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这么说,你根本不会让我去。”
他还是很了解我的,哪怕那时候我们才认识几个月。
除夕这天超市人多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俩推着车子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他总是趁机搂我的腰牵我的手。
平时我们不敢这么张扬,但人多的时候,没人会在意这些小动作。
我们买了好多东西,吃的,还有酒。
付款的时候水航的秘书打来电话,说是买的烟花送到了。
有时候我挺庆幸我们住得离市区远,否则想浪漫一下放个烟花都不行。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竟然下雪了,这个冬天跟那年不一样,到了今天才下了第一场雪。
我说:“真难得。”
水航捏捏我的手说:“晚上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打雪仗。”
今年水航32岁了,比我们相识那年的我还大了一岁,当然,我已经34。
三年的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我总觉得三年是一个轮回,现在看看,还真的是,三年前我痛失所爱,三年后我有了新的爱人。
曾经我以为晓云离开之后我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我的感情都放在晓云那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现在突然明白,那份感情确实没回来,因为水航在我心里种了一棵新的大树,在他的浇灌下,这颗树结满了心形的果实。
这么说来,实在有些r_ou_麻,要是被他发现我这么形容,大概会笑得在床上打滚。
你知道,人的一生总是应该感谢一些人和一些经历。
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自己运气算不错,老天疼我,我才能先遇见了晓云,又遇见了水航。
“哎对了,”水航突然靠边停车,“我去问问这家店明天开门不,不开的话今天就把花买了。”
他下了车,我看着他进了花店。
我们在城北的陵园给晓云买了墓地,水航说他受不了晓云跟那么多人挤在“群租房”里。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到让我总觉得亏欠他。
我们打算明天去看晓云,他始终惦记着买花的事儿,其实陵园外面就有卖花的,可他怕春节期间那边的花不新鲜。
他说:“咱们得给晓云最好的,咱们过得好,她也得开开心心的。”
好几次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就会回忆我们之间相处的每一个小细节,水航总说自己以前是个爱胡闹的纨绔子弟,总说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我不高兴。
他是真的有点傻,怎么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其实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呢?
他从花店出来了,抱着一捧红色的玫瑰。
我看着他上车,我说:“你要送晓云这个?”
他笑了说:“不是,这是送你的,新年快乐。”
这是他第一次送我花,炙热的红玫瑰,大概把我的脸都映红了。
他要开车,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我说:“你等一下,我也有新年礼物送给你。”
那年的春节他送了我一件白色的毛衣,我只穿了几个小时,后来那件衣服一直被他穿着,当时我没给他准备新年礼物,但今年我是有备而来的。
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个准备了好久的红色绒布盒子,递给他说:“新年快乐。”
那里面装着的是我对过去的感恩和对未来的期盼。
是对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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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除夕番外行不行!甜不甜!可以不可以!?
从小我爸就总和我说,在很多时候,人要学会知足。
所以当我听见唐泾川对我说我永远都是他特别的朋友时,心里是在窃喜的,哪怕前面一句是他不会爱上我。
对于一件事,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抱着希望,那么后来也不会有失望,也正是因为这样,甚至还会有意外的惊喜。
唐泾川说:“我好像从来都没好好跟你道过谢,但你确实帮我度过了最难的一段。”
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咖啡杯的杯壁,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和我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是这样的他,仿佛一潭永远不会起波澜的小溪,却让我爱得小心翼翼又无比珍惜。
我说:“能陪着你,我挺开心的。”
他笑了笑,笑容很浅,但很好看。
“我有时候就在想,人这一辈子能遇见几个真正难忘的人,对我来说是很少的。”他的手搭在杯子上,停顿了一下说,“我很庆幸认识了你。”
他说:“晓云去世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边上,过去的这几年,我们每天都在和癌症作斗争,虽然又苦又累,但起码是有奔头的,可是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好像支撑着我继续走下去的力量没有了,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了。”
“泾川......”我忍不住叫他的名字,这是周晓云去世之后我们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去讨论这件事。
我太心疼他了,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
“不过我真的没想过自杀,那样不管对谁来说都太不负责任,晓云走了,但我们的父母还在,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我不能让他们再失去我。”
这就是唐泾川,永远都在为别人考虑。
可我也在庆幸他是这样的,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真的失去他了。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脊背发凉,我不能想象唐泾川脸色惨白地被盖上白布的样子,就像他看见的周晓云那样。
也正是这一刻,我突然明白,周晓云的去世对他来说多么致命。
眼睁睁看着爱人离世,谁都坚强不起来。
“那段日子我好像每天都是灵魂出窍的,机械性地在做任何事,脑子不转了,根本不能思考。”他抬起头看我,“到今天我都在想,还好那时候有你。”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每一个字落在我心上都只会让我觉得心酸,我没他说的那么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所图。
唐泾川对我说:“刚才我听到你和晓云说的话了。”
我的手放在腿上,不自觉地握紧了。
我想,接下来就是他做最后宣判的时间,我的死活,都被他掌握着。
他说:“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不会爱我。
他说:“但是我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些。”
我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
我说:“你没必要道歉,这件事本来也没有谁对谁错,或者说,如果非要说个对错,错的是我。”
他低头盯着咖啡杯看了一会儿,后来笑着说:“我们挺好笑的,竟然在争论爱一个人是对还是错。”
看着他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果然,他的一切都能牵动我的情绪。
我说:“泾川,我爱你这件事,我只希望别给你造成压力和负担,你不用去想这些问题,就做你自己想做的,至于我,迟早会好的。”
外面的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我站起来说:“你要回去还是再跟晓云说说话?回去的话,我刚好可以载你一程。”
他看向我,也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晓云。”
“好。”我们面对面站着,然后我给了他一个拥抱。
一个干干净净的、毫无杂念的、朋友之间的拥抱。
我说:“你看咱们这么干净利落地说开,挺好的,以后还是朋友,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一定尽量帮忙。”
我们分开时,他大衣的拉锁钩住了我的毛衣。
那一瞬间我突然在想,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老天觉得我们之间不该这么干净利落,藕断丝连才是正常的。
我们一起低头把我的毛衣从他大衣的锁扣上解救出来,他看着我说:“这件毛衣你穿着很帅。”
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还是说:“我觉得也是。”
我告别了唐泾川,推门出去的时候总觉得这一次是真的告别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断的念头也断了。
他不会爱我,我也不会继续纠缠他。
他有自己的人生,我有自己的底线。
从今往后,每个冬天我都会想起他,只是每个冬天都不会有他在身边了。
不过没关系,未遂的爱未必长久,时间能让我回到以前的样子。
?
我忘了小时候在哪本j-i汤文学杂志里面看过一句话,是说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包括相思病。
所以,告别唐泾川的时候我还很自信,觉得不爱一个人很容易,就像拿起黑板擦,擦掉写在上面的字,或许会留下淡淡的痕迹,可是它完全不影响日后再重新往上面写字。
可是,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还是没能擦掉唐泾川的名字,甚至在我的脑海里他的长相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但我喜欢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清晰。
这半年,春天来了又走了,夏天来了又走了,当我站在家里花园的扶手边抽烟时突然看见一片落叶掉了下来,竟然又是一个秋天了。
那一瞬间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我跟唐泾川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秋天。
这一刻我终于开始承认,之前大半年里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哪怕我不停地工作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哪怕我一空下来就去跟狐朋狗友喝酒胡闹不让思念有机可乘,哪怕我好几次接受了别人的示好准备一亲别人的香泽,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工作时,只要稍一空下来我就会想起唐泾川,休息时,喝得越多我就越想他,有人靠在我怀里想要解我的衣扣时,我最后还是拂袖离开。
没办法,唐泾川成了我的魔障。
最近我干脆认命了,不折腾了,也不逼自己了,前两天甚至打包行李,搬进了对面那栋房子里。
说真的,唐泾川这亲戚实在太应付,好好的房子,装修那叫一个不忍直视,可谁叫我犯贱呢,不喜欢也非要住进来。
难得休息,我又不出去发疯,抽了一包烟,在家看电影。
我现在就翻来覆去那看两部电影,也翻来覆去就看那一本书。
以前我跟唐泾川说我看书慢,那会儿是真的觉得这本书我看不完,可是后来发现,什么看不完,只要时间够长,总会看完。
这本《谁此时孤独》我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就在想,看书这种事儿就像爱一个人,一开始你可能没觉得那么欲罢不能,可是深陷其中之后就总想着要到最后。
合上书页有些怅然若失,觉得不够,于是再来一遍。
就像我对唐泾川,总是从头开始回忆,从去年的秋天到今年年初那场雪,回忆完毕,重头再来。
一来二去,这竟然成了我的一项业余活动,还挺有意思。
我躺在二楼的书房看电影,第二包烟还剩一半。
电影进行到一小时零七分钟,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点人是我秘书,他找我无非是公司那些事儿,我有点儿不想接。
就算是老板,也得有休息的时间。
可是他像是不懂事儿一样,一遍一遍地打过来,我烦躁地接起来,刚想抱怨他打扰我看电影了,就听见他说:“唐泾川公司着火了。”
我惦记唐泾川的这段时间里,还有个人比我对他的关注还密切,那就是我秘书。
我秘书这人,人j-i,ng一个,最懂看人心思,他时不时给我传递一些唐泾川的最新消息,像是生怕我把那人给忘了。
有时候我真想骂他几句,再扣他点儿工钱,可是更多的时候,我是期待他给我这些消息的。
我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
他说:“唐泾川公司的那栋大楼着火,救火队已经去了,我在他们楼下。”
“今天周六。”我皱着眉说,“他上班?”
秘书停顿了一下,说:“水总,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来一趟。”
我开车往那边赶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尽管秘书告诉我被困的人目前很安全,可我还是没办法冷静下来。
我不管别人安不安全,但唐泾川现在在那里,只要他在,我就不可能放心。
从我家到他公司,这条路我再熟悉不过,好几次我晚上睡不着觉都开车过去,在黑漆漆的大楼下面停留一会儿,抽支烟,然后再离开。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跟踪狂,可我没办法,我真的太想他。
距离那边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我就听见了救火车的声音,这边开始堵车,我等不及,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跑了过去。
我到那里的时候,大火被扑灭了,被困的人员也都被就出来了。
远远的,我看见穿着灰色毛衣外套的唐泾川蹲在那里在安抚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哭得很大声,像是吓坏了。
唐泾川还好,除了脸上有点脏,别的都还好。
我说了不能打扰他,所以知道他没事立刻就准备离开,谁知道,我倒着往后退的时候,他抬起头看向了我的方向。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办,转身走开还是过去和他说我只是刚好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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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说这样就可以完结了!
水航跟唐泾川要he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位哲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当你和心魔迎头撞见,别躲开,去面对它。
如果没有,那就是我自己说的。
我不是哲人,但我选择不做逃兵。
我从后退改成前进,看着唐泾川站起来面对着我,看着他又轻轻地揉了揉那个小女孩的脑袋低声告诉她没事。
这一幕其实很戏剧化,如果我们出现在某些小说里,那这个场面很可能是我们多年后重逢他却有了新的家庭。
当然,我们不在那种小说里,我们在自己的故事中。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地脸上鼻尖上都灰扑扑的,眼睛还泛着红,估计是被呛着了。
我说:“刚好路过,你没事吧?”
他笑笑:“没事,我还抢救出了我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