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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一点小小的冒险没有坏处。”

    两人喝完了酒,示意结账,但侍应告诉查克啤酒钱也已经有人代付了,没说是哪一桌。两个飞行员离开了酒吧,走向汽车。

    “能让我开车吗?”

    “你以前开过车吗?”

    “长官,我的工作就是飞一架能装进五十辆这种车的轰炸机。”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查克摸了摸下巴:“开过老爸的卡车,陷进排水沟里,但那是一个意外。”

    路易叹了口气,双手插在裤袋里,打量着中士,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查克冲他露出一个胡子拉碴的笑容,钻进了驾驶座。这辆深蓝色的小车掉了个头,突然加速,像一头受惊的美洲野牛,颠簸着冲向此刻被暮色笼罩的荒野。

    第9章

    空军基地的夏天仿佛来得比其他地方要慢,覆盖弹坑的灰绿色草地好久才畏怯地开出花来,瘦弱,摇摆不定,像是它们自己也不确定该不该长在这里。连续的降雨把气温钉在冷飕飕的十二三度,也把610中队钉在机场上,飞行员们大多趁着这难得的假期睡觉,值勤的那几个在休息室里打牌,围着一整天都没响过的电话。

    新增的五十六架“飞行堡垒”和“解放者”就是淋着这场夏季阵雨来的,美国陆军航空队似乎决定要给英国人展示他们对待这场战争有多认真。这些轰炸机分散到东安格利亚的各大空军基地里,比根山基地迎来了十六架。宿舍再次挤满了人,新鲜血液为这个疲劳的基地带来了新的喧闹。肯定又有人把查克的圣纳泽尔传奇讲了一遍,因为新来的小鸟们看见他的时候就开始互相交换眼色,窃窃私语。查克希望他们没有听到关禁闭的部分。这个俄克拉荷马来的年轻人一夜之间就成为了老兵,米尔斯顿上尉指派他去看管新来的鸟儿。查克不太清楚“看管”具体该做些什么,只好拿出了高中时代管理操场小帮派的经验:和每一个人做朋友,找些琐事让他们保持忙碌,留意麻烦的苗头,及时掐灭。

    和半年前的查克一样,这些年轻飞行员对战争毫无概念,刚来的时候甚至还按照训练时的习惯,把飞机整整齐齐地停在一起,不可避免地被英国老鸟们嘲弄了一顿,不得不重新把轰炸机分散开。六月的个星期天,虽然还是阴天,但雨停了,查克和小鸟们提着油漆桶和刷子到停机坪上去,给这些崭新的b17漆上涂鸦和名字。皇家空军的飞行员们在草坪边缘抽烟,饶有兴致地观赏这群美国人,就像在看一个差强人意的马戏团。

    “狮子。”乔迪大声说,叉着腰,看着站在梯子顶端的查克。利奥坐在不远处的沙包堆上,既不靠近英国人,也不接近美国同僚。乔迪走过去,跟他说了两句话,指了指飞机,利奥耸耸肩,回答了一句什么。

    “他说什么?”查克问。

    “他说随便,反正你很快又会把它毁掉,顺带害死我们所有人。”

    “他总是那么记仇吗?”

    “他说这是他的优点。”乔迪喊了回来,“你们能不要再拿我做传声筒了吗?”

    于是机身被画上了一头狮子,不很像,但查克认为自己已经传达出了应有的气势。一些没有艺术造诣的人,比如林登少尉,误以为这是戴着花环的猫。于是查克几天之后提着油漆桶偷偷溜进机库,在少尉的喷火战斗机上涂了一只真正的猫咪,以便强调两种动物之间的重大区别。路易试图洗掉涂鸦,并不成功,白漆仅仅变淡了一些,依然显眼,猫头从哪个角度看都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英美联合指挥部已经放弃弥合双方的分歧了,皇家空军和陆军航空队直接分开行动,前者继续靠布伦海姆轰炸机进行夜间偷袭,目标从诺曼底的港口改成了法德边境的工业区;后者白天升空,精确瞄准潜艇基地。现在美国人有了一点点数量优势,轰炸任务几乎每天都有,然而令英国人深感不快的是,陆军航空队还是不舍得动用重型轰炸机,因为北非战况正酣,不得不和西欧战场争抢这些珍贵的大家伙。缺乏经验的新兵们开着从英国人手里借来的轻型轰炸机和鱼雷轰炸机飞往法国,有时候多达两百架,从远处看起来非常壮观。可惜这些任务都是气势比效果大,为了躲避密集的防空火力和德国截击机,查克和他的小鸟们许多次被迫半途放弃任务,或者提早投弹,鱼雷和高爆弹落入海水或者空荡荡的郊野,根本没碰到钢筋混凝土搭建的潜艇坞。与其说是战略轰炸,不如说是给德国人制造心理压力,同时给电台和报纸提供大书特书盟军“优势”的材料。

    路易没有参与这场热闹,从七月开始他得到了一年半以来次休假机会。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开车回到坎特伯雷去了。两年前的夏天,坎特伯雷这一带遭受了三个多月的狂轰滥炸,因为它正好在纳粹空军去伦敦和泰晤士河口的路上,逃跑或者返航的道尼尔轰炸机也会随手把多余的炸弹扔在这里。此刻,就在路易驾车穿过田野的时候,弹坑依然清晰可见。在路易的印象里,这些森林和旷野杂乱无章,有时候甚至有点吓人,但是充满惊喜。小时候他和威廉时常跟着父亲去猎鹿,父亲的弟弟阿尔伯特十之八九也会来,大人们牵着马,软皮靴踩在厚厚的腐叶上,没有一点声音。父亲让路易坐在马鞍上,威廉骑着阿尔伯特叔叔的牡马“哥伦布”。他们看着父亲和叔叔匍匐着接近林间空地,在一片树影和晃动的光斑之中,男孩们根本看不到猎物在哪里,猎人们也消失在灌木丛里了。森林里的空气缓慢凝固,仿佛连树叶的沙沙声也停下了,随后,一声枪响击碎寂静,紧接着就是第二枪。父亲和叔叔重新出现,合力拖着一头尚带余温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