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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2
    查克假装没有留意他的讽刺,“我可以去捡点什么,重新点一个。”

    “也许不用了。”路易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有点沙哑。“天快亮了。”

    在查克看来,日出还遥遥无期。天空泛出一种坚实而浑浊的墨蓝,地平线上方几颗苍白瘦弱的星星尚未消失。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和肩膀,把布条缠在小树枝上,点燃,做成一个简陋的小火把,钻进多刺的灌木丛里寻找燃料。路易什么都没有说,光线太暗,查克看不清他的脸,少尉也许又睡着了。

    他花了超过三十分钟才让新的火堆燃烧起来,树枝噼啪作响,细小的火星伴着浓烟上升,迅速消失不见。查克把路易扶到离火堆更近的地方,检查了伤口,略微松开止血带,以免肌肉坏死,换了新的布条,再次绑紧。路易现在很明显在发抖了,额头布满冷汗,查克问了两次他是否还好,对方都坚持说没什么需要担心。

    “父亲会说这是‘一点点刺痛’。”

    “我老爸会说,‘去他妈的,拿威士忌给我,还有马用镇静剂’。”

    “我现在很不介意喝一杯。”

    “威士忌还是镇静剂?”

    “也许一起吧。”

    “为什么基地还没找到我们?”

    “也许这附近没有农户,没人看见飞机。给他们一点时间,这总比在海上等救援好多了,相信我,我试过。”

    “我一点都不羡慕你。”

    查克往火堆里扔了一小块树皮,有那么几秒火焰看起来要被压熄了,最后顽强地从树皮边缘爬上来,舔舐着新的食物,把它吞噬。草丛里忽然传来沙沙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两人都警觉起来,查克下意识地拿起伞兵刀,盯着摇晃的野草。

    一只狗钻出草丛,戴着一个松垮垮的项圈,油亮的黑色皮毛几乎融进阴影里,能看清楚的只有映着火光的眼睛。查克放下小刀,伸出手,小心地靠近狗。那只漆黑的动物转身跑了,过了一会,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出现了,顶着一头蓬乱的棕色短发,右边颧骨沾着一抹煤灰,一手攥着一根削尖的细木棍,另一手扯着黑狗的项圈。

    “你好,小家伙----”

    孩子没等查克说完话就扭头跑了,留下这个满脸血迹的大兵困惑地半跪在火堆旁边。他回头看了路易一眼,摊开手。“纯属意外,我向你保证我一向非常受小孩欢迎。”

    路易露出半个微笑:“不难想象。”

    “你并不相信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中士?”

    查克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晃动的光点在好几个方向同时出现,迅速向树下的火堆聚拢。先到的是三个提着生锈风灯的农民,然后是一个穿着空军制服的陌生年轻人,拿着手电筒。带着狗的小女孩远远地站在风灯投下的光圈之外,瞪大眼睛看着这群奇怪的成年人。查克冲她挥了挥手,以示感谢,小姑娘搂住了大狗的脖子,半张脸埋进它的毛皮里,像是要躲在里面。

    车在差不多一公里之外,幸而农民们带着用帆布做的简易担架----那原本是转移草场上受伤的牲畜用的----合力把路易抬到军用卡车旁边,安置在后排座位上。查克跟着爬进去,坐在他旁边。

    驾驶座上的那个飞行员是从肯利基地来的,那是毗邻比根山的空军基地,负责防守伦敦以南到海边的一小片狭长的领空。“佩文西雷达站昨晚收到了求救信号。”那人解释道,扭过头来看他们,查克很希望他把注意力放到路上,“但两架飞机突然就从雷达上消失了,观察员无论如何联络不上他们。我们一家一家地问可怜的农户,‘抱歉,太太,有没有碰巧看见飞机从天上掉下来?’。你们猜最后帮上忙的是谁?”为了戏剧效果,他停顿了一下,查克和路易都没有搭理,“……是个渔夫,他当时在4海里开外,正好爬到甲板上抽烟,看见他们迫降在海滩上。”他从头到尾用的人称代词都是“他们”,仿佛查克和路易并不是故事的主角,而是无知又好奇的门外汉。

    卡车向北驶去,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颠簸。车厢每颠动一下路易的呼吸就变得急促一些。查克用袖子替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碰了碰他的手,握住。路易什么都没有说,过了几分钟才轻轻把手抽走。

    到达肯利基地的时候天终于亮了,医生已经在等候,带着担架,接管了路易。两个护士接管了查克,把他带进一个散发着石灰气味的小房间。那里面只有一套桌椅和一个洗手池,靠墙放着一个储存药品的灰色橱柜。护士指了指木椅子。查克听话地坐下,一言不发地让护士处理伤口,看着她们把一团接一团沾满血的棉球丢进肾形盘里。

    伤口缝了四针。查克头昏脑胀地离开小病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血和消毒水气味。他叫住其中一位护士,问她路易在哪里,护士并不知道路易是谁,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模糊地指了指走廊另一端,“手术室,他很快就会出来了,如果你要等他,到空房间去。”

    查克不知道哪个房间是空房间,它们看起来都一样,只好一间间试。个房间上了锁,第二个已经有人了,一个男人睡在污渍斑斑的被子下,只露出了深色头发和一只绑着绷带的手,查克迅速关上了门,走进第三个房间----总算是空的,放着一张孤零零的病床,没有被单,也没有枕头。出于某种令人猜不透的原因,光秃秃的床垫上扔着一个开裂的玻璃花瓶。查克把花瓶拿到窗台上,躺到床上,看着被阳光照亮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