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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蠹 第4节
    齐金明差点喷了:“你瞎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城府,你比你舅差远了。”

    我释然了:“那倒是,他就是一老狐狸。”

    事后一杯热茶下肚,齐金明也往下躺了一点,像是乏了。他挠挠脑袋,又说:“没错儿——当初他到底是怎么赢的我,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我来了点j-i,ng神:“什么赢?你俩还一起赌过呢?”

    齐金明说:“那可不是。当时我都十拿九稳了,想把桌上所有筹码都赢过来,我就押了笔大的,说这把押我自己,谁赢了谁就把我带走,干什么都成。”

    我批评道:“你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心理战术不行。”

    齐金明奇道:“你还挺有水平。反正那把我输给你舅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赢的,我猜该是出千了。”

    我抻了抻身子,感到极度放松,又说:“你不知道,他有赌运,我很少见他输过。”

    齐金明冷哼一声,表示不信,又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被你舅拿住了,从那以后就给你家走镖,想跑也跑不了。要不是欠你家债,我早把你捏死了,你还有今天?”

    我心里挺乱,又挺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更不想管他俩到底有没有那档子事了。我只是卧在齐金明旁边,眼皮越来越重,马上就要睡着。

    齐金明还在一旁念叨,声音飘得越来越远:“所以我悔啊,那一次连自个儿都输出去之后,我就发誓,再也不能跟别人瞎赌了。”

    此时此刻,院里传来骰子声,想来是那些人又开了赌局,有人喊了一句:“齐爷!来玩两把呗!”

    齐金明噌一下起了身,裤子也没提,下炕时露了半个屁|股,差点被裤子绊了一跤。他笑得春光灿烂,一边提裤子,一边朗声叫道:“哎!来嘞!”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荒里荒唐,我和齐金明就这么过了好几天。

    转眼离辜小鹏和甜甜下洞已有一周,也不知道他们在下面情况如何,吃不吃得饱,见不到太阳会不会难受,可和齐金明痴缠起来,我就又把世事忘到身后,满脑子都是怎么来得爽,只有每天运上地面来的古物提醒我,还有很多人在下面负重前行。

    这天下午,我又来伺候齐金明。他总是挑下午五六点,也不该是做|爱的时间,外人怀疑不到我们头上。他半靠在炕上抽烟,我跪在他腿弯间,一边负责给他打出来,一边让他闻我的味儿。他把脑袋凑在我颈间,和着烟雾吞吐气息,鼻息很重。他相当好色,贪恋我的味道,倒也不加掩饰。其实舒坦的也只是他,我连脱裤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每晚滚回屋里默默洗内裤。

    但这天真是破天荒了,我大概是经过了他的考验,齐金明一边喘气,一边斜眼看我,他笑着来勾我腰带,压低声说:“少爷……要不你也脱了?”

    我脑子轰的一下,知道这是得了首肯了,于是哆嗦着去解腰带。我跪在床上,腰带一抽,裤子带着皮带头当啷一下掉到炕上,齐金明把烟弹了,伸手来捏我那话儿,搓了两下,他贼笑道:“可以啊,有点货。”

    我没说话,其实也是说不出话来了,就等着齐金明把裤子往下脱。他很快也蹬了裤子,两条腿露了出来,比起他的功夫来讲,我觉着这双腿配他算有点细了,好在肌r_ou_清晰,筋骨漂亮,那种逞强的美感再度席卷而来。我j-i,ng虫上脑,也管不了少东家的面子了,埋头就亲,全部吻在齐金明大腿根上,还亲了他小兄弟几下,亲得他直乐,两腿跨过我肩,轻夹我的脑袋,算是摆好了姿势。

    我们这虽说是在屋子里,可要什么没什么,跟野合也不见得有区别。好在齐金明他功能不健全,少点配件也不碍事,就算没套,我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我扶他躺下,lū 了自己两把就想提枪上阵,不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山崩地裂似的,院里土地干燥,被震出一阵黄烟,就连那几百斤重的磨盘都移了个位。

    齐金明立马拿手顶住我的肩膀,不让我轻举妄动,同时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几分钟后,地下有人冒出头来,大喊:“齐爷!不好了!主甬道塌了!”

    我知道这地洞就跟矿洞一个道理,但我们没有专业人才,都是靠经验打洞支柱,没有矿洞的力学结构完善,甬道一旦垮了,底下的人恐怕凶多吉少。如果齐金明不跟我厮混,也许他能够发现这下面的问题,但现在谈这些都晚了。

    齐金明一跃而起,先是胡乱穿上裤子,又抓住t恤跳窗而出,他一边走向院里洞口,一边往身上套。院里的人都下洞抢救去了,但这些人都不姓辜,一旦出了意外,他们肯定先救东西,人放到一边,齐金明信不过他们,要下去亲自看情况。

    五分钟后,齐金明从洞口爬了上来,他隔着窗户对我说:“少爷,下边问题有点严重,我得下去找还有没有活口,上边你来守着,别让那些人把东西偷了跑了。”

    我临危受此大任,上边虽然直点头,其实腿肚子都吓转筋了,跪在炕上愣是起不来。眼见齐金明转身又要下洞,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他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护目镜,又对我说:“把你衬衣给我。”

    我愣了一下,开始在炕上翻找,把一堆衣裳被子翻得乱七八糟,这才找到衬衣,双手捧着给他递了过去。

    此时的齐金明看起来相当严肃,又有点狠,风沙滚滚而来。他三两下把衬衣缠到手腕上,打了个结,动作利索到有划破空气声。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我肩,走到院里地洞边蹲了下来,一手扒着洞口,身形一矮,一下就跃入洞口,不见踪影。

    我跪在那儿缓了半天,才慢慢穿上衣服,走出屋子。走到院里,天已经黑了,所有人都下到洞里,没人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办。我绕着洞口走了很多圈,闻到一股二氧化硫的味道,心里乱成一团麻,到了最后,我一筹莫展,重重叹一声气,在洞口蹲了下来,开始抽烟。

    到了晚上十点过时,又是一声巨响,如地牛翻身。不一会儿, 那群本地好手一个连一个冒了头,上到地面就捶胸顿足,其中一个人跟我说:“少爷,甬道二次坍塌了,齐爷进去找他们,估计也……”

    我当然是不信,那时候齐金明在我心里的神性还是很强的,我觉得他就像一部扯蛋动作电影的牛逼男主角,别人几十枪都打不死他,他一枪能打爆一栋楼,现在电影才刚开了个头,他肯定不可能死在里面。

    果然如齐金明所料,这些人一直强调甬道坍塌,底下的人都没救了,劝我和他们一起离开,把东西运到西安分了算了,这趟折了不少好手,算是栽了,但要是能捞点钱,也算没白来。

    我当时说:“之前给你们的钱就算结了,现在我重新雇你们下去,把通道给我清理开,拉出一个人来算一万,不管死活都给钱。”

    刚才跟我说话那人,好像是个小头目,他装模作样犹豫一番,又说:“要救,也成,就是我这些兄弟万一……。”

    他的演技不行,我看出他是想坐地起价,紧急时刻也懒得砍价,我直接说:“你的兄弟要是受伤,我医药费管够,一人再多补五千块钱,成了吧?”

    他嘿嘿笑,形容猥琐,又道:“那领头那两个小伙子,还有齐爷,那命和别人也不是一个价钱哪。”

    我额头青筋直冒,手上要是有刀,早就给他砍死了。但此时我的人一个不在身边,只能依仗他们,任由他们的大刀砍下来,我只能乖乖地当鱼r_ou_了。

    最后我们商量到,普通人一个一万,辜小鹏和甜甜五万,齐金明值十万,这个价格才终于让他们满意,小头目使个眼神,当地好手背上装备,又重新下了地洞,而小头目本人和我坐到一起,生怕我跑了似的,他还掏出手机,调到微信收款二维码,就等着我给他转账了。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也是我运气不好,他们一连拉了仨人上来,全是尸体,糊了一身灰泥。我还跪在地上把三人脸一一擦干净,看清楚了不是齐金明、甜甜或者辜小鹏,这才松一口气。一个活口没找着,这就够背的了,更背的是,还得给那小头目转账,一个死人一万,我肠子都悔断了。

    天已黑到极点,院里的火苗几乎无力跳动,我又闻到了那股二氧化硫的味道,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我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这是火药燃后的余味,要是下面仅仅是甬道坍塌,又哪里来的这个味道,该不是他们在下边内讧,枪炮相见才炸塌了甬道?

    我走到洞口,嗅了一嗅,二氧化硫之味愈浓,简直冲鼻子了。我心觉不好,转头问那小头目:“这味道是怎么回事?有人在底下开枪还是放炸药了?”

    小头目神色怪异,明显是哑口无言,还非要生拉活扯两句:“唉,这个嘛,可能是他们在底下开道时候用炸药炸的。”

    我怒了:“你他妈人还在地下就用炸药开道?!是你不懂还是我不懂!”

    那人叹了口气,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猛地伸手来抓我两手,我瞬间感到两手被铁钳钳住似的,根本无法动弹。他将我两手固在胸前,又使大力向后压我,是想把我也推到地洞里去。

    我一下想明白了,甬道是他们这群本地人炸塌的,本意是想杀了大部分人,再把齐金明引下去困住,让我一人落单,好逼我当即分赃。可是我非要救人,那他们将就做个人情,一个死人也要一万,想借此机会再敲我一笔。谁知道我又闻出了炸药味道,这下他们终于留不得我了,要把我推到地洞里去,跟死去的伙计做个伴。

    小头目在把我往洞里推的同时,我还感觉到好几只手在拉我裤腿,就跟水鬼找替身一样吊诡。我吓得不轻,一筹莫展,最后终于狗急跳墙了,我一下跳起来,两腿夹住小头目的腰,向侧面一绞。他本来向前使力,一下没了着力点,于是身形一歪,被我重重带倒在地。

    我们一起倒地,我正好面朝下,来了个狗啃屎,我同时感到手上一松,赶紧手脚并用爬起身来,什么也不要了,只管撒丫子往院外逃。他们绝没有放过我,我远远听到土枪上膛的声音,一声巨响后,我感觉右臂上擦过一块冰,紧接着就是慢慢累积的烧灼感,我捂着手臂,痛得大叫,整个平原都萦绕着我的惨叫声。我低头去看右臂,发现整个上臂血糊里啦,根本看不清到底伤口情况,只能初步判断出下面的小臂和手掌还连着,这就够了。此时我的右臂已经抬不起来,在空中旋转飞舞着,我拿左手捂着伤口,一面狂奔,一面失血,不知道能逃去哪里,也没人能够帮我,齐金明、甜甜、辜小鹏,这些强者全都被埋在了地下。我开始两眼发黑,这是大量失血的后果,甚至有一度我已经不想逃了,想就地躺下暴毙而亡,但想想这样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被他们塞到地洞里去,风风光光地来,窝窝囊囊地死,说不定我舅连我的尸体都找不到。想到这儿,我的鼻腔已经快被冷风烧炸,双腿还在顽强地跑,这得益于齐金明安排的马拉松训练,我的耐力大大增强了。

    我跑着跑着,突然福至心灵,想起齐金明说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去第三窟找他们。说实话啊,对于其他人活着的可能性,我根本不抱希望,但我一根筋地坚持齐金明肯定活着。所以我开始向山坡奔去,余光看看后面,他们已经没怎么追了,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认为,我这样的弱j-i受了伤,根本跑不了多远。

    我先是机械地跑,尔后是四脚并用,费了不知多少劲,终于跑到了山坡上,失血不少,大脑当机,我竟还能模糊记起齐金明交代的事,要走在雪上,不要走落叶堆积之处。此时乍暖还寒,残雪未消,借着月光反s,he,我开始找地上有雪之处,跳来跳去,跳了约莫四五处,我脚下一空,径直跌了下去。

    我的反应已经变慢了很多,此时摔进了个深坑里,头破血流,也只是望着上面天空,呆呆地想,不好,还是摔了。

    我虽因失血而视力模糊,还是打起j-i,ng神环顾四周,看到面前是一条黑漆漆的类似矿道的甬道,不知一直通向哪里,就在我努力观察时,从甬道边上跑出好几个人来,有人秉烛,烛火跳动,甬道里一时人影幢幢,很有鬼魅气息。但我已无暇恐惧,眼皮也慢慢阖上,过不多久,我感到自己被拉入一个坚实怀抱,有人开始给我止血,头和手臂都被压迫住了,不再流血。

    安顿好我后,大家都安静下来了,秉烛人也吹熄了烛火,一起靠甬道壁缩着,静静等待着什么,一时鸦雀无声。终于是抱住我那人打破了沉默,他开始唱曲儿,用一种我很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语气。他环抱着我,一边轻轻拍打,一边唱道:一不叫你忧来,二不叫你愁,三不叫你穿错了小妹妹的花兜兜。小妹妹的兜兜本是一个金锁链,情郎哥的兜兜八宝来镀金钩……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我卧在那个怀抱里,一度昏迷,中途醒来两三次,还是睡了过去。那人一会儿唱,一会儿歇,一首《送情郎》翻来覆去地唱,唱得我脑子里跟开堂会似的。他一口北京腔声调略高,气顶到鼻腔,闲闲散散,我都能想象出他一边唱曲儿,一边拍着怀里的我,那种摇头晃脑,自得其乐的样子。

    等到我醒来时,已经身在西安一家私人医院,右上臂伤口里的土弹碎片已被清除干净,额上也裹了纱布。病房里陈设一应俱全,甚至堪称丰富,却只有我一个伤者,可以见得这是vip病房。我的身体还不听使唤,只能呆呆看着关上的电视机,电视黑屏上落了薄薄一层灰,黄昏微光照着,没有一点生气,给人以漠漠的抑郁感。

    我醒来后一直努力控制身体,直到血液回流,肢体刚能活动,我就下了病床。我走到病房阳台上,发现这是二楼,我向下望去,看到一群人在院里打扑克,齐金明、辜小鹏、甜甜都在,他们挂彩的挂彩,打石膏的打石膏,r_ou_体上的痛苦并不能征服他们的心神,他们依然赌得很开心。其中最开心的当然是齐金明,他“啪”一下重重把扑克甩到石桌上,叫着什么,手舞足蹈,其他人唉声叹气,各自从裤兜里摸钱数给他。

    齐金明只顾数钱,是甜甜先看到了我,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看着我的胳膊说:“你还没完全恢复,别下来呀,回去躺着吧。”

    我这会儿有点觉出味儿来了,终于开始生气。我说:“你们在地下明明没事,为什么不上来,留我一个人在上头,我他妈的能对付得了他们吗?”

    甜甜表情很是受伤,这让我有点后悔对他撒气,但我一定得要个说法。沉默许久之后,甜甜说:“少爷,这也不是我的决定,是你舅舅说——”

    我没好气道:“说什么?!”

    甜甜说:“他说,一定要把你留在上面,让你自己面对危险,不能总让你靠我们。”

    我竭力压制怒火:“他什么时候说的?就因为这个你们就一直躲在底下?你给我好好说说。”

    甜甜为难道:“这事儿吧,唉,有几个当地人跟我们下去的时候,小鹏闻到了炸药味,就知道他们要截胡。后来和师父交接的时候,我跟师父说了,师父说,到时候我们都往第三窟撤,他也会想办法过来,留你一个人和他们周旋,锻炼你一下。”

    我气得七窍生烟:“那我要是被他们死了,你们回去怎么交代?”

    “那是你自己没本事。”不知何时,齐金明已经走到房门处,他倚着门框,神情挑衅,语气却很严肃,“辜家的队是我带的,你还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半路c-h-a一脚进来,我们看你是辜松年外甥的份上,给你留点面子,叫你一声少爷。你要是死了,我少分一个人的钱,少c,ao不知道多少心。”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大,恐怕院里人都听到了,打牌声一下静了。我当即如遭雷劈,原来齐爷本来就该排在少爷前面,他才是这个队伍的领头人,我是被所有人瞧不起的拖油瓶,关键时刻,可以把我抛给敌人,他们躲在暗处观察、记录并评价我的反应。这种三观尽碎的感觉,很像上真人秀演了全集后发现被蒙在鼓里的人是自己,我一时心中满是愤怒和委屈。

    甜甜立在原处,颇为尴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齐金明走进屋来,给他一个眼神,他如蒙大赦,一下溜了出去。

    齐金明进了房间,把门关上,也不走,也不说话,我正在气头上,于是我俩一时对峙。

    半晌后,他换了个人似的,笑嘻嘻地来摸我伤臂,又说:“少爷,可以啊,恢复得挺快的。”

    我完全傻了,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于是肩头一摆,避开他的手,质问他道:“你丫有病啊?红脸白脸全让你一人唱了?”

    他却一下压住我的脑袋,把我往床上带,还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咱们床上说。”

    我和齐金明钻到了床上,其实那床装不下我们两人,只好一人塞一个头进被子,在被子里说悄悄话。齐金明说:“我看你是真不知道,你在这队伍里早就是眼中钉了,屁也不会,好吃懒做,你看那辜小鹏,给过你好脸色吗?其他人是不说罢了。我要是还向着你,不装着针对你,你以后更受挤兑。”

    我问:“姑且原谅你——那你就真的忍心躲在洞里看着我死吗?”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跟你明示暗示多少次了,出了事去第三窟找我们,拳法也教你了,马拉松也训练了,枪也给你配上了,你要是这还能死了,得多打辜家脸呐?”

    我这才知道齐金明早已将很多事情告知于我,只是我自己愚钝,不明真相,事儿一发生,慌得连自己有枪都忘了。我在被子里低下了头,脸红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被子里缺氧。

    我又问他:“那后来那些人,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齐金明说:“我不是叫你别走有落叶盖着的地方?你还真记得,看来这是你的长处。那些地方全是我们挖的陷阱,他们不知道,基本上全掉进去给扎死了,剩下的也给辜小鹏解决了。”

    想到那白雪莹莹的山坡上,竟然危机四伏,那么多人死在那里,过不多久,又会被落叶和雪覆盖,真成了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想到这儿,我顿觉遍体生寒。

    齐金明拍拍我的肩,拍得我呲牙咧嘴,他忙轻轻安抚道:“今儿你就好好休息吧,记得再假装跟我生两天气,等你好点了,我再教你几招防身术。”

    我连连点头,不敢跟他对视。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我们在私人病院住了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怎么和齐金明说话,因为他要我伪装出一种不合的气场,这样才能维护他的权威。不然队里会说队长包庇我这个拖油瓶,反而连他的地位也没有了。

    这些日子里,队里的人逐渐减少,皮外伤的人最先离去,接着是小动筋骨的,只剩下那些残得严重的留守医院,听说离开的都是回了村里,把地里刨出来的土特产运回仓库去了,等人都走得差不多,齐金明才来跟我说话。

    此时我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到院里稍做运动了,齐金明坐在石凳上,一边喝茶,一边问我:“当时我进洞以后,你们在地面上发生了什么?”

    仔细数来,当时我跟对方斗智斗勇,又逃跑,又中枪,还把敌人带进了埋伏圈,现在想来,真是宛如隔世。直到现在,我都还不能完全记起现代社会是什么样子,忘了自己出身名门,忘了自己读过大学,忘了自己每年都去得月楼和林雨邨相约饮酒,那些时尚的、轻巧的、j-i,ng致的世事,在我脑中全都变得模糊。我的思维开始向着齐金明的队员转变,我的关注点只有如何去赢,如何生存。

    我一一告诉了他,尤其是把小头目如何欺辱我的事渲染了一番。

    他带着一脸讥笑:“你给我演示一下,他是怎么压制你的。”

    于是我走上前去捉住齐金明的两只手,将两手紧紧压在他胸前,几秒后我松开了手,对他说:“就是这样。”

    齐金明从石凳上起身,和我面对面站在院里,这时已近黄昏,太阳是一种朦胧的颜色,西安的天气总是这样,不是辉煌就是灰黄,偶有微风卷起地上断草,草也枯了,金灿灿的,整个世界美而颓废,一时间有种武林高手对决之感。

    齐金明说:“下次再有人这么抓你的手,或者是这样,”他过来捉起我的双手,高举起来,又道,“控制住你的手,你就这样溜下去。”说到这儿他拍拍我的屁股,接道:“站稳了啊。”

    我点点头。齐金明将手腕塞到我手里,佯作被我控制,又跌了下去。他在尚未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飞快说道:“快要摔到地面时,你就狠狠踹对方的小腿正面!”说时迟那时快,齐金明勾起脚尖,就势一个飞铲踹到我的胫骨上,我亲眼看到我的小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起来。

    托齐金明的福,我本来半个月就能出院,结果还坐上了轮椅,愣是住了一整个夏天。而队里则传说齐金明不畏权贵,铁骨铮铮,因与东家少爷不合,飞起一脚踹断了我的狗腿。

    事后齐金明向我沉痛地道了歉。还是在那院里,时已夏末,风也萧索,我坐在轮椅上喝茶,他站在一旁低头认错,确有几分诚恳之意,他说:“少爷,我确实也是没想到你这么脆弱,踢了一下脚就断了。”

    我一下把茶碗盖重重扣上,怒道:“你那叫踢吗?!你那根本不叫踢!叫夺命脚!”

    我说到这儿时,甜甜终于忍不住,吭哧一下笑了,辜小鹏也不禁莞尔,但他又很快恢复冷脸。他们俩的关系现在不错,但他们对我的态度还是天差地别,我一直想不通辜小鹏为什么针对我,正如我不明白甜甜为何待我甚厚。事实证明,我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还需要时间进一步来解释。

    等到我痊愈了八|九成,他们仨专门针对我做了一个研究,研究我身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那儿的肌r_ou_强健,善于攻击,同时也比较抗揍,研究结果是,没有。在他们看来,我四肢无力,天生就不适合打与被打,对他们来说挨一枪可能需要几秒回血,对我来说结果很可能是暴毙街头。不仅如此,我眼神还不好,能近怯远,不戴隐形眼镜的话,五米以外就人狗不分了,更不要说能眼观六路,,躲过什么远程攻击。而且我这人还多眠,同样的热量消耗,我得比常人多花两三个小时来休息,一整天都窝在床上也并非难事。齐金明他们靠身体吃饭,早就练成神功,在地下做事,动辄熬几个通宵,是不会明白我的痛苦的。

    他们在宣布研究结果时,我正在石桌上吃饭,饭菜都是齐金明打包回来的,只供我一人享用,其他人只有吃大锅饭的份。我正吃着,有一只流浪小狗蹭了过来,小尾巴使劲摇,想求点剩饭吃。

    我看它可怜,拿饭盒盖子接了点饭菜放到地上,小狗很快吃了起来,我看它可爱,情不自禁就想笑,我挺喜欢小动物的。

    甜甜灵机一动,说:“要不我们给你弄条狗吧,大黑背啊昆明犬啊什么的,去狗场挑一只,你自己训练,以后就能给你防身了!或者貂啊,蛇啊那些也行。”

    辜小鹏打鼻孔里喷气,表示不屑。齐金明也否定:“他妇人之仁啊,你让他养动物防身,他可能把那东西给你揣怀里,舍不得让动物冲锋陷阵。”

    我当时动作不大庄重,一边吃一边美得晃来晃去,因为饭菜的确爽口,我同时还点着头,示意齐金明说得很对,我看不得动物受苦,更别说让动物去帮我挨打挨杀了。我要是养什么动物养出了感情,的确是揣在怀里护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们仨看着我这样,全都摇头。

    作者有话说:

    今天短小了些,明天的更新有爆点,补回来~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我在医院度过了整个夏天,没能回家,到了秋天,又打包上东西跟着齐金明回了村里。还是那个屋子,还是那个房间,但人少了许多,原来的人有些死于甬道坍塌,有些死于齐金明布下的陷阱。地洞由于坍塌,也被重新修整过,还在地面上搭了个棚子防止漏雨。为了避村人耳目,队里人在院里晒了一地陈芝麻烂谷子,现在我们看上去更像倒腾土特产的了。好在这个村的劳动力都出外谋生,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求生尚且艰难,也没空来管我们。

    我们回村的时候,恰好撞上秋老虎,乡下也没个空调,我抱怨了一句热得不行,齐金明就派人下去搜刮民脂民膏,终于集全村之力给我弄来了个电风扇,那电风扇也是个倒霉玩意,除了扇片不太转哪儿都转。队里都是些好汉,火力壮得不行,于是大家结伴下河乘凉。每天下午四点过,队伍浩浩荡荡走向村后小河,好饮者还要提两箱啤酒放到河里,让河水天然冰镇,又有自告奋勇者把烧烤架子架好,及至入了夜,火辣烧烤配冰镇啤酒,整个队伍人均尿酸是嗖嗖往上涨。

    但这些时候齐金明都不在,他虽然领导群众,但并不深入群众,其他人都说他是琢磨怎么挖土特产去了,但我想他是不愿意瞧见这群粗人学小孩半|裸戏水,那场景挺摧残眼球的。

    这天夕阳烤得人口干舌燥,诸人下了河,半截身子泡在凉水里,又开了冰镇啤酒对饮,话多的人就叭叭地聊开了。都是龙j-i,ng虎猛的年纪,这种情景之下,必然说到相好。甜甜和辜小鹏年纪还小,c-h-a不进这种话题,于是借口上厕所,跟俩小学女生似的结伴逃走了。队里人没了忌惮,开始胡吹乱侃,这个说他相好的奶大,那个说他相好的水多,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他们说来说去,一拍大腿,全都懊悔得很,说早知道这次在乡下待这么久,该把相好的也接过来。

    我终于c-h-a了句话:“那哪儿行啊,我们是来下地的,又不是来开窑子的。”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拍我肩膀,似乎很满意我的融入。

    又有人说:“你们倒是想得美,你们想带,齐爷也不干啊。他老说什么一滴j-i,ng十滴血,色是刮骨钢刀啥的,连按摩店都不让我们去。”

    我特别想笑,心道那是他的经验之谈。

    刚才说要把相好接到村里的人不屑道:“齐金明的话你也听?他妈的,不就是傍了辜家吗,张了腿还不是一样的c,ao。”

    其余人忙嘘声,食指比在嘴唇上,他们又观望了一番,见那三人都不在,这才偷偷又打又笑起来。还有人对我挤眼睛,想和我达成龌龊的共识,他们都以为我和齐金明有利益冲突,因此不合。

    我一下无比厌恶他们。平时一个个点头哈腰,一口一个齐爷,还故意输钱给齐金明捧他开心,可背着人的时候,说话指不定多难听。想到流过这些人身体的水又流过我的身体,我感到恶心,“哗”一下从水里起身,走到岸上披了衣服,不再参与话题。

    不乏有笑者问我:“少爷!您不泡啦?一起说会儿话呀。”

    我冷着脸说:“免了,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诸人纷纷咋舌,看着我离去,有几个本来努力做鬼脸,目的是压住笑意,但在我走出去一段路后,他们最终还是破功了,在水里笑成一团。

    据说从那以后我多了个夺命书生的外号,原因是说话比较傻|逼,容易把人笑死。

    乡村的夜晚是很寂寞的,没有娱乐,所以那些人都呆在屋后河边烧烤,载歌载舞,聊以慰藉。而我一人留守屋内,缩在被窝里看书,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古代书生都幻想红袖夜添香了,就算没有颜如玉,哪怕有个小书童聊聊天、泄泄火也是好的。

    转念一想,我哪有拿别人泻火的资格,我不被齐金明拿来泻火都是好的了,只好叹一口气,继续看书。为了解闷,从西安出发时,我多买了不少书带来,都是《陶庵梦忆》、《浮生六记》之类的古本,我读书很慢,自然杀时间。

    看着看着,我听见院里有声音,以为是烧烤大哥们回屋了。我把窗推开一个缝,却看见是齐金明,他进了院子,栓上门栓,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他伸手试了水温就开始脱衣服。他的黑皮衣、黑t恤、历经沧桑而看不出颜色的军裤,当然还有内裤,一一被他扔到磨盘上去。接下来,他蹲在水龙头下开始洗澡。

    那池子说是洗手池,其实跟拖把盆差不多,水龙头跟一般人腰部齐高。齐金明个子太高,这会儿为了打s-hi头发,只好费劲地缩着身体,努力把脑袋往水龙头底下怼。我从这个角度窥去,只能看见他扭曲的背,那儿肌r_ou_丰隆,由于姿势别扭而或张或弛,肌r_ou_线条被月光勾勒出明暗,沟壑纵横。

    齐金明很不讲究,头发打s-hi以后,抓起一坨奇形怪状的肥皂就往脑袋上抹,抹好肥皂后一通乱搓;脑袋上好不容易搓出点泡以后,他又开始冲洗身体,还是用的那块肥皂;到了最后,他拿食指在肥皂上蹭了一下,又把手指塞到嘴里,叽里咕噜开始漱口。

    浑身上下清洗完毕后,齐金明站了起来,我看见他像狗一样甩干头发,又拉伸一下肌r_ou_,让整个身体舒展开来,沐浴在月光之中。我刚认识齐金明的时候,被他打得满地找牙,第一印象先入为主,以为他又高又壮。现在看来,他只有一身j-i,ng瘦r_ou_紧紧裹着骨头,真的不属于壮实的那类人,甚至可以说是刚好相反:他舒展身体时,四肢瘦长,体侧肋骨都能数清,腹部内陷,有腹肌突出,没有脂肪填补。我知道这是体脂率低的结果,但这不妨碍我依然感到震惊。说实在的,齐金明看起来还不如一个走健身路线的男演员有力,那一具好身子肌r_ou_虽然浮凸,也好似到了强弩之末,不知无穷力气从何发出。我无法想象他怎么能靠这样一具躯体行走大漠,更别说要打打杀杀。

    齐金明浑然不知有人看他,他洗开心了,赤条条无牵挂,又挂上了笑嘻嘻的表情。他没拿毛巾,于是开始原地蹦蹦跳跳,试图把身上水珠甩飞。

    我想我的痴傻就是打那会儿开始的。我在心疼一个很可能是我生命中遇到的最强大的男人,对方悍勇过人,指哪儿打哪儿,我居然还怜惜他的柔弱,怕他使不出力气打人。现在想想,崇拜给齐金明披上了神性,而我对他的逐渐倾心,把他的神性剥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柔情。

    二零一四年秋天,我宿在一户农家,往外是四面旷野。夜色笼罩,月光很亮,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齐金明光腚站在院子里,屁股凉不凉。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齐金明开始想办法训练我了。

    鉴于我的身体天生不是那块儿料,他的方法是让我了解一些常见的武术套路,知道练这些把式的人的命门在哪儿。遇到一般情况我可以拔腿就跑,但一旦不幸狭路相逢,直接攻击对方命门,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我被迫读了很多武术秘籍,都是些民间杂技,很玄乎的东西,真正招式丰富能够成书的倒是很少,大都散散碎碎——什么魁星踢斗、什么八步赶蟾、什么蝎子倒爬城,看得我是眼花缭乱。我对这些奇技 y-巧的接受能力很强,大概是跟着我舅混久了,耳濡目染,知道坊间卧虎藏龙,有很多不为主流社会所知的厉害之处。

    把书看完,就轮到辜小鹏和甜甜在我面前对打一番,我得说出他俩各自使的什么招数,是南枝拳还是铜扁担,是形意拳还是六合拳。我没事儿时候闲下来一想,我这不是给他培养成了王语嫣吗?

    秋天到了,土特产却还没有下落,原来的甬道塌陷,主墓室没机会再进,齐金明他们从第三窟下去,把耳室都掏空了,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来。不过我也不愁,陕西有个吃饭大学,号称“百墓大”,随便一铲子下去都有货,可见这地十三朝古都的名声不是白来的,可惜我们这趟来没带能看风水的人。据说齐金明会看,他一伸手指头辜小鹏就开挖,没想到挖出来一窝田鼠,队里人摩拳擦掌,想要烤鼠r_ou_来吃,可全都被甜甜拦住,那窝田鼠最后被他抱出来养在屋里了。辜小鹏相信齐金明是一时失误,坚持道下次一定能成,但我看齐金明的表情略微尴尬,他自己根本都没有把握。后来他也不指路了,借口没带罗盘看不准方位,每天吊儿郎当地睡在田埂上晒太阳。

    可见全身心倚仗齐金明是不靠谱的,他也有干不成的事儿,我们对他的一片痴心,终究还是错付了。

    自那以后没了事做,我们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先组成队伍跑两小时长跑,接着开始踢足球,一踢就是一上午,球是羊肚里塞了包草,踢起来噗噗放屁。我这人没什么竞争j-i,ng神,不喜欢对抗性运动,本来不想参加,是甜甜生拉活扯,我抹不开面子才跟着踢两脚,其实也是划水居多。结果他们真一踢起来,我就傻眼了,这哪里是对抗赛,我看这是十八铜人阵,进去就出不来了。

    跟着队里人踢了几天球,我发现一个问题,真的老a,必然是喜欢对抗性运动的。即便是温甜柔软如甜甜,也忍不住要加入队伍对抗一下,这是写在dna里的本能,更别说辜小鹏这种天生一股火药味,以碾压对手为己任的alpha。这么看来,我和齐金明的确是异类。他性别不同,自然没什么好说,作为领导,他不加入球队,也只踢过一次球。那次是球飞出了石块垒的球场边线,一直远远飞到田埂上去,齐金明正在瞭望夕阳,正好看到足球飞来。我们遥遥望着,血色夕阳下,一个流丽人影一跃而起,同时向后踢腿,那腿飞得老高,一直越过头顶,踢中了足球,足球嗖地飞了回来。

    这招我认识,叫“倒踢紫金冠”。

    想到这里我叹口气,我是真把自己当成王语嫣了,齐金明就是我那倒霉表哥慕容复,为了讨他开心,我得苦读经卷,把自己打造成武学理论家才行。

    我站在球场里,望他望得魂不守舍,没看到足球飞来,哐一下砸我脸上。旁人咋舌,避之不及,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我是a中废物,不爱竞争,不善对抗,只喜欢躲被窝里看书,对我来说运动受伤是家常便饭,见怪不怪了。

    到了傍晚,一队人以考察野外的理由溜走,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是去城乡结合部找乐子了。齐金明本来不喜欢手下涉|黄,但人之大欲也不是他能防得住的,只好放人去玩。于是入夜时候,只剩了我、齐金明、甜甜和辜小鹏四人。两个小孩虽曾打过擂台,但年纪相仿,日久生情,现在玩得很好。目前他们住到了一个屋,当了一对便宜爹妈,一起照顾田鼠去了。

    齐金明现在独守空房,我也没敢去找他,我心里比较有数,在他没有明确表示需要我的时候,我不会去打扰他。我选择一个人在屋里看书,屋里挺暗,加之闷热,只好推开窗户通风,还能就着月光看书,好比古人当年囊萤映雪,也算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