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话说完,便离开了。她的话,她不知道棋妃能不能听懂,可若是听不懂,留在此处,早晚也是要离开的。
听懂了,至少能少些事端。
皇后虽容颜日渐败落,可往昔也是个温顺柔美的女子,不然也不会有母仪天下的一日。其实,她初入宫那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之女。
后宫选秀,贵女无数,二八年华,百花争艳,冷清的宫闱处处是勾心斗角,她因家族后盾不大,稍有几分姿色,只得了个才人的分位。
有宫人说皇后娘娘心狠手辣,当年入宫时,虽只是个才人,却斗倒了一堆高分位的嫔妃贵女,是个蛇蝎女人。但只有在当年争斗下活下来的皇后才知道,想要活下来,并且留着宫中锦衣玉食,其实很简单,只有安分一些,不争宠就可以了。而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从一个才人摇身一变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圣上无子,圣上不着急,皇后不着急,可有人替他们着急。皇后的父母百般催促她为自己寻一条后路。其实所谓的后路,不过是让她在娘家寻一个美貌女子给皇上生育一皇子罢了。
皇后独守后宫二十几年,自己知道个中的辛酸滋味,如何能祸害其他女子。可偏偏有人爱慕宫里的荣华与权势,挤入了后宫,成为人人钦羡的对象。
别人钦羡又如何,日子终究是自己过的。
皇后行走于荷花湖畔中,朝清澈的湖水照了照自己雅秀的容颜,勾唇一笑,笑容却是苦中带涩。世人皆知,当朝皇后祸国殃民,小小九品芝麻官之女独宠圣恩,二十几年来膝下无子,因嫉妒不许圣上纳嫔妃,导致圣上至今膝下无子。
极少人只得当今圣上从不近女色,皇后日日过着冷暖自知的日子。
母仪天下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是个深闺怨妇。
有宦官走来同皇后娘娘拜了拜:“九君公子与子然公子要觐见圣上,途径御花园,不知娘娘是否要见见二位公子。”
“子然?”皇后娘娘笑问:“可是开国将军之子,柴子然。”
宦官恭敬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皇后侧头看见荷塘不远处的一间廊亭,上面站着两个年轻俊俏的公子,一黑一红,随风而立,喃喃道:“问子何然,不知所安。”眸光淡淡地瞥开,看向盛开满湖的白荷,笑道:“领他们去见圣上吧!莫要他等久了。”
“是。”宦官朝皇后娘娘拜了三拜,才恭敬地退下。夏风轻轻地吹起一片碧绿荷叶,他恍惚间好像听到娘娘说了句“他等得够久了”。
宦官没有回头看皇后娘娘的神色,亦不敢东张西望,如来时恭敬地领着柴子然与墨九君离开了此地。
柴子然路过奢华大气又不失优雅的廊道,笑戳了戳墨九君的胸膛:“皇后娘娘可真漂亮。”容貌虽不是最美的,可他是远远观望,就是觉得那种雅芳大气之美便让人敬而生畏。
墨九君认真地审视柴子然潇洒的脸颊,咧嘴道:“阿然也很美!”
若是柴子然含着一口茶水,定要狠狠地吐他一身,斜睨他:“臭流氓!”
墨九君很应景地从黑色的广袖中掏出一本诗集,柴子然黑着脸退离他两步,不敢跟这人站一块儿了。
领路的宦官忽然停下脚步,朝两人恭敬道:“前方便是圣上的御书房,奴才品阶低没有资格入内,劳烦二位公子自行步入。”
柴子然早料到宫里规矩多,朝宦官恭敬道:“多谢公公。”两人朝宦官指的方向走去。柴子然看了眼把诗集藏起了的墨九君,见他神色淡然,料想他走皇宫跟走他家一样早就习惯了,而刚那宦官的一番解释便是同自己说的。
柴子然笑道:“墨九君,你说圣上为什么没有儿子?”莫不是不孕不育。
墨九君停下脚步,幽幽地瞥了眼柴子然:“走吧!”
柴子然知晓他不想谈论自己尊敬的舅舅,便换了个话题:“我觉得你长得跟一朵花儿一样好看。”
墨九君忽而停下脚步,一口白牙差点晃瞎了柴子然的狗眼:“你比花儿好看。”
越是靠近圣上住的地方,守卫越是森严,穿着深寒铠甲的将领手持尖枪,目露严肃,浑身僵硬,站得笔直。但宫闱内就没有不认识墨九君的人,他带着柴子然一路走入圣上的御书房,如走入自家的书房。
圣上的书房镶满了金灿灿的东西,看得柴子然目光缭乱,索性不看了,站在墨九君身后,目不斜视。见墨九君跪下行礼,便也跟着他朝重重的奏折拜了拜。
被奏折挡住视线的圣上缓缓站起,活络了一下手脚,笑道:“你们来啦!”他把手里的狼毫笔扔到奏折堆上,面色和蔼可亲。
从来都是冷眼看柴子然的圣上忽然对他笑了,柴子然不禁一股毛骨悚然,把头压得更加低了。
墨九君用大手钳住他的下巴,强制他抬起头。柴子然这一抬头,眼睛睁得老大,他竟看到圣上看着他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
墨九君道:“舅舅身体近来可好!”
“老样子了。”圣上挥舞了几下拳脚,整个人看着从容了不少。半刻钟后,他放下武得虎虎生威的拳头,笑得:“你们怎么来了?”
柴子然跪地道:“草民遇到左修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