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身却裹着柔软的绸布。”
梵离没有说话,仿佛在仔细思索白泽的这句话。
突然身子一转,整个人伸展开来大咧咧地躺在地上。
呼~他长舒了一口气。
“十方,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这个世道很奇怪。”他轻声说。
“我从前以为,所谓人心,便是以一换一,纵使身处迷局,也能守住初心。”他将手背盖在眼睛处,把脸上的表情都隐在了黑暗里。
“可是……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所处的世间,和你心中认为的大相径庭。那么你奉执的一切,还守得住吗?”
白泽抬起眼。
“算了,”梵离将手臂拿下来,自嘲地笑笑,“我同你一个傀偶讲这些做什么?”
“守得住。”
“什么?”梵离吃惊地转过头。
“守得住。”白泽又重复了一遍,眼睛定定地瞧着他。
黑暗中唯一的一点亮光端在他的手中,照亮他苍白而冷漠的脸庞。
他的那一双眼睛,平日瞧着如同死寂的永夜,如今真被放在这片探不进光的黑暗中,却又显得有些不一样。
明亮的,深邃的,如同浩瀚无垠的夜空。
夜空中,有璀璨的星辰。
“或许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发现这世间已经翻天覆地,身外的一切不再像你所看见的那样,但只要你知晓自己的本心在何处,纵使天地生变,神魔共弃,初心不改,就能守得住自我,有些东西就永远不会改变。”
梵离看向十方的眼睛轻轻眯了下。
仿佛被火光刺激到了,眼前笼起了一层模糊的雾。
那个人的神情在雾中显得遥远起来,像他记忆中小时候曾在祭坛上远远见过的一尊石像,明明不过一尊普通的雕像,莫名叫人想抬头仰望。仙魔两族自早便不合,只有这一尊石像所表之人,听说纵然归了仙籍,也得三界供奉。
梵离别开眼搓搓鼻子,自己真是魔怔了,不过见了一次的石像,连模样都记不大清楚,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
他突然有一股冲动。
“给你看个东西。”梵离对十方说。
白泽不解地歪了下头。
梵离朝十方身边挪近了些,盘腿坐直。
他身子朝前探近了几分,略一思索,说道:
“我们天狼族,天生见血生狂,不论瞳色如何,见了血都要变成红色,这你晓得吧?”
白泽点点头。
“譬如我,一出生眼睛便是蓝色的。”梵离指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若是见了血,就会有第二种颜色。”
仿佛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食指化了利爪,朝自己原本刚愈合不久的掌心又划了一道。
眼睛瞬间便染成了红色。
白泽皱起眉,这小崽子在搞什么鬼?
“但其实,我还有一个瞳色。”
梵离看着他说,将右手放到心口的位置,他闭上眼睛,仿佛在调整身上的气息。
片刻后,他睁开眼。
白泽原本盯着他的瞳孔倏地缩小了。
他坐着的身体猛地立起来,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
“黄金瞳……”
“你……你怎么……”
梵离十分得意地眨眨眼。
“你没见过的吧?仙族我是不敢说,但在魔界我还没有见过第二个人有这个瞳色。”
何止魔族,三界里都不会有人拥有黄金瞳了。
天地间唯一一个拥有这个瞳色的人十几万年前就已经坐化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能变出这个瞳色的?是一出生就有的吗?”白泽紧盯着他。
“也不是。”梵离努力回想了一下,“大概是我次生狂后不久吧。”
“你父君知道吗?”
梵离摇摇头。
他突然一脸神秘地凑近白泽,压低了声音说道:
“莫说父君,连青竹我都没有说,这天上地下就你一个知道,若是将来泄露出去……”
“剥皮抽筋是吗?”白泽挑挑眉。
梵离哈哈大笑,一把揽过十方窄瘦的肩膀:
“怎么?已经吓不着你了吗?”
糊弄小孩的套路。
白泽心里想。
“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什么了不起的术法吗?”白泽试探道。
“哪有什么特别的用处。”梵离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我总觉得它有什么我没想明白的含义,所以暂时不想告知他人。”
确实够让人想不明白的,元音说他是魔星降世,可白泽九层深涧一路跟过来,也没发觉这位魔星到底有什么搅动风云的特别之处,可如今……
如果和轩辕扯上了什么关系,倒还真是值得他镇守四海的元音仙君亲自下界一趟了。
“或许是什么哄女孩子的花招呢?”白泽说道。
“那可真是了不得的用处了。”
梵离说完,意味深长地朝他看了一眼。
藏了许多年的小秘密轻易便吐露给了一个傀偶,梵离此时觉得又茫然又轻松,他重新躺回地上,四肢都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