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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蠹 第3节
    辜松年已穿好裤子,正往腕上戴表:“那可委屈你了,我现在得理账本去,玩不了了。”

    男人跪起身来,和他接一个吻,又说:“没事儿,你不在,这不还有你外甥吗?”

    辜松年声音一沉:“与他何干?”

    男人朝我望来,神色挑衅:“他不就在门边偷看着呢吗?!”

    气息滚滚,风沙、铁锈、鞣革,一样不差,我这才发现那人就是齐金明。

    我惊慌失措,“啊”地一声,想往背后逃去,猛一转身,却不慎撞上院内假山,一下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我大喘着气醒来,远天刚泛鸭蛋青色,西湖尚未日出,已有许多游人,悉悉索索声不绝,害我陷入梦魇。

    我手脚并用地爬下床,神经仍在怦怦直跳,心想这都梦的什么玩意儿,大逆不道的。我到厨房倒了杯水,一杯凉水下肚,给低温激了一下,这才终于清醒,听到信箱铃声响彻全屋。

    我披上睡袍走出门去,打开信箱一看,里面是一个信封。我拿出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正面是一片高山,植被色彩暗淡,惟余大雪莽莽,白雪落叶交杂的坡上,停了一辆皮卡,车斗里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齐金明,大雪封山的天气,他仍然只穿t恤配皮衣,正举着一把改造枪,得意洋洋地笑;背面则是一行类隶书的字迹,抄的是倪瓒的《折桂令》。

    草茫茫秦汉陵阙,世代兴亡,却便似月影圆缺。

    山人家堆案图书,当窗松桂,满地薇蕨。

    侯门深何须刺谒?白云自可怡悦。

    到如今世事难说。

    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

    附庸风雅,我向来喜欢,这小令又语焉不详,教我不由得浮想联翩——是啊,我辜家的世代兴替,不正是像月亮一样经历y-in晴圆缺,过往的老人都埋在荒草茫茫之下了;他齐金明就爱住在山里,芭蕉听雨,园中品茗,老辜家的争权夺利,他才懒得询问,看看风花雪月就把一生消遣。

    写到最后,笔力愈劲,愈显出齐金明的狂妄,我仿佛已能看到他带着那种混不吝的神色,坐于车斗,高举着枪,指着底下的老a们,说瞧瞧你们这样儿,还好意思自诩江湖中人,依我看哪,天底下就没有一个英雄豪杰!

    落款无字,但我知道这出自齐金明之手,除此外,还有挤在犄角旮沓的几粒小字,回赠湖帆。

    受宠若惊之余,我又想起我送他的《西湖图卷》,追悔莫及。要是被他卖了,倒也肥水没流外人田,可被我涂鸦一番,真迹也变赝品,想是卖不出去了。一幅古画毁于我手,仅仅是为了博他一笑,辜家列祖列宗要是泉下有知,该是后悔收了我这个被父族赶出来的败家子。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新年过去,冬去春来,到了惊蛰那天,天气尚未回暖,我就踏上了去陕西的征程。

    一路上有手下告诉我,上次新疆的活儿,齐金明下了黑手,下洞放火杀人,又把最为贵重的玉佩偷了出来,得罪了西域靠这手吃饭的所有人,新疆是回不去了。好在前些时候,他们在陕西某个山里刨了新坟,出土不少东西,只是大雪封山没法运,现在春水化冻,大伙儿活动起来,正把货物一批一批往外拉,全部拉完起码也得半年,够辜家赚翻的了。

    我到的时候,辜家人已在山脚一个村庄里驻扎,为首的正是齐金明和辜小鹏,队伍主体由辜小鹏的人和一群陕西当地好手组成。

    我下车时,远远就看到齐金明站在一户农家前冲我挥手,我心想你个逼人把我家传家宝都给骗走了,还好意思跟我热情洋溢的,转念一想也是自己倒霉,谁叫我看不出那是真迹,权当是交学费了。

    齐金明过来搂我肩膀,什么少爷兄弟哥们一通乱喊,把我迎进那户农家院里,我这才发现里头卧虎藏龙。辜小鹏坐在磨盘上,正一刀一刀削着什么,脸上表情要死不活,偶尔抬眼看我,是他惯有的犯狠方式;其他人都忙着收拾打扫,见到我俩,客客气气叫一句“齐爷”、“少爷”。

    值得一提的是,齐爷总排在少爷前面。辜小鹏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但他仍然只顾玩刀,并不理我。

    令我吃惊的是,甜甜竟然也来了,我进院门时,他正倚着门框,笑眯眯地调奶粉喝,花生牛奶味香喷喷,太阳又正好升了起来,整个院里闹哄哄的,显得十分温暖。

    见我来了,甜甜忙放下杯子,又来双手迎接我,众目睽睽下,我不好拒绝,只得尴尬地被他牵进门去。

    进门一看,屋子是租的当地农家平房,我的卧室在两房中间,这两房间一个住甜甜和齐金明,一个住着辜小鹏和他的助手,他们把我夹在中间,如有不妙,便于及时营救。

    这晚辜家人在院里吃饭,我推说坐车累了,不吃晚饭,在屋里卧床偷懒,但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叫嚷声,我还是忍不住推开窗看。原来是他们等饭等得无聊,又互相挑衅怂恿,竟在院里比划起来。一群人自动围成圆状,先是辜小鹏和两个当地好手比试,他身轻而迅猛,擅长鞭腿,那两人不久就被先后撂倒。诸人纷纷拍手叫好,辜小鹏很是得意,可是不笑,只是嘴巴微微撅起,做一个骄傲而欠揍的表情。再有人叫嚣着上,却是辜家雇工,为了捧辜小鹏面子,他们也很快败下阵来。

    我看了一会,心觉无聊,再环视院子,发现齐金明坐在磨盘上,笑盈盈地看着辜小鹏,似是颇为自豪,而辜小鹏也是一边干架,一边偷看齐金明神情,看齐金明挺满意,他也像是松一口气,转而专心对阵去了。

    不过一会儿,手下人几乎都和辜小鹏战了一圈,也不知是真是假,全都成了手下败将。辜小鹏蔑笑一下,正想离开,却被齐金明叫住。

    齐金明说:“先别走啊,甜甜,过来跟你小鹏哥哥来一圈儿。”

    我这才看到,甜甜蹲在角落里烧饭,烧了半天也没烧好。这下他如蒙大赦,赶紧丢下烧火棍子往圈内走,又冲辜小鹏一拱手,可爱极了。

    诸人显然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好几个离开圈子去收拾装备,更多的人蹲下揣着手烤火,乐呵呵地看甜甜能打出什么花儿来。

    我心道坏了,就甜甜那套军体拳,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简直就是个猫彘,这还不给辜小鹏打死了。

    辜小鹏面如沉水,冲甜甜回一个礼,二人便展开了架势。辜小鹏拧腰就是一个鞭腿,其实这种打法很不灵活,一次不中,难以连续,不能很快回到身体初始状态对战,但辜小鹏根本不在乎这个,之前对手他几乎都是一招撂倒,他对于自己一次性的大杀伤力相当自信。

    甜甜出招了,还是那套军体拳,我简直不忍心看,忙把眼神往外放空,生怕看到他被一脚踢飞出院。可一分钟后我再移回眼神,发现甜甜和辜小鹏竟然对了十来招,并不落下风。我这才看到他袖口处藏了两把匕首,每逢出拳,刀锋就贴着辜小鹏的身体滑过,好在甜甜仁厚,每次即将伤到辜小鹏时,立马翻转手腕,并不让人见血。

    我这才明白,齐金明教的不是一套拳法,而是一套刀法。不用刀时,拳法显得很楞,实际上却是类似咏春的杀人技,高效凶狠。

    甜甜连连出手,神色轻松,辜小鹏鏖战太久,倒是体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果不其然,辜小鹏很快就在一次躲避中摔倒,甜甜收招,想伸手去拉他,辜小鹏没搭理,自个儿爬起来走了。

    齐金明抚掌而笑,伸手去捏甜甜的脸,我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想来是“乖乖真不错”之类的。我见此景,不禁打个摆子,我本来以为甜甜和我同属战五渣级别,没想到他比辜小鹏还能打,这么一来,我恐怕是全场武力值最低,领导这个团队更是没有信心了。

    一见没戏可看,诸人顿觉没趣,渐渐散去,甜甜又回去研究如何烧饭,辜小鹏气哼哼地回屋了,而齐金明趁着没人关注,竟然又戴上了护目镜,我猜他的护目镜有夜视功能。他调整好护目镜,换上一脸似笑非笑、密谋无数的表情,又冲我一抬下巴,示意跟他出去。

    没想到偷窥会被发现,我悻悻地披上外衣,目送齐金明迈出院门,又远远跟上他,一起走进了夜色。

    天已擦黑,我又夜盲,此时步履艰难地跟着齐金明往夜深处走,他本来身强体健,又戴了夜视镜,简直畅行无阻,我跟着他过了一块平地,到了山脚,眼见他要往上爬,我连忙把他喊住。

    “齐金明!你去哪儿啊!有话非要在山顶说吗?你丫西门吹雪呢?”

    齐金明立于雪坡之上,一片黑暗里,我勉强看到他跨着弓步,又将护目镜推上额头,朗声说道:“少爷,你还记得这儿吗?”

    我心想我初来乍到,还什么也没见着呢,我记得个屁我。齐金明见状,叹口气道:“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一个豪杰。”

    我明白了,仔细一看,这个山坡倒是似曾相识,这儿是齐金明寄给我的相片上的地方。

    齐金明在山坡上坐下,伸手招了两下,叫我坐过去,我手脚并用正准备爬,他还提醒我:“走有雪的地方,别走有落叶的地方,那些地方怕塌。”

    终于爬到齐金明身旁坐好,我大喘着气,问他:“你干嘛来这儿?”

    齐金明说:“之前没教过你,现在跟你说说,我们现在下地,沿袭你舅舅的规矩,讲究的是狡兔三窟,咱们刚才过的平原上有一个地洞,那是对外讲的;我们住的屋子,院子里也有个地洞,用东西盖住了;现在这个山坡旁边,也打了个洞,但这个洞只有我、你、辜小鹏和甜甜知道。”

    我问:“你打那么多洞做什么,不是打两个保持气压稳定,空气流通就成了吗?”

    齐金明说:“防人。”他只顾瞭望, 并不瞧我。

    我一头雾水:“这儿荒郊野岭,有什么人可防的。”

    齐金明摇了摇头:“这儿的人,保守估计只有一半对辜家是忠诚的,还有一半是雇的当地人,他们要是看到好东西,随时可能反水,这个洞是用来保自己人的命的——所以你要是遇到紧急情况,就到这个洞口找我们。”

    我点头,其实没想那么多。

    “好了。”齐金明哗地站起身来,又说,“我寄照片给你,就是想告诉你这儿是第三窟,没想到你屁都不懂,辜松年什么也没教过你?”

    我陪个笑:“师父您教不就行了么,他教再给我教岔了。”

    齐金明笑了。他高高站着,低头看我,我坐在坡上,仰头看他。一片星光,无数树梢在背后映着,他笑时嘴旁有笑纹,脸颊没那么丰满,微微塌陷,充满成熟男人的风s_ao。

    话既说完,齐金明拔腿走了,走时还不忘叮嘱我:“记着别走有落叶的地方!容易塌。”我抬起头想亲热答应一句,谁知道他头也没回,迈着两条长腿,哧溜一下,又钻进夜色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陕西副本开启。下周开始炖r_ou_。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我到的第二天,人们陆陆续续下地了。

    我只是辜家圣意的一个代表,钦差罢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能呆在屋里;而齐金明坐镇地面指挥,辜小鹏带队在野;前一天甜甜又展露了功夫,好几个人都说这位小爷最好也一块下去,工作效率能大大提高。齐金明似是有锻炼甜甜的想法,便同意让他跟着下去,和辜小鹏搭伴,彼此有个照应。

    出发之时,辜小鹏表情仍是要死不活,像是不乐意甜甜跟着。甜甜倒是整装待发,背着大登山包,那包高出他一个脑袋还有多,也不知道装了多少装备。进洞队伍有十四五人,大部分是辜家雇工,还有三四个当地好手,剩下七八人留守屋里,负责运输。

    辜小鹏他们下洞时,我和齐金明都去送了,他们由平原上的洞下去,从院里的洞将古物运出。这天日头挺大,风也不小,又冷又晒,我紧紧裹着外套,弓着腰眯着眼,目送他们出发。齐金明站在一个小丘上,风吹皮衣,猎猎作响,阳光反s,he在他的护目镜上,越发显得目光如炬,如鹰伺猎,神气极了。

    风吹得我脸都快掉了,我踉踉跄跄跑到小丘边躲风,偶然见到齐金明手腕上缠了一条东西,鼓鼓囊囊,像是一条白毛巾,他偶尔抬手闻一下,就会露出一种舒畅的神色。

    队伍已经下洞,留守的人也没闲着,我偷偷回了屋里,躺在炕上看书,又把窗户开着,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我很快就睡着了。

    还是西湖,春日殊胜,桃柳烂漫,有游人如织,亦饮亦歌。

    于湖中,一艘乌篷船轻驶安渡。在船舱里,我卧船而眠,而甲板上有一渔夫、一船夫,渔夫垂钓,船夫撑篙,各不相扰。

    就在此时,鱼漂忽而一沉,渔夫连忙提杆,这一钓很重,杆几乎弯成半圆,渔夫有经验,边放边提,慢慢收回。收到甲板上一看,不是大鱼,倒是一大团水草,裹着一个物事,渔夫急忙来叫我,少爷少爷。

    我裹起薄毯,走到甲板,拿起那物事一看,是一面古镜,镜面擦净,竟然光可鉴人,翻过再看,背后镌有爱痕二字。标题下又刻着一行字,情痴非幻,爱痕不消。于此佳地,照此宝鉴,可见来世今生,留情之事。

    我立于甲板,心潮澎湃,缓缓将这面爱痕镜转正过来,两眼对准镜面,正打算看个究竟,却见里面只有我的模样,十四五岁,发髻束起,面如冠玉。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眼,突然间就天地倒转,水沸石飞,小舟整个被掀了起来,渔夫船夫早不知道落到哪儿去了,只剩我一人拼死扒着船沿,随船到处乱飞。

    等我再次睁眼,却是在一处洞窟中醒来,这里好似是一处瀑布之后,水帘飞ji-an,涧水淙淙,悄怆幽邃,此时温度不低,却冷得我一个寒颤,这儿可真是冬凉夏暖,洞天福地。洞中不知住的是何等高人,避世在此,早将繁华置之度外,返璞而归真,窟内仅有几个石桌石凳,就连我睡的床,也是石头雕刻而成。

    这时一男子走来,约莫二十三四,穿着洒脱轻简,竟看不出是哪一代的衣物。等他走近,我再一瞧,原来是齐金明,他比平时年轻一些,温柔许多,一张俊脸擦得干干净净,绝不是平日里草莽强梁、杀人刨坟的模样,手里又捧了一个盘子,里面是些泉水山果。他在我身边坐下,喂我吃果子,说是吃饱了好养j-i,ng蓄锐,恢复身体。我瞧那些果子都是成熟已久,自然落地,在地上沤了不知多久,破皮处果r_ou_烂红,都泛出酒味来了。但我一看他那样,又风雅,又俊秀,光是那张脸,都够我细细看一整天的。他把那果子喂到我嘴边,我神魂颠倒,张嘴就吃,别说是烂果子,就算他喂我死人r_ou_,我也马上就吃,绝无二话。

    齐金明见我吃了,高兴得很,又说自己诨名叫做冷郎君,多年前受观音点化,为求升仙,避居此洞,修道倒是不难,只是无人相伴,寂寞无比。如今我来了,年龄、容貌都相配,岂不是正好与他双修,做一对神仙眷侣?

    我当即成了个傻逼,什么西湖舟,什么爱痕镜,全他妈忘了,一口答应下来,从此留在洞里,和齐金明相伴修仙。说是修仙,其实只是日日交|合罢了。我最爱看他躺在石床之上,为我所动,流泪吟哦之态。

    可怜我才十四五岁,就此与他双修,颠鸾倒凤,石床缠绵,没有一日不泄|j-i,ng。先前一段时间,我倒是金枪不倒,可人哪能逆天而行,自然一日比一日憔悴。到了后来,我简直床都起不来了,每天只靠着石床不动,石壁上自会滴下泉水,供我解渴。

    也不知过了几年,这天又是一次欢好,齐金明给自己找了舒坦,快活极了,和我一人躺在石床一头。他拿一只脚搁在我肩上,脚趾夹着我的耳朵碾来碾去,还在那里唱:“望求菩萨来电话,渡我二人出凡尘——”我还腹诽,你这里连电话线都没拉,菩萨怎么给你打电话?我转念一想,电话又是什么东西,我怎么老说些痴话?该是肾水虚亏,阳j-i,ng不足,神智都不清醒了。

    想到这里,我眼皮沉得好比千斤重,止不住地想要阖眼。齐金明见我不好,徐徐凑了过来,香了我的脸颊,又说:“小官人,你可千万别死了,我被压在这雷峰塔下,几百年来,实在太寂寞了。”说到这里,他张口叼了我的唇,渡了一口气过来。那气暖洋洋的,流入四体百骸,我登时睁开双眼,只是身子还不能动弹。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头靠到我肩上来:“小官人,给你渡口阳气,就不会死啦。”

    什么叫阳气,什么又叫y-in气?可知是生为阳,死为y-in,若只是纵欲过度,又如何会死?压在雷峰塔下,又是怎么回事?我犹如冰锥扎顶,毛骨悚然,此时我手指一动,忽然摸到一个硬物,垂目一看,竟然是爱痕镜。我拿起那镜,慢慢举起,竟见我一副少年之躯赤身裸|体,身边不是美男相伴,却是一条金黑大蟒,那蟒毫无热气,缓缓扭动,金黑鳞片变幻诡谲,接触到我身体之处,令我如堕冰窟。

    怪不得自称冷郎君,原来是条千年大蟒。此时大蟒也见到镜子,他睁开双目,瞳如立锥,浑身散发鞣革铁锈之气,腥冷无比。他又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对獠牙,仍是齐金明的声音:“小官人,照我原型,这又是何必呢?我这么喜欢你,你难道不喜欢我么?”

    说到这儿,大蟒叹一口气,缠上我的身体,越锁越紧,我只觉后颈剧痛,呼吸困难,直翻白眼。

    痛到极致,我猛然睁眼,眼前是一扇窗户,窗户打开,一人站在窗外,正伸出一只大手掐我脖子,把我给活活掐醒了。

    “叫你来工作,你跑这儿来偷懒,辜舟,你可以呀你。”齐金明仍是吊儿郎当的声音。

    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此时人间辉煌,太阳明亮,让我差点热泪横流。

    齐金明看着我直摇头,又说:“才起床没多久,总不能这就累了吧?起来绕着村子跑两圈,清醒清醒。”

    噩梦之后,我宛如一个废人,还要被逼拖着残躯跑马拉松,却也不敢反驳。我只是在走出院门时,问了齐金明一个问题。

    “师父?”

    齐金明坐上磨盘,挪挪屁股,冲天仰头,沐浴在阳光之中。听我叫他,他回答道:“嗯?”

    “你有没有一个外号,叫冷郎君?”

    他皱了皱眉:“没有。”

    我竟然有些失落,转身就想出门。

    “可能也有吧,反正我不太清楚,你别说,还挺好听的,冷郎君,哼哼。”顿了一顿,他又说:“这个外号,以后我认了。”

    我登时汗毛直竖,嗖地一下,拔腿就跑。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我开始对齐金明那条毛巾感兴趣了。

    每天盯着货物从地下运出,他的手腕都缠着那条毛巾,偶尔抬手闻上一闻,必会露出满足神色。

    我一开始怀疑那毛巾浸了软毒|品,但齐金明绝不像成瘾人士,他唯一的不良嗜好是大家聚赌时玩上两把,但也仅限于两把,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他说的。

    终于有一天,齐金明一早随队伍进了院里的洞,这次是去安滑索,好把货物运上地面。他们习惯了天不亮起床做事,也知道了我得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性,因此都没管我。我从窗缝里往外望,齐金明为了方便,只穿了一件背心,腕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我猜那毛巾肯定是留在屋里了。我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竖着耳朵听院里动静,等他们都进洞了,我就趁机溜进齐金明的房间。

    他的房间摆设和我屋里类似,土炕、炕上衣柜、地上一个红花搪瓷盆,以及四面土墙。我二话不说就上床翻找,果不其然在枕头下找到了毛巾,我将其展开一看,原来并不是真的毛巾,而是裁了一半的背心,胸口绣了一个史努比。我拿到身上比划一下,穿这件背心的人,身形应当和我相仿。我又贴近闻了闻,背心上有淡淡的汗味,还有一丝费洛蒙香气,花生牛奶,温甜柔软。

    我跪在炕上,手里攥着半个背心,简直哭笑不得。我哪能想到,齐金明对甜甜的味道依赖到了这个地步,甜甜不在,也要留下他的贴身衣服来当安抚巾。

    就在这时,齐金明从地洞里探出身来,大声叫我的名字,不知道又要将什么宝贵经验传授给我。院子和房间仅有一窗之隔,我生怕他推开窗户,看见我在里面搞鬼。听着他的声音离窗户越来越近,我吓得抓起背心夺门而出,飞一般跑回自己房间,钻进被窝,又打开窗户,装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问他:“师父,什么事儿?”

    齐金明倚着磨盘擦汗:“快起床了!懒得跟驴似的。”此时阳光大盛,映上在他的手臂,皮肤白皙,汗珠闪闪,肌r_ou_线条性感得一塌糊涂。其实考虑到他的身高,齐金明的手臂并不算很健壮,更比不得那些个挖地好手,个个肱二头肌比我脑袋还大。与他们相比,齐金明终于有了点柔弱的样儿,黑色背心又显瘦,显得他的腰更细,两块肩胛骨没有肌r_ou_包裹,微微顶了起来。联想起他的强悍,再加上这副美人香汗的模样,竟给人一种逞强的美感。

    我不能再想,否则晨|勃又要将神智赶尽杀绝,我噌一下起了床,把衣服胡乱套上,又将那半个背心往被窝深处里塞,心想一会儿得找个空档把背心还回去。

    没想到我刚一出门,就被齐金明压去洞口,看他们是如何安装滑索的,一看就是大半天,连午饭都是蹲在院里吃的,自然也没有午觉可睡,更别说跑回屋还背心了。我向来是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到了下午三四点,我已经打了几百个哈欠,眼泪直流,只能倚着洞壁悄悄打盹。想着背心之事,我心里不安,偶尔偷看齐金明一眼,他状态也不大好,总垂着眼,还不停擦拭额头,似乎有些盗汗。

    等到五点,齐金明说今天任务完成,大家可以散了,我如蒙大赦,飞快跑回屋里,伸手进被窝摸索一阵,拿住背心以后,我拔腿就往齐金明的屋跑。谁料我刚一进门,就瞧见齐金明抱着膀子,坐在炕上等我。

    他声音有点发颤:“我的背心呢?”

    我打个哈哈,反手把门带上:“您不是穿身上呢吗?”

    他放下手臂,撑在身体两边,语气严肃:“辜舟,你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拿出来。”他还边说边放出费洛蒙,鞣革铁锈,大蟒凶猛,我怕那个味道,森冷得很,又让我想起冷郎君。

    我咽口口水,把背心从裤兜里掏出,又挪了两步过去,老老实实交到齐金明手里。

    齐金明拿起闻了一闻,神色不妙。那背心在我床上捂了一天,花生牛奶味早被掩盖,想来全是我的旧书气息。

    我徒劳地张张嘴,正想给他解释,谁知齐金明皱了皱眉,抬手去揉眼睛,揉了两下,竟然滴下泪来,我听他说话,也是带了哭腔:“你偷什么不行,非要偷他的背心,味道不对了……”

    我吓着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炕边跪下,结结巴巴地道歉:“师父,我错了,我、我给你磕头行不,我还没给你敬过茶呢,师父,你别哭了,我——”我一边磕头一边认错,抬头看见齐金明的脸,发现他并非是因性情大变而哭泣,他的神情还是颇为愤怒,只是眼泪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直掉。他已经哭得神智迷乱,手里捏着背心,身体歪在炕上,看得我懊悔不已。我连忙去抱他上身,想让他平躺下来,冷静冷静,我一边扶,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对不住对不住。我扶齐金明躺下一半,他却不听指挥,我只好用劲去压,却不慎一下将他压倒。他的脑袋就搁在我肩上,热烘烘的,也有冷泪落下。

    我心觉这样不成,两手一撑,想翻起身,却被齐金明抓住外套,喃喃着说:“你别动,就让我闻一下……”

    我猛地想起火车厕所里的情景,齐金明劳累一天,敢情是又发情了,没有甜甜相伴,安抚巾也被我弄杂了气味,又气又急,委屈不已,这才自愿露了命门。

    齐金明搂住了我,他这样一条好汉,臂力强健,正如蟒蛇缠人,越锁越紧。我自恃气味风雅,向来不用抑制剂,倒是便宜了他,他在我耳畔又吸又喘,热得我口干舌燥。这还不是全部,他甚至不停用胯顶我,牵我一手去解他裤链,放出了他早已挺立的那话儿。我打着颤试着抚摸,齐金明的东西算不得粗,长度倒还可以,s-hi漉漉的,滑不丢手。我勾着头往下一看,他那话儿颜色倒浅,漂漂亮亮的,顶在我们俩中间。齐金明却不让我看,左手只顾牵着我手去弄,右手则于身侧高举,还攥着那件背心。

    齐金明低低地叫,念叨我的名字,不是辜舟,是湖帆,他还挺懂行。我听得五内俱焚,肚里像有猴爪子在挠,一不做二不休,我扒开他上身背心,一手用力揉弄他的胸口,偶尔低头吮吸两下,另一手则在下头帮他弄出来。我能觉出齐金明的兴奋,他伸出左手抓我后脑勺上的头发,开始随着我lū |动的节奏顶胯,右手则捏着背心,越攥越紧,五个指尖都发了白。那力度之大,我甚至觉得他能把自个儿手给捏碎,幸好在那之前,他就被我弄得一泄如注,手也猛然松开,我看着那血色慢慢回到指尖。

    齐金明倒是爽了,我连裤子都没脱,全部交代在裤裆里,他的东西也弄了我一t恤。我反手把t恤脱了下来,往炕下一扔,接着就一头栽倒在齐金明身边,气喘如牛。

    齐金明也喘,鼻翼翕动,笑嘻嘻的,他把那话儿收了回去,又脱下背心擦胸上的口水,边擦边说:“多大的人了,还要吃奶?”

    我面如火烧,干脆把脸埋进被子, 我一向有退行性行为的毛病,没想到做|爱也会表现出来。

    齐金明嘲归嘲,还是在我身旁躺下,又发出一声喟叹,满足得很,像蟒蛇吃人后静静盘卧,不发一点声音。

    我埋在黑暗里许久,转念一想,做都做过了,还怕笑么?于是我从被子里抬头,大胆地看他。齐金明见我看他,轻轻笑了,伸手过来摸我耳朵。我任由他摸,嘴上只问:“你为什么会这样?”

    齐金明露出一个烦闷表情,翻身去望天花板,叹一口气,又说:“年纪大了嘛——以前都可以撑很久的,又想玩,不想被标记,一直这么单着,结果能撑的时间越来越短,要是性子上来了,不做、不闻味道,马上就难受得要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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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我卧在齐金明的被子里,听他说关于自己的事,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了,院里的人忙着烧饭,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我喜欢这种颠倒之感,秘密之事。齐金明点了根烟,他年纪不算大,但一开始追忆,就像我舅舅一样说个没完。

    齐金明吐了个烟圈。下面是他的故事。

    我家在皇城根儿下,辈辈儿都是给当铺当伙计的,现在也不在那铺子做事了,我就不说是哪儿了。我家据说是民国时候一个江洋大盗的后代,因为个个身手好,所以有点名气。原本还是好好的,突然有一年,家里就生不出a了,都说是得罪了人,仇家会鲁班术,在齐家祖坟里做了手脚,净他妈的扯呢,就裤裆里这点事儿还能给祖宗控制了?我说是为什么?我要是说得出来我还睡这儿呢?我他妈早上中科院搞研究去了。你笑个屁你。

    总之就是一辈儿不如一辈儿吧,到了我这代,估计也是断子绝孙的多。人家跟我年纪差不多的都一手抱一个了,我这儿还没人提亲呢,我脾气一上来,干脆卷了铺盖跟人跑江湖去了。那时候年纪又小,染了赌瘾,闹了不少荒唐事儿。我在中泰边境跟人赌钱,一个云南人输得当内裤了,满赌场下跪,求爷爷告奶奶地拿家里东西抵押换钱,别人都看笑话呢,跪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确实不忍心,我就说,要不你家里有人没,抵个小孩儿给我,我给你凑点钱。其实我的意思就是给我个alpha,我那时候已经有点发病的前兆了,又没人要我,总得为自己老了以后考虑考虑吧。

    那人倒好,马上拍胸脯吹嘘,说他家什么都没有,就是a多,随便拉一个出来都长脸。我一想,呵,这造物主还真神奇呢,有家里断子绝孙的,还有家里怎么生都是a的?我说那行,那就给我一个,那时候他全家都给押在赌场,就跟古代大户人家抄家拍卖似的,谁爱买谁就拿走。我就抱走了一个小孩,那小孩就是甜甜。

    说到这儿,我忍不住打断了齐金明,这等灭天理之事竟然也能存在,我无法理解里头所有人的脑回路。我问:“这不是买卖人口吗?那你准备就跟甜甜这么过下去?这对他公平吗?”

    齐金明不胜烦扰,冲我脸上吐了口烟:“我当时太小,也没想那么多,到现在成熟了,木已成舟,又能怎么样呢?不过孩子长大了,我不能把他老拴在我身边,这次带他出来就是让他见世面的,以后随他吧,爱跟我过就过,不爱跟我过就上外边玩去。”

    我说:“这还行。”

    齐金明气笑了:“你谁啊你,还‘这还行’,你给我下去吧你。”说完他就来拿我,只消一只手,就跟老鹰捉小j-i似的把我捏住,丢到炕下边去了。

    我就这么半|裸着,裤裆s-hi了一块,跌坐炕下,瞧着实在狼狈。

    齐金明看了也直摇头:“你说说,要不是你舅叫我带着你,我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我梗着脖子,也想撒气:“你别跟我提他,一提我就来气。”

    齐金明直笑:“你俩居然是一家人,也是奇了怪了,就你这水平,给你舅提鞋都不配。”我想齐金明可能是指那方面,我自问不算出众,但也绝不算差,竟然连给辜松年提鞋都不配,我气得骨碌一下爬起来,转身就想夺门而出。

    齐金明“哎”一声叫住了我:“少爷——”

    我没好气:“又干什么?”

    他伸个懒腰,看来是舒坦极了,语气居然有点拉长了撒娇的意味:“不是要给我敬茶吗?赶紧伺候着。”他用的是老北京的措辞,还伺候着,敢情我还成了给他暖床的啦。

    抱怨归抱怨,在他 y-威之下,我也不得不照做,现烧了水泡了茶,伺候到齐金明面前,他才满意地往炕里挪了挪,给我留出一点位置。我试着坐了上去,没被他赶,于是大胆地躺了下来,位置没多大点,只能供我蜷着,但我也很满足了。

    累了一天,好不容易躺下,我有些晕晕乎乎,在迷糊里,我还不忘问齐金明一句:“你说,我舅真那么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