上,笑盈盈地说。

    许蕴喆毫不犹豫地拒绝:“想得美。”

    许靖枢不生气,托腮看着他,深以为然地说:“可不是吗?”

    第三章 -3

    听过许靖枢这样说以后,许蕴喆再没有客气,直接把他留在房间里,自己反而走了。

    许靖枢尴尬,留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不那么讨嫌,回自己订的客房去。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电影中出现过许多次的窗外。

    这就是当初秀宁无数次守望的窗外,只是窗外的树变了。许靖枢不禁好奇,原本那个位置种的杏树什么时候移走了呢?又或者,那里原本种的就是一棵桃树,杏树只存在于秀宁的记忆里。

    那名叫做“秀宁”的少女,不及夜深便知道了自己所嫁非人的消息。她真实存在吗?或者只出现在《不及夜深》当中?许靖枢清楚地记得在宋苇杭的日记中提过这棵杏树,难道从那个时候起,“秀宁”已经出现了吗?

    许靖枢暂时把这一条线索留在脑海里,也打算在过后再看一次《不及夜深》——尽管在此以前,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

    虽然因考试,放学得比较早,但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月上梢头。

    许靖枢的肚子饿得很,需得吃饭,奈何这里是许蕴喆的家,他反而不太好意思问什么时候能吃上自己订的菜肴了。

    此时的许蕴喆不知上哪儿去了,许靖枢想了想,决定不能让自己饿出病来,还是得觅食去。

    许靖枢照着对《不及夜深》和宋苇杭日记的记忆,找到圖立厨房,走近门旁闻见饭菜的香味,惊喜得很,连忙探身入内看一看。

    看见许芸婉在里面忙碌的身影,许靖枢心想晚饭有着落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许芸婉察觉有人走进厨房,回头一看,紧张的面容变得放松,微笑道:“靖枢,饿了?”

    “嗯。”许靖枢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解释道,“平时这个时候,我们家已经吃饭了。”

    许芸婉抱歉地噢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家里吃饭比较晚。你既然是蕴喆的同学,就是我们家的客人了,不好让你一个人吃饭,所以自作主张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吃,耽搁了。”

    闻言,许靖枢惊喜极了,忙不迭地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挺抗饿的。”

    许芸婉依旧怀着歉意,说:“你再等等,我正在做一个熏鱼,很快好了。”

    “熏鱼?!”许靖枢受宠若惊,“我可喜欢吃了!”

    她莞尔道:“那你怎么没点熏鱼呢?”

    他腼腆地笑,说:“因为做起来挺麻烦。平时我想吃,我爸爸嫌麻烦,总怪我多事。”

    “这怎么是多事?”许芸婉忍笑,道,“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想吃什么,都得给做呀。”

    许靖枢闻之如醍醐灌顶,万分同意地点头,说:“您这话,我应该录回去让我爸爸听听。”他撇撇嘴,感慨道,“许蕴喆太幸福了。”

    许芸婉羞涩地笑了笑,又想起一事,打开餐桌上的罩子,说:“我做了桃花糕,你先吃一点儿填填肚子吧,别太饿着。”

    没有想到等饭的过程中,还能先吃着点心!许靖枢走近看清摆在桌面上的小点心,闻见熟悉的桃花香,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感动的热流。“阿姨,您也会做桃花糕!”

    “我们镇上,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做。”许芸婉用纸巾给他包了一块。

    许靖枢双手接过糕点,感激地说:“我很喜欢吃这个。”

    “真的呀?”许芸婉欣慰地笑,“那你多吃点儿。”

    “嗯,谢谢阿姨!”许靖枢小心地咬下一口糕点,桃花的味道满溢口腔,“小时候,因为我爸爸喜欢吃,所以每到春天,妈妈常做。我妈妈还会做桃花慕斯,那个也很好吃。”

    许芸婉的目光始终如水般温柔,说:“嗯,不过蕴喆不能吃奶制品,所以我们家只做这种桃花糕。”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许靖枢闻言险些咬伤舌头,难以置信地问:“他不能吃奶制品吗?r-u糖不耐受?”

    她遗憾地微笑点头。

    “这样……”想起自己给许蕴喆的那盒炼r-u饼干,许靖枢既困惑又忐忑。

    那天问过许蕴喆,他说饼干好吃,他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如果吃了,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吧?许靖枢担忧之余,又忍不住想,换作自己,大概是不会吃的,哪儿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对别人而言美味的甜点,对他来说可是毒药。

    “好了,可以吃饭了。”许芸婉突然宣布,“你想在院子里吃,还是在屋里吃?”

    许靖枢回过神,哪里好意思挑地方,说:“照平时家里的习惯就好了。对了,许蕴喆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这孩子。”她将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你先在堂前等一等吧,我们在堂前吃。我给他打电话。”

    许靖枢忙积极道:“我来端菜吧!”

    许芸婉一时有些忙碌,闻言不再客套,给许靖枢找了一个端菜的盘,让他帮忙把菜端出去了。

    没有想到,许靖枢把菜端至堂前的餐桌时,见到有一位j-i,ng神矍铄的老爷爷坐在餐桌的主位旁。

    他的脚步因而停顿,又放轻了脚步走近,谨慎而礼貌地问候道:“爷爷好。”

    许仲言困惑地打量他,问:“你是?”

    “我是许蕴喆的同学,叫许靖枢,今天订了客栈里的房间,晚上在这儿住。”许靖枢把菜端上桌,自我介绍道,“我住西厢房。”

    许仲言诧异道:“既然是同学,为什么还订房间?”

    “我起先不知道这儿是他的家。”不知为何,这位爷爷给许靖枢的感觉与许芸婉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令他不由得紧张,“我先去端菜了。”

    “端什么菜?坐着吧!”许仲言往旁边递了个眼神,“哪里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让蕴喆和他妈妈端。你坐着。”

    他这话分明不是邀请,许靖枢听出要求的意味,只好乖乖地坐下。

    不多时,许蕴喆从外面回来了,他看见饭菜已经上桌,立即往厨房走。

    “外公。”许蕴喆经过堂前,问候道。

    许仲言不满地说:“上哪里去了?还让客人端饭菜上桌。”

    许靖枢见许蕴喆敛容,忙道:“没关系,是我……”

    “赶快把同学的订单取消了,房费还给人家。”许仲言吩咐道,“真是,怎么处事的?”

    许蕴喆的手里拎着给外公买的烧酒,听他老人家责备,心里不是滋味。他沉了沉气,走到电脑前坐下。

    许靖枢被夹在中间,尴尬极了,后悔没在外公出现前把整件事处理好,自以为有趣,反而让许蕴喆挨骂了。可是,他确实想不到许蕴喆的外公是这样一位严厉的老人。

    “蕴喆回来了?”许芸婉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招呼道,“还忙什么呢?先吃饭吧!”

    许蕴喆心烦得很,取消订单以后起身,匆匆地往厨房走,说:“我盛饭去。”

    见状,许芸婉窘促地看了看许靖枢,默默把菜端上桌。

    “你刚才怎么让客人端菜?”许仲言看着上菜的女儿,严肃地问。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蕴喆的好朋友,算是半个家里人了,哪里是客人?”不等许仲言开口,她抢白道,“你看那孩子长这么大了,有几个同学上家里来过?他要是真像你要求的‘客客气气’,还有谁肯和他做朋友?”

    许靖枢怎么也想不到亲切温柔的阿姨和自己的父亲说话时居然这么冷漠,吃惊得不得了。可眼前的场景令他不能将惊讶露出表面,他只好盯着桌上的菜看,不作置喙。

    没过多久,许蕴喆端着四个人的米饭出来了。

    因刚才外公的态度,许靖枢虽想起身帮忙,又不免迟疑。在他迟疑的时间里,许蕴喆把米饭先端给了外公,再端给妈妈,许靖枢见了,主动把自己的一碗从托盘里拿出来,对许蕴喆笑了笑。

    许蕴喆看了他一眼,放好自己的饭碗后,托盘放在身后的桌上,终于入了座。

    “吃饭吧。”许仲言拿起筷子,淡淡地说。

    听见许仲言这样说话,许靖枢终于明白许蕴喆平时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是从哪里学的了。因有这样的老人在场,许靖枢知趣地低头只顾吃,又不敢吃得太急,省得在老人的眼中自己是一个贪吃又没有教养的小孩子。

    许靖枢虽点了糖醋小排和扣三丝,可桌上的熏鱼更吸引他的味蕾,而且熏鱼放在他的面前,他夹起来也方便。不一会儿,许靖枢默默地吃了三块熏鱼,再偷眼看许蕴喆一家。

    即使美食当前,这一家的气氛依然死气沉沉,而许蕴喆的外公无疑是这种气氛的主导者,毕竟早些时候许靖枢和阿姨相处时,聊得还挺开心的。

    怎么会这样呢?

    话说回来,许蕴喆的爸爸去哪里了?难不成,许蕴喆和他一样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可他的妈妈是去世了,许蕴喆的爸爸呢?

    “小许,是吧?”突然,许蕴喆的外公出声了。

    许靖枢连忙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应道:“哎。”

    “挺巧的,我们一家人都姓许。”许仲言微笑问,“以前没听蕴喆提起过你,来过古镇吗?”

    许蕴喆的外公和妈妈都姓许?许靖枢心中讶然,嘴上顾着回答老人的问题:“没来过,我上个月才转学到栗山县高。不过,我住在……”

    “靖枢,阿姨做的糖醋小排,是不是不合口味?”许芸婉突然微笑着打断他。

    许靖枢的惊讶再添一层,心想阿姨不至于没留意他正和老人家对话,这分明是故意打断的。他心领神会,先回答阿姨的问题:“合口味,很好吃的。”转而又继续对外公说:“我住在青川,早就打算来一趟。”

    许仲言古怪地看着女儿,听罢淡淡地说:“也是。我早就说过,景区对本地人没有优惠,这是不对的。是把古镇从青川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