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花溪,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当年轰轰烈烈地把你虏到朱云派,听说低三下四地做了一个月的饭也没换来你一个笑容,若不是我和师兄把你救出来,照他个攻势,十几岁的少年,在那种人面前,还不知能撑几天。”铁琴先生看着花溪的背影,一脸的物事人非。
“玄青跟他,还真有一段啊?”苏清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像是自家兄弟不能见光的恋情似的。
“也好,也好。你忘了,他也想忘。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能做大事。小清,初任掌门,你先到主峰乾元展熟悉一下派内事务,我把这个玩意锁到白沙洞后再过去帮你。”铁琴先生拎着伍仁的后衣领就朝山下走。
苏清同情地看着这个叫伍仁的年轻人,群演这口饭,可真不好吃,瞧那双在山路摩擦摩擦的脚,疼啊。
悠长的钟声响起,不急不缓地响了九下。
【导演:苏清,去乾元殿集合。】
苏清扛着长剑,沿着另一边的山路朝主峰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防着无处不在的灌木别把自己的白长衫刮破了,免得一会在掌门的宣誓就职大典上不体面。
但不体面的事很快便来了,苏清刚爬到主峰一半,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苏清的耳麦里传来导演最后的指令【撤回太远,请先到乾元殿避雨,时间天气关系,大典就不举行了,等雨停了,请直接下山。】
苏清扯下摄像头,百米冲刺般地跑进了乾元殿。
大殿内四角,分别立着一人高的落地铜灯,燃烧的油散发着阵阵松木清香。苏清在主位上坐下,把长剑放在一边,大长腿伸到案榻底下,想舒服地休息一下。一声轻微的吱嘎声,苏清以为殿内还有人,忙伸回腿坐起来,四下望望,大殿内空空荡荡,寂静无声。
没人,他揉揉有点发酸的大腿,直接把自己瘫倒在地,脚伸开时好像触到了案底一个圆球,背后传来巨大的石门转动声,他回头一看,正面墙上的山水画被风吹起,一个黑幽幽的小门露出来。
苏清站起来,端起案上的一盏小灯,慢慢走过去。这是一间暗室,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画,长身玉立的黑衣男子宛如神坻,旁边一行小字“三清派掌门孟一卓九月九日山顶拙画”
这就是玄青的师傅呀,苏清在心里啧啧了好几声,心想这人长得确实不错,怪不得三师叔如此地为他神魂颠倒。
刚想转身出去,腿却触到一个硬东西,苏清举着灯凑近一看,原来是一个通体漆黑的大箱子,怪不得一进门竟然没有发现。
他把灯放在一边,把箱子打开,里面并没有他期待的武功秘籍,还是一轴轴的画。
这位师傅,还真是风雅之人。
苏清随便拿起一轴,解开系在上面的红色丝带,小心展开。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吓得又啪地快速合上。
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墙上的画像,想像不出这么个神仙之姿的人物,会画出如此奔放的双修画像,而画像的主人公,除了他自己,另一个,竟然是他的小弟子,自己的扮演者,玄青。
“小清。”三师叔全身s-hi漉漉地一步踏进来。
“这是掌门师兄的暗室?你怎么找到的,我竟然都不知道。瞧,你师傅是不是长得很好看?”铁琴先生看着墙上的画,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苏清迅速地把画放进箱子,转身挡着,把盖子轻轻合上。
“咦,这里竟然还有个箱子,里面肯定也是师兄的画啦,我要拿几张回竹屋,挂起来,日夜相对。”铁琴先生却耳聪目明,兴奋地走过来,啪,重新打开了箱子。
☆、直播三青山
“好多,师兄这几年不是闭关就是作画,还小心眼地不给我看,哈哈,没想到最终......”打开画像的铁琴先生面色苍白,嘴微微张着,一双眼睛充满了不甘置信。他飞快地把其他所有的画都迅速打开,然后,狠狠地扔在地上。苍白的脸色最后沉如死灰。
看到这一地活色生香的画面,苏清脸有点红。他站起来,快步走出暗室。身后良久没有动静,他不放心地回头,看到铁琴先生怔怔地瞧着他,眼神中一片绝望。
“三师叔,那个人不是我,我叫苏清。”苏清举着小灯,朝自己脸上照照,表明自己一点也不想当这出戏的男主角。
铁琴先生看着他的脸,突然狂笑起来,一直笑到面部狰狞,他几步窜过来,从苏清手中夺过小油灯,又冲到箱子前,语无伦次地喃喃道:“师兄这种风光紊月般的人物,他竟、他竟然......”手中的油灯一扔,正好掉到了画像上,瞬间,暗室里由一点灯扩散到一团火,纸帛画依次引燃,最后红红的火苗到了铁琴先生的袍子下摆。
“快出来。”苏清一边大喊着,边往里冲,但一股强劲的风击中了他的胸膛,身体一个趔趄,苏清跌出门外,沉重的大石门从里边迅速合上。
苏清爬起来,再次扑到石门上,透过最后一道缝,看到铁琴先生还蹲在那里,正使劲扯着墙上的画像,扔到火堆里。
苏清转回身子,一脚踢翻那个案几,找到刚才无意踢中的那个突出的圆环,使劲踩着。但,石门,一动不动。
苏清忘了耳麦已经联接不上了,他大声地呼喊着请求来人救命,一边跌跌撞撞地向殿门外冲去,高高的门槛绊倒了他,手中的剑被甩出老远,一声炸雷响起,苏清只感到眼前一片亮光,然后,就晕倒在大殿门口。
苏清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回程的大巴车上。听到身边练习生们欢快的笑声,他坐起来,使劲晃了晃脑袋,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清,你醒了。好家伙,大殿那么高,你竟然比我们下来的都早。”大师凑过来,朝苏清伸了个大拇指。
“雨停了吗?我从大殿下来的?”苏清揉了揉头发,声音沙哑,喉咙里好像撒了把沙子,粗厉难受。
“苏清,是谁背你下来的,我过来的时候,恍然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瘦高个的南南也凑过来,好奇地问。
苏清摇摇头,他捏了捏嗓子,费劲地朝南南道:“少年,给拿瓶水呗。雨太大,我好像感冒了。”
南南笑着指了指他怀里,大声嚷嚷道:“哎呀妈,苏清,你不会发烧烧沸了吧?水就在你腿上,还使唤我。”
苏清低头一看,一瓶苏打水被放在两腿之间,瓶盖上还贴着一个小恐龙。
苏清仰头,把一瓶水全部倒完,嗓子稍微舒坦点了,但更大一阵困意袭来,他倒头,又呼呼睡去。迷迷糊糊地登上飞机,又睡得昏天暗地。
老铁等在机场,看到苏清出来,快步迎上来,把两个不大的行李包全部拎了去,扭头就走。
“哎,老铁,顾总回来了吗?”苏清紧走几步跟上,有点急切地问。
“我又不是他的女秘书,哪能知道?怎么了,声音有点哑,感冒了”老铁罕见地细心,原先苏清就是在他面前咳断气,他也就是扔瓶水过来,行事做派那是一个超标的直男。
到达停车场,看到苏清四下找他的老古董车,老铁抬手一指前面,老气横秋道:“嗯,为了避开别人的追踪,最好的战术就是掩饰掉周身的独特气质,把自己泯没在普通的芸芸众生中。”
苏清看了眼这辆加长的商务车还有那不大多见的logo,笑着回应道:“老铁,想低调,开这辆还是不太行。下次,你应该开辆不用挂牌的老头车来,谁也不会注意到咱们。”
“小家伙脑子灵光哈,下次我真得在停车场里备下一辆。哎,后座上有水,自己拿。”老铁边启动车子,边朝后摆摆头。
苏清探身,从后座上摸过两瓶,看到瓶盖上都贴着小恐龙,拧开盖递给老铁一瓶后,笑着打趣道:“这款是s.t的最新包装吗?这个小恐龙,还挺可爱。”
“没错。保准你喝到的是第一批,没准,商场都还没上架。”老铁在车子开动之前,一口气倒干了那瓶水,跟他家练习生一个喝法。
“我喜欢,这几天在家闲着,我要用这些瓶子,给我家老动物们做个恐龙栅栏。”苏清从老铁手里夺过空瓶子,和自己的放到后座上。又有点遗憾地说道:“哎,大巴车上喝空的,可惜了,上飞机前没带着。”
“真过日子。”老铁拐上公路,风驰电掣地向前驶去。
“浪费是一种犯罪。老铁,你瞧瞧你,天天鼓捣那些烧钱的古董车,那些钱,你要是买上房,可会翻了不止一番喽。”苏清对着保持着酷公子作风的中年大叔,刻意地语重心长道。
“呵,又是你伯伯告诉你的吧?这理财观念,可真是清新脱俗。”老铁嘴角歪了歪,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调侃。
苏清知道他又在笑话自己的思想比他的车还古董,但他不以为意,伯伯在当地,可是个老少敬重的人物,他的话,靠谱得很。
但他也喜欢老铁,这人虽然在其他事上粗糙地像个原始人,但在喜欢的事物上,那是活得相当j-i,ng致和通透。作为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大叔,这种大大咧咧的男子气概,是苏清极为欣赏的。
“好好休息,明晚,公司会举行庆功party,到时我再来接你。”老铁一直把车开到苏清家门口,停好,换了他放在那里的老爷车,轰隆隆地离去。
苏清提着两个包,把两个矿泉水瓶子放到动物们的花枝棚子前,看到动物们都在睡觉,也没惊醒它们,打开门,走进了家。
一夜无梦,早上五点钟,他准时醒来,换上一套运动服,肩膀上搭了一条白毛巾,小跑着出了家门,习惯性地朝动物们花枝棚前瞅了一眼,不禁愣住。
一大堆矿泉水瓶子,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每个瓶盖上,都贴着一只小恐龙。
这个老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心了,按他一贯的风格,不是用个破麻袋一装,扔在那里就是吗。
苏清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微信给老铁,说了声谢谢,就朝远处的小山坡跑去。
当他回来的时候,老铁的信息才回来,懒得连个字都没打,只是一串省略号。
说做就做,苏清喂了老黑大黄,又给老鹦鹉夫妻喂了新米和水果,就开始给它们做栅栏。上网现查方法技巧,把家里的贮存室翻了个遍,才找到细铁丝、工具刀等,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把那些瓶子弄成了一道小门,所有带恐龙的盖朝外,看起来威风凛凛。
苏清满意地抱着胳膊端详了半天,头顶上的鹦鹉也兴奋地叫了声“no烟。”
苏清抬头,看了看老鹦鹉,又看了看这密密麻麻的小恐龙,突然想到什么。他迅速弯身,把装好的小门拆下来,掉了个头,把有恐龙的一面朝里,免得那位怕恐龙的顾先生半夜来喂动物的时候吓到。
下午四点不到,老铁开着他那辆老爷车来了,走下来斜着眼瞅了半天苏清做好的小门,皱着眉头就掏出一支烟点上。
“no烟。”老鹦鹉很威严地在他头顶来了一嗓子。
老铁吓了一跳,手里夹的烟差点烧到了指头,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苏清,指着鹦鹉问:“怎么,为了别人戒烟,全家齐上阵啊?”
“瞧瞧,就连我家鹦鹉老先生,觉悟都比你高,怎么着,服不服?”苏清犒赏般地连续给鹦鹉投喂了三次水果,才转头,从老铁手里夺过烟,扔到地上,搌碎了,朝老铁灿烂地笑道。
“服,苏清。我长这么大,就服你,改天我得联系一下文明部门,这戒烟大使若不找你代言,我这经纪人就算白干。”老铁伸出大拇指,在苏清面前晃悠了半天。
“别介,像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城市侠,可别为了我戴着个面具去参加不喜欢的应酬。我可当不了这个大使,等哪天把我身边人的烟都帮着劝戒掉了再说。”苏清认真地想了想,从多方面论证了此事的不可行性。
老铁听完,瞬间脸跨了下来,他恹恹地走到商务车前,打开车门,很绅士地弯腰让苏清上去,嘴里说着:“苏老,您老人家请。”
苏清一个箭步跳上车,从老铁手里夺过车门,一把拉上,笑着说道:“开车吧,小铁。”
老铁苦笑下,上车后还回头惨兮兮地看着苏清道:“刚才大使的话当我没说,咱回到这话之前,你就管好你的邻居别吸烟就好,别费心管我了行不行?”
“老铁,那怎么行,咱们什么关系,忘年交!顾先生帮了我的忙,我该帮。你,更该帮。”苏清身体前倾,黑黑的眼珠一眨不眨,有多认真,就让老铁有多绝望。
☆、邻居
这次的庆功宴极为低调和规模小,参加的只有本次参演的练习生和助演们,就连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都没参加。
苏清到的时候,时间还早,老铁一般是不上来的,但这次不知是不是他的老爷车不在的缘故,他竟然一直晃晃荡荡地陪在苏清左右。
看着他几次往上衣兜里摸的手,苏清很称职地用锋利的眼神把这种欲念截断在未遂之时。
这是一个音乐吧,除了一个在试唱的乐队,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一个中年人坐在角落里吸着烟。
苏清j-i,ng神抖擞地走了过去,在那人面前站定,微笑着喊了声“这位老师,”在看清楚抬起的面容时,下半段要劝阻吸烟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中年人面容清俊,眉头紧皱,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年轻人,弹了弹了手里的烟灰,不悦地问:“有事?”
除了这一身的烟味,这人长得,跟三青山上那位三师叔铁琴先生的扮演者,一模一样。
“太好了,老师。我是苏清,我们又见面了。”苏清欢快地说着,伸出手。
中年人眉头更加皱得厉害,他没握住苏清伸出的手,而是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冷声问:“苏清?这是你的粉丝?”
苏清迟疑地接过手机,看到一条热门微博,是在评价一部刚上演的电影的,重点夸赞了一位张一琴先生的演技和戏品。但这条微博下面,热评第一条便是一位叫“理想是编剧”的id,向大家安利这位演员在直播中欺负群演的事,还在自己的微博里上传了踢人的动图。
“年轻人,你知道我等着咸鱼翻身这天,有多久了吗?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一条热评,一个似是而非的动图,舆论导向便风转急下,我由一个戏品纯良的有颜有品的老戏骨,一下子沧落成人品渣的一个暴躁j-i,ng神病?天理呢?”中年人猛地抽了口烟,朝着苏清,吐出一个大大的白烟圈。
“老师,虽然这位粉丝说话的地方不对,但他没说谎,您确实在直播当中踢人了。”苏清看着烟雾中的脸,那种y-in沉狠绝的神色与铁琴先生太像了。
“谁他妈踢人,小子,找死吗?”中年人猛地站起,抡起巴掌就向苏清拍过来。
“朋友,有话好好说,你想在踢人的新闻上再加点料吗?”一只有力的胳膊死死攒住中年人的手,细微的骨骼挤压声清晰可闻。老铁黑着脸,冷冷地看着中年人。
“你又是谁?我他妈的今天真是见鬼了。放手。”中年人疼地脸色惨白,额头渗出细汗。
老铁轻轻往前一送,中年人便一个趔趄,跌倒在椅子上。
“呵呵,还以为咸鱼翻身了,没成想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他妈叫什么事。”中年人就瘫坐那,了无生趣道。
苏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这个眉间戾气外露的中年人,神态行事倒与那位三师叔像得很,看来那次直播是本色出演了。但这人身上却多了股子熏鼻子的劣质烟味。这种落魄的中年群演,特别是本身条件还不错,却跟一帮长相平平的人拿一样的工资,心情可想而知。
“老师的意思是没参与三青山的直播”苏清拍了拍武力值瞬间爆表的老铁,声音尽量平静,不刺激到面前这人。
“三青山?我们剧组是去了,但我中途被参演的电影方叫去宣传了,没去。年轻人,你的粉丝真地认错人了,拜托您跟她们说一声,我十八岁进圈,当鲜r_ou_的年代流行钢铁直男,鲜r_ou_当道时,却成了老蜡r_ou_,真地,这部电影,是我唯一的翻身机会,求求你了。”中年人把脚也蜷进椅子,说完后把头差点塞进两腿间。
不论这人承不承认,都不应该为这事搭上演艺前程,苏清掏出手机,登陆微博大号,直接私信那位出面指证的粉丝,要求她删除过激言论。
“对不起。”收到粉丝回复后,苏清把手机放兜里,看着还低着头的中年人,轻声道。
中年人抬头,眼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从椅子上跳下,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音乐吧。
一晚上,苏清都有点心神不宁,两次直播,与自己搭戏的演员都莫名其妙地不是当事人,还有,在三青山上,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又是谁把自己从山上背下来的?
“年轻人,兴致不高啊,要不,大叔带你兜兜风,如何?”老铁叼着一根手指粗的大雪茄,从外面走进来,坐到苏清面前的桌子上。
“走了,你们再玩一会,我先撤。”苏清站起来,拍了拍跟自己枯坐了一晚上的大师和他的经纪人老妖。
“哎,老妖,瞧瞧人家老铁,没事还带自己的练习生飙飙车,你再看看你,一晚上了,字都没舍得讲一个。”大师把老妖面前护着的第六盘瓜子抢过来,悻悻道。
“嘘。今日,诸事不宜开口。”老妖白了大师一眼,又把瓜子夺了回去,继续边吃瓜子,边欣赏节目。
“得,享受了信徒对你不理智的崇拜,也要受得了极致后的反弹,88啦。”苏清把外衣搭在肩膀上,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大师宽解道。
穿着工整西装的老妖朝他感激地伸了个拇指。
夜色渐浓,苏清坐上商务车,把车窗打开,有点遗憾地说:“哎,还真想念你那几台老伙计,带劲。”
老铁在车外把烟抽完,跳上车,皱着桀骜不训的眉头,酷酷道:“那得分谁开,坐好喽,让你带劲一把。”
一个猛子,商务车以从未有的速度,冲向了环城路。
“老铁,瞧我这头发,为了配合你,都好久没舍得理了。”苏清任由四月的风把头发吹起,还满不在意地在上面胡乱搓了几把。
身后传来清亮的引擎轰鸣声,一辆蓝色布加迪闪电般从商务车旁边超过,在前方划出一个优雅的小漂移,稳稳地停下。
“得,真正的玩家来了。去吧,苏清,今晚愉快。”老铁停下车,脑袋朝着前面的跑车摆了摆。
“谁呀?你车友?”苏清边解安全带,边不在意地问。
老铁笑着点了点头。
苏清朝老铁摆摆手,愉快地跑向前,拉开车门,看到驾驭座上的人时,微微愣了一下。
“顾总?”苏清坐下,侧头,看着顾远彬。
“老铁那车不行,来,我带你玩一把。”顾远彬很绅士地伸过手来,帮苏清系好安全带。
“现在才十点,您怎么有空的?”苏清在车飞出去的刹那,笑着问。
“这车怎么样,刚提的。”顾远彬今天穿着白色小细扣衬衫,上边的两颗还开着,与平日的沉稳不大一样,特别是语气中,隐隐有种抑制不住的期待感 。
“布加迪。很不错,动力暴如野马,声音悦耳澎湃,长相却优雅贵族范,当然,价钱也不错。”飞驰电掣的感觉很美妙,苏清的语气中也不自然地带着点点兴奋。
“喜欢吗?要不要再快一点?”顾远彬点开音响,一首英文歌曲响起,苏清听出,这道歌的名字叫“what”,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歌。
眼角瞥到苏清听得很陶醉,顾远彬也不说话,只是把车速又提高了点。
苏清听着这首歌,心想着这个顾先生,飙个车,也搞得如此浪漫,换了老铁,早就放上震破耳膜的摇滚了。
跑了一个多小时,车内就环绕着这一首歌,当车到达苏清家门口的时候,顾远彬才伸手关了,笑着对苏清说:“你那边有几个罐头,拿着,咱们去喂喂那几位老朋友。”
几只老家伙灵性十足,只听到脚步声,便全员燥动起来。顾远彬刚想从苏清手上接过罐头,却见苏清飞快地在两盒罐头上看了一眼,便把水果的递给了他。
老鹦鹉夫妻看到顾远彬,很兴奋,在吃了三块桃r_ou_后,扑愣了下翅膀,大叫道:“no烟.......”
顾远彬一愣,看到微微向这侧头的苏清,笑着问:“你教它们的?”
苏清舀了一大勺r_ou_沫塞到老黑嘴里,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说出了完整版“no吸烟,no熬夜。”
“好,谢谢你。我会慢慢改正的。噢,对了,明天有空吗?”顾远彬也看着他,笑得很温和。
“有。”苏清痛快地答道,一直以来这人都是单方面地帮自己,如果提出需要自己帮忙,他会求之不得。
“有点事需要你的帮忙,明早我call你。”顾远彬喂完鹦鹉最后一块水果,又给他们倒了点水。
苏清站起来,看着顾远彬走进车里,落下车窗,朝他摆摆手后也不发动车子,就转身走进自家大门,在门里边站了好久,还是没听到动静。他转身走进房间,打开灯,才听到车子的发动声。
还真是绅士呀。
电话响的时候,苏清已经跑完了步,正快步走着去吃早点。
“苏清,你在......好,看到你了。”听到顾远彬的话,苏清回头,看到那辆蓝色的布加迪缓缓驶过来,在身边停下。
“来,上车。”顾远彬今天戴着一幅黑边眼镜,看起来像是个去上课的年轻大学教授。
☆、邻居
苏清坐进车里,刚系好安全带,手里便被塞过一个保温盒。他打开,里面是两片抹好蓝莓酱夹着培根的烤面包,六根紫芦笋,一包热牛奶。
“给我的?”苏清把热乎乎的牛奶握在手里,抬眼问。
“趁热吃。”顾远彬笑着点点头。
车开得很慢,直到苏清吃完,车子才记起它是一辆跑车,低鸣一声,加大马力,冲到了环城路上。
“去哪呀我们?”苏清歪头看着顾远彬,顺便把音乐打开了。
熟悉的旋律响起,还是昨天晚上那道歌。
“去z市,有个影院的设计图纸需要我去敲定。怕路上犯困,不得不请你来帮忙。”顾远彬驰向高速路口。
这算什么忙,苏清想着人家这绅士还真客气。听到音乐放完这一首还在单曲循环,忙热情地帮着下了好几首适合旅行听的音乐,特意去掉了那些太燥的,只选了几首跟“what if”差不多风格地装上。
苏清很尽责,为了防止顾远彬犯困,极力找话题与他聊天,就连小时候与伯伯一起生活的小趣事都搬出来了。
“你伯伯为什么不许你开车,现在年轻人哪有不玩车的?”顾远彬在听到苏清还没考驾照的时候,有点小吃惊。
“我父母那事,你是知道的。我伯母特意找人给我测了八字,说十九岁时会有大厄出现。伯伯虽不信命,但从此后就不让我单独玩车了,就连自行车也不行。”苏清想到孤单的童年生活,有点低气压。
“叔叔阿姨是飞机事故,谁也预测不了。至于测八字那事,即便有大厄出现,也是有办法排解的,没必要因噎废食。如果有兴趣,你报名后我可以帮你一起练。”顾远彬说着,把车拐进了服务区停下。
“好主意,如果我有驾照,就能帮你开了。累了吧?”对帮不上这位邻居什么大忙,苏清总觉得有点遗憾。
“不是累,路程还早,咱们吃点东西。”顾远彬下来,走进餐厅,回头看着苏清说道:“如果你伯伯不想让你学的话,也没关系。咱们是邻居,以后我载你上班。”
“我可不敢,顾总,副驾可是女朋友专座。我还没有那么没眼力劲,坐老铁那辆老爷车就很好。”苏清看着这位顾先生很认真的脸,总觉得这位邻居是那种说到做到的那种人。
顾远彬看着他,正要说什么,左侧边却突然冲出个长头发的非主流男孩,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大叫道:“哥?你怎么在这?
“小鑫,你怎么在这儿?跟谁一起来的?”顾远彬的惊讶一点也不比男孩少。
苏清也在看着这个男孩,忽略掉一身走在潮流前沿的奇装异服,这脸面气质,与三青山上花溪的扮演者很像。
但男孩的表现却显然不认识他,因为这两人谁也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马上又抛出第三个问题:“哥,他是谁呀?”
而被叫了半天哥的顾远彬也跳过第三个问题,直接进入了第四个问题,他指了指男孩,向苏清介绍道:“苏清,这是我弟,顾鑫。”
苏清微笑着朝顾鑫伸出了手。
“哈,你就是苏清啊,画风跟节目里不一样,电视上你总臭着个脸,高冷地瞅着人,哈哈哈......”顾鑫伸出手,大笑着握住了苏清的手。
“那是因为我当时根本不会看镜头,哈哈哈。”苏清想起自己在初选时的一系列糗事,用手抹了把头发,也大笑起来,没有丁点偶像包袱。
“小鑫,什么事笑成这样?”一道女声响起,珠光宝气的中年女子抹着口红走过来。
顾鑫:“妈。”
顾远彬:“阿姨。”
苏清顾不上理清这兄弟俩为啥称呼不一样,也跟上:“阿姨好。”
顾鑫妈瞅了儿子一眼,瞥了顾远彬一眼,轻轻点点头,最后把目光定在苏清脸上。
“是小清吗?住在隔壁小谢的儿子?”
听到母亲的姓氏,苏清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顾鑫妈妈三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很妩媚,看到苏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很亲切地自我介绍道:“我和你妈妈是大学同学,是......很好的朋友。”
“阿姨,我们还要赶时间,就先走了。”顾远彬朝女人微微点了点头,拉着苏清的胳膊就走出了服务大厅。
苏清刚坐进车里,就看到顾鑫站在大厅门口,指着跑车,跳着脚地朝他妈妈耍脾气,看样子是也想要一辆。
顾远彬眼也没抬地发动了车子,飞快地驰离了服务区。直到重新上了高速,看到苏清一脸的沉思,才开口说道:“苏清,是不是有很多要问的话?”
苏清歪头,发现这位顾先生脸颊清润,嘴角微微扯起,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
“那位阿姨?”若只是顾先生的家事,他是不会好奇的,但牵扯到自己的妈妈,苏清还是犹豫地开了口。
“她叫张一,确实是谢阿姨的大学同学。你们搬到这里后,她也经常去你家玩。对于这位抱着明确目的的朋友,你爸爸妈妈的感情经过了考验,于是,这位阿姨,把目光又转向了我家,很遗憾......”顾远彬说到这里,眉头轻蹙,伸手,把音乐打开。
苏清听明白了,难道是妈妈引狼入室,差点害了自己的家庭不说,还连带着害了邻居?
“与谢阿姨无关的,在认清了张一的品性后,谢阿姨便跟她断了联系。至于我爸妈因为她离婚,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即便没有她,还有王一林一,关健还是我爸的问题,他跟我妈妈,不是一类人。”也许舒缓的音乐抚平了不愉快的回忆,顾远彬眼角重新舒展,朝苏清笑了笑。
“那,她也跟你住在一起吗?”苏清想着这位顾先生总是这么晚回家,是不是在逃避不想见的人,心下便有点同情。
“不,我回国接手顾氏产业的条件之一便是要独自住,这个家是妈妈和我在国内唯一的回忆。”顾远彬笑了笑,轻轻说道。
“阿姨,现在好吗?”苏清侧头,看着顾远彬。
“她在英国,生活地很好。二十五岁之前,我都是跟她一起生活的,三年前在爷爷的强烈要求下,我才回来。”顾远彬嘴角泛起一个温暖的笑。
苏清看着顾远彬,心头竟无来由地觉得他妈妈一定是一个优雅的女人,若不是耳濡目染,这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绅士味道,是不可能伪装出来的。
“吃饭最大,咱们先去前面吃点东西。”顾远彬把车拐下高速。
苏清抬头看了看路示牌,离最近的小城还有六十公里,来回跑一百二十公里,就为了吃个饭?不赶时间了?
“ 听说这个地方的单饼r_ou_丝全国一绝,有没有兴趣尝尝?”到了市区后,顾远彬开得很慢。
“都可以。我不挑食。哎,那不是吗?”苏清用他那1.20的视力,一下子就发现了前方拐角处那个很有年头的店面,上面狂放地写着“张记”二字。
“不熬夜还是不错的,你眼睛真好。”顾远彬把车子停下,笑着和苏清一起走进店里。
小店不大,但非常干净,不到饭点,没什么人。一个瘦高个老板走出来,看了两人一眼,慢条斯理道:“饼还没开始烙,需要等一会。”
“没事,老板,我们等一会,不赶时间。”顾远彬走到洗手盆前,很仔细地洗了手,站在一边等着苏清过来。
苏清走过来,大剌剌地冲了冲手,抬头看着顾远彬:“真得不赶时间吗?别耽误事,不行咱去吃点快餐就行。”
顾远彬微笑着把白毛巾递给他,轻松地摇了摇头。
当饼上来的时候,苏清咬下第一口,便觉得不但等的这半个小时值了,就是多跑的这一百多里路,也值了。
“小伙子看不出,饭量还挺大啊。”瘦老板在上第三盘饼的时候,笑着对苏清打趣道。
“哈哈,老板你做的好吃嘛。”苏清真心实意地拍了个马屁。
老板被夸地很舒服,临走前又拿出两张新烤的木炭烧饼打包递到苏清手里,非让他尝尝自己的新手艺。
“嗯,饭量是不小。”重新拐上高速后,看到苏清又津津有味地大口咬着那个烧饼,顾远彬笑着评价道。
“挺好吃的,顾总,来,咬一口。”苏清满脸都是享受美味的迷醉,把烧饼掉了个,递到顾远彬嘴角。
顾远彬稍微一愣后,低头,咬下一大口,在嘴里嚼了好一会才咽下去,看到苏清还打算往这递,忙摆手道:“饱了,实在吃不下了。”
苏清非常粗犷地三口两口把饼吞进了肚子。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会议室里早已经整装待绪。
“苏清,如果不喜欢,你可以随便逛。陈总,安排一下人接待。”顾远彬在被一群人围着走向会议室前,转身朝苏清说道。
一个中年人殷勤地走过来,想到顾远彬参与的可能是人家公司的内部商业核心会议,自己不方便跟着,便朝他点点头,痛快地跟着那位陈总向另一边走去。
☆、邻居
“陈总,你忙,我自己在这等就行。”宽大的接待室里水果茶点摆得琳琅满目,陈总殷勤地去泡茶,苏清从他手里接过杯子,点头表示谢意。
陈总热情地嘱咐再三,才离去。
这里不但有好吃的,还有游戏机,家庭影院。苏清吃着紫色的大樱桃,拿着摇控器,想着顾远彬的会议应该会很长,正好可以看部电影。
选了又选,在众多喜剧片中,苏清挑了一部看起来比较刺激的古村秘事,但出乎他的意外,看了还不到一半,顾远彬便进来了,在旁边坐下来,吃着樱桃,陪他一直看完。
“哇偶,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太让人难受了。”苏清拍了下脑袋,对电影憋屈的结局很不满意,歪头看着顾远彬笑吟吟地看着他,怕被说小孩子气,忙岔开话题道:“顾总,事情都办完了吗?咱们回去?”
“好,回去。”顾远彬站起来,和苏清走出接待室。那些高层看到他出来,纷纷走上来跟他握手道别。
苏清走在后边,本来想没他什么事,就往边上靠了靠,没想到那些人跟顾远彬握完,还同样满脸笑意一一跟他握手。
“顾总,你们公司的管理层可真平易近人。”坐上车后,苏清看着还一排溜站在那里挥手的中老年老总们,很走心地评价道。
顾远彬笑着朝那些人点点头,把车子拐出来,走到公路上后,才回答苏清的话:“他们在员工面前,可都是出了名的活阎王。”
“那他们可有福了,上司这么温和,下司这么怕,工作会好干许多。”苏清听完,笑着朝身边这位温和的上司眨眨眼。
“你觉得我在工作中很温和吗?”顾远彬在路边停下,朝在一棵树下卖樱桃的老人走去。
苏清跟在后面,看着顾远彬侧过脸时眼角那清雅的笑意,实在想像不出他凶起来什么样。
“自家产的,没打药,多买点吧,年轻人。”老人看了眼停在路边崭新的车子,两眼发亮,觉得天上降下个大客户。
这里不亏是樱桃之乡,筐里的樱桃呈深紫色,个个圆润饱满,看一眼就让人垂涎欲滴。苏清看到筐里也就还剩十来斤,想到那两只爱吃水果的老朋友,便很土豪范地应道:“称吧,我们都要了。”
顾远彬四下瞅了瞅,问眯着眼睛看秤的老人:“老人家,前面那个水龙头能用吗?”
“能用,我家的。要洗洗是吧,我帮你们。”老人把手指掐在秤上的十二斤星上,示意两人看看。
“好,不用看。”苏清提起篮子,朝水龙头走去。
仔仔细细地冲了好几遍,苏清才把樱桃装进袋子,一人提了一大包,走回车里。
“彬彬,给你弟也买辆跑车。老爸。”突然响起的提示音吓了苏清一跳,在看到内容后,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顾远彬。
顾远彬看着那条短信,盯了好一会,最后,什么也没回,伸出手指,轻轻地把页面划了过去。
但短信却开了头,便没了结尾,叮铃叮铃地响了七八下,每一条,都显示在车载屏幕上,苏清就是想不看,也不能特意歪过头去。
“儿子,你现在是总裁,一句话的事。”
“老爸不是没钱,而是我出面买的话你爷爷又要骂我。”
“儿子?你不会舍不得吧?小鑫可是你亲弟哎。”
“彬彬?你吱一声呀倒是,告诉你啊,两儿子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你有的,小鑫必须有。”
“顾远彬,你倒是放个屁啊,你他妈的跟你妈一样,从没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苏清有点不太自然,这无意中竟然看到了人家最隐秘的家事,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得体得岔开话题,耳边传来顾远彬的声音:“苏清,我开车不方便,你帮我回一下信息。”
苏清拿过他的手机,信息还在不断地往这涌,用词也越来越没眼看,他打开回复框,抬头看向顾远彬,等着他的词。
“四方区60号鑫华院内,直接去提就是。”顾远彬缓缓说道。
苏清按上,发了出去。手机里马上来了好几条,都是好儿子好彬彬识大体的话。
苏清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下,心想这二婚家庭还真复杂。
“让你见笑了,苏清。”顾远彬笑着,把车拐上高速。
苏清连连摆手,为了宽他的心,还故意自黑道:“没事,都这样。我伯伯家三个哥哥,每次见面都是话不投机便吵起来的,我很适应的。”说完还满不在乎地拿了樱桃吃,吃完两颗后发现开车的人没法吃,就又拿了一顆大的,递到顾远彬嘴角。
顾远彬张口咬住,慢慢嚼着,面部表情重新变得轻松。
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多了。顾远彬在苏清家没停,直接开到了自家门口,朝苏清微微摆头:“走,为了感谢你今天的辛苦,我要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答谢。”
苏清对吃饭向来大大咧咧的,如果自己回家,也就是泡个面对付一顿,此刻听到有好吃的,立马下了车,兴致勃勃地走进这位邻居家里。
看到这个打理j-i,ng致的英式院子,再想想自己那个狂放不羁的草原,苏清摸了摸鼻子,有点自惭形秽。
对帮工们的招呼,顾远彬一一微笑着点头,态度跟对那些商场大佬们并无不同。
“苏清,早上的烤芦笋怎么样?”顾远彬在一处百合花环绕的小块地边停下,指着那几十棵郁郁葱葱的紫芦笋。
“嗯,好吃,要弄些吗?”苏清说完,一个轻快的原地起跳,从花丛上跃过,拿起地上的小铁刀,割了十几棵嫩笋。
顾远彬笑着从他手里接过,指了指院子道:“自己随便玩,饭好了我叫你。”
苏清看着顾远彬西裤笔挺,衬衫考究,骨节分明的手捧着紫芦笋站在厨房门口,有什么熟悉的丝丝东西缠绕心间,就怔怔地站在那,一直到他步履优雅地走进厨房。
一个菲佣从厨房里快步走出来,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朝里弯腰回答着什么。
这家教。
苏清从芦笋地里跳出来,信步朝前走,顺着小桥流水,来到后院。这里倒是很简单,整个一大片草坪,最中间,是一棵粗壮的苹果树,正开着淡绿色的花。
苏清眼尖,立马发现了一只胖胖的小虫子正往花蕊上爬,忙掏出手机,拍了照片发给顾远彬。
“捉来,我给你做成料理。”顾远彬很快回复过来。
苏清瞅了瞅那只虫子,左看右看都没有吃它的欲望,便把它从树上弄下来,扔到远处的草地上。
一瞥间,竟然看到有个足球静静地躺在那。他小跑上去,左右腿互搏式地自个儿玩了半天的带球练习,别说,这专心起来,水平高地连自己都害怕。
这次,他把进球目标定在了前面的一个石凳底下,起步,带球,飞速向前,在状态最好的时候,一条腿猛地伸过来,从他脚下把球截了去。
看着顾远彬带着球行云流水地往前突进,苏清猛地窜出去,饶到他的前面,充分发挥伯伯推崇的‘侠路相逢勇者胜’的j-i,ng神,直接硬抢。
但顾远彬的状态显然不是业余水平,他身形一闪,微微转了个角度,便又带着球继续向前。
苏清几次发起进攻,但却越来越感到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远彬带着球冲向终点。
“不要丧。我可是学校的中卫选手,直到回国前,还打过比赛,能给我造成冲击,你已经很具运动天赋了。”顾远彬一脚踩着球,笑吟吟地看着苏清。
“大佬。”苏清走过来,很夸张地朝顾远彬抱拳。
“走吧,先吃饭。”顾远彬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像个有资历的队员前辈在带新队员。
两人洗了手,走进餐厅,对丰盛大餐满怀期待的苏清在看向桌子时,不禁一愣。
就,就一盘芦笋烤r_ou_?
“放心,还烤了一条鱼,再焖一会。够吃。”顾远彬从酒柜上取下一瓶红酒,慢慢地把盖子旋下来。
苏清挑了两只小的高脚杯,他对酒这东西不太感冒,属于一沾就醉的水平。
有鱼的香味传来,那个菲佣端了个大盘子放在桌子中央,苏清看到这差点占了一半桌子的大盘子,才明白那句够吃份量是多么足。
在抿了几口红酒后,苏清的脸便开始上色。看着对面的顾远彬正低头认真地帮自己弄着鱼r_ou_,一丝丝熟悉感又突然而至,他用手支着额头,仔细体会着这种感觉。
他从小比别人的第六感就强,爸爸伯伯对此是无视的,对男孩子这种细腻的感觉不以为意,甚至还刻意地加以引导,在生活中特意把他往粗枝大叶上引。
“怎么了,醉了?”对面的声音好像萦绕在耳边,低沉、磁性,听了莫名想哭。
苏清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顾远彬,突然发问:“三青山上,是您背我下来的?”
顾远彬很痛快地点点头,把挑好刺的鱼r_ou_蘸好汁放过来,不解地问:“我以为你知道。”
“大殿上,发生了什么?”苏清当然知道是他,但中间缺失的一段记忆让他一直没敢轻易提起。
☆、邻居
顾远彬端起杯子,把里边的酒一口饮尽,才看着苏清,笑着说道:“苏清,我这次回国,一方面是接手家族产业。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也在寻找一个答案。”
“与我有关?”苏清看着他,一动不动。
“不知你相不相信,在初选时,第一眼,我便认出了你,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你也从一个八岁的孩子变成十九岁的少年,变化不可谓不天翻地覆。”顾远彬放下杯子,也专注地回看过来。
“是不是我的恶作剧太让人印象深刻了?”苏清有点意外,先从自身找了找原因。
“这个当然。自打记事起,我母亲对我的一举一动要求都相当高,我的衣服永远崭新体面,那一次,是最狼狈的一次。”顾远彬笑着,朝苏清眨眨眼。
“对不起,我是熊孩子。”苏清立马道歉。
“不用,我很感激那次的灰头土脸。那种屁股实打实着地的感觉,倒让我感到莫名的轻松和释怀,换作以前,是不敢想像的。我在爷爷及家族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完美接班人,从容沉着,性格类祖,同辈人中的佼佼者......”顾远彬抿了口酒,无奈地笑笑。
“你确实是。”苏清马屁拍得很不是时候。
“当一个人身上被贴上标签的时候,特别是好标签的时候,你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慢慢地彻底地变成那种人。当你春风得意地急驰在罗马大道上,也就永远屏蔽了曲境通幽发现另类美的可能。”顾远彬手放在高脚杯上,轻轻一转,杯子在他面前转了个优雅的圈。
“你想和我做朋友?”苏清终于弄明白,自己就是那条顾远彬的生活中,按正常轨迹绝对不会遇到的曲境。
“可以吗?”顾远彬转杯子的手停住,认真地看着苏清,眸色深深。
“当然可以。能连续三年替我照顾老动物们,这么细心周到的大哥哥式朋友,不要太多好不好。”苏清豪爽地又倒上红酒,端起,跟面前的大佬来了个激情碰撞。
顾远彬对自己是不要太多的朋友之一看起来不太满意,他放下杯子,伸手揉了揉额头,对这个新认下的小弟说道:“苏清,外面有切好的水果,你去端来。”
苏清在伯伯家做小弟好多年,这种被哥哥们支使的事,很有惯性,低眉顺眼地起身就向外走去。
“这水果是摆成恐龙的样子吗?虽然胖,但还是挺可爱的。”苏清端着一盘樱桃桃子的水果拼盘,点评着走过来。
“吃吧。我记得你家院子里有棵樱桃树的,今年结果子了吗?不请我尝一尝?”顾远彬站起,从身后的消毒柜里拿出两把叉子。
“哈,今年是没戏了。人家那一群鸟早就吃光了。现在,对它们来说,我就是个入侵者。”苏清扔了个樱桃,用嘴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