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宇贤眉心紧拧着,对笔直笔直站立在门外的小方使了个眼色,回头对参朗说:“跟我去医院,我上楼给你拿外套,可以么?”
参朗:“???”
商宇贤嘴上那么问,人已转身,抱着小孩往店铺里头走,门外的小方则是默契地会意,掏出车钥匙就去拿车。
参朗一阵晕:“……靠,别!”
那两人都是行动派,根本不给人推拒的机会。
小团子得偿所愿了,商宇贤来到二楼,敲开了老爷子的卧室门,把孩子留在了老人屋里。
老爷子听“好挚友”要带外孙去医院,也是惊得不行:“那么严重吗,我之前看,就是有点流鼻涕,他没说……”
话到嘴边就顿住。
是啊,那孩子从小就坚强,生病了也好,学业上的问题也罢,从没在老两口的面前表现出一丁点的脆弱,如今只剩下老头一个,更是不可能什么都说了。
“小商啊,那就拜托你了。”老爷子仰着头,枯瘦的面庞堆满了褶皱,左眼有一点白内障,他眯着眼盯着商宇贤的脸,沙哑地说,“好孩子,好好照顾小朗,我就不去了。”
商宇贤微微欠身,颔首道:“您放心。”
老爷子的体格还算硬朗,弯下腰轻易就把小团子抱起来,抱到宽敞的高丽炕上,给小孩脱了羽绒服,盖上一条厚被子,回身把电视调出了一部国产动画片。
商宇贤见小孩不哭不闹,眼泪也收了,老老实实地在祖祖身边坐着,就叮嘱:“商言叶,到点了就先睡,别吵到祖祖,爸爸很快回来。”
小孩盯着大电视,连个眼神也没给:“嗯。”
孩子不爱回家,商宇贤能猜出原因。
和妻子分居的这段日子,他发现家里小保姆的神色不对,没事就往自己身边凑,就找个借口请人离开了。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上了些年纪、比较靠谱的阿姨。
如今家里除了每周两次的家政服务,根本没有外人来。他加班工作时,糖糖由司机或小方接送;从傍晚到夜间的这段时间,小孩都是一个人在家。
老人的屋子暖和温馨,商宇贤松了口气,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这种迷之放心也不知从哪里来。
毕竟,他们父女二人,和这一家子并不熟。
满打满算,见了两次面,老爷子更是初见。只是吃饭聊天时,听参朗说外公以前是民警,讲了点或有趣或惊险的事迹,自己就把女儿交给那样一位老人了,竟是连一点犹豫也没有。
信任是相互的啊,自己也只说了句“您放心”,老人就把唯一的亲人交给自己照顾了。
回到参朗的卧室,两大柜子的潮衣潮裤,不像自己,更衣间里几乎全是西服。他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最厚的羽绒服,拿了一条格子围巾,顺带着从抽屉里找出了充电宝和数据线。
下楼梯的时候,见青年站在楼梯口,一脸为难地仰头看着自己。
门外的小方已经把车启动了。
“都说了不用。”参朗说。
商宇贤不睬他,羽绒服往他身上一裹,围脖一缠,连扯带拽地,任对方挣扎,把那么一个大小伙子塞进了车里。
等到终于坐稳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
社区医院晚间人不多,挂了个急诊,测了下,烧到三十九度,医生说要给他拍个胸片,参朗说没必要,去输液室找了个空地方就坐着点滴了。
老实说,这次看病的整个过程,参朗记得并不太清,昏昏沉沉地睡了醒,醒了又睡,几次挣扎着睁开眼,想看看头顶上的药还剩多少,发现自己正枕着大叔的肩膀。
那人仍坐在身旁,还是用手机看资料的姿势,几乎没怎么变过。
商宇贤微微侧头,轻声说:“你睡,我看着呢,还有多半袋。”
说着又递给他一杯温水,小方则是坐在输液室的一个角落里,正在专注地按手机。
参朗喝了口水,“麻烦你了,公司的事务很忙吧?”
商宇贤瞟他一眼,像是在说“少废话”。
参朗笑了下,水杯递还给他,迷迷糊糊又想睡。
一不小心就耽误了j-i,ng英的时间。
恍神地想起,外婆去世之后,外公要看店,许睿忙得很,自己病得实在扛不住了,才一个人来医院打点滴,从来没有人陪过。
参朗想起运动会的事,就问:“对了,你家里有儿童故事机么?”
“被她咬坏了。”商宇贤不抬眼。
参朗:“……”
参朗拿出手机,调到桌面菜单:“还有一种,我比较推荐,这个app,听书的,我没有流量,你下一个试试,没有时间给糖糖讲故事的话,可以给她晚上播放这个。”
商宇贤点头:“是么,你介绍一下。”
参朗:“万千故事,随时收听,内容丰富,解放双眼。”
商宇贤:“很好,很官方,有什么特点?”
参朗:“里面有不少播音大大,都很好听,讲的是绘声绘色,j-i,ng彩绝伦。”
商宇贤放下手机,正视他:“嗯,你说。”
参朗:“……”
这个给上司审批企划书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参朗忍了忍:“不仅有专业的演播家,也有不少演播儿童读物的社会公知,内容囊括了当下最流行的少儿故事和歌曲,糖糖一定会喜欢的,您看,这是听众流量,有上亿人在用。”
商宇贤温和地问:“是否有不健康的内容?”
参朗一肃:“审核很严格的,如果发现违规,用户也可在线投诉。”
商宇贤:“正规么?”
参朗一下来了j-i,ng神:“正规啊,您看,这是恒软科技的app,恒软,是世纪恒商旗下的子公司。恒商很好,不仅商超做得好,其他领域也很好,绝对不会弄出一些垃圾来荼毒客户。”
商宇贤柔和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c,ao作界面怎么样?”
参朗怔了怔,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平时商宇贤在公司里,也是这样的工作画面,也是这么温和的态度?
参朗回忆一下:“界面简约,栏目分类清晰明了,还有记忆播放功能,对用户十分友好,软件占用内存小(省略三分钟)……所以,我建议您专门给孩子准备一个美观、耐用的手机,专门用来听故事。对了,还有打电话,我们现在可以教糖糖打电话了呀,以后有什么急事,她可以打给你,或者打给我。另外,糖糖的安全意识不太够,儿童频道有教这方面的……”
打电话么?
糖糖好像只会玩小游戏,确实从没自己拨打过电话,同龄孩子应该都会了吧?
没想到,青年连这一点也考虑了,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然忽略了。
商宇贤有点失神,笑道:“很好。”
参朗:“……”
妈哒,这种紧张感是哪来的?
不就是给朋友安利个自己喜欢的app吗?
参朗小声:“那个,请问,很好,是什么意思……”
商宇贤:“你很好,说的也很好,我动心了。”
参朗屏住呼吸:“……”
商宇贤:“我试试。”
搞掂!
见商宇贤点头,一颗心才算是放下来。
商宇贤摆弄了一下手机,很快找到软件下载:“我觉得,你很适合做销售。”
参朗愣住,干笑一声:“或许吧。”
商宇贤:“失去你,应该是恒商的损失。”
参朗:“别介,您别捧了,我没什么工作经验,之前还面试过一家做轻奢女装的小公司,也失败了,同寝的哥们面试上了。后来他听人说,当时的面试官觉得,我长得不像能安安生生正经上班的人,背地里说,放在哪儿都不安全,直接面对顾客,怕会出事情。”
商宇贤歪头打量他:“什么事?”
参朗笑笑:“你觉得呢?”
商宇贤接触到他的视线,确认了眼神,轻咳了一下,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不懂的。
轻奢女装的顾客群体,主要是三十到四十多岁的女性,不是寂寞阔太,就是空虚白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
长成那个样子,惹一身烂桃花,还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过了一会,商宇贤道:“安装好了,注册不了。”
参朗呆了呆:“不可能啊,微信直接就能关联账号。”
“用户信息检测出了问题。”商宇贤说。
参朗不可思议:“检测什么,你没下错吧,我推荐的app哪有这么高端。”
商宇贤重复道:“说我用户信息不符,微信不能关联。”
参朗一脸迷茫:“不符?没这一说,哪里不符了?”
商宇贤侧过头,眉眼含笑地凝视青年的眼睛,“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加推荐人的微信?”
参朗愣了愣:“…………”
桃花眼儿恍了一下神。
被一句话撩得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青年有着盛极的容貌,平时在大街上浪一会,分分钟就能靠颜值装一个j-i,ng致而又澎湃的逼。此时,那张脸在病色中略显苍白,在对方的凝视下,他慌了一下,立即避开了视线,脑袋还有一点晕。
紧接着,唇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戏j-i,ng。”
参朗咬牙笑道。
商宇贤也不理,直接把手机递了过来。
“干什么?”参朗明知故问。
商宇贤看着他:“帮我完善用户资料。”
参朗:“……”
加个微信用不用这么绕,也许对方不是故意的,但最要命的就是无形撩啊。
您可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大约是工作习惯使然,商宇贤听人说话时,通常是垂着眼,略微倾头,表示他在听,且细细地听,时而抬眸询问时,也是看向对方的下半张脸。
他似乎不太喜欢与人对视。
可一旦正眼看向谁的眼睛,他就会极其认真,专注,不闪不避,深深凝视,仔细看去,参朗发现,他的瞳色也不是纯粹的黑,就像自己的眼睛是暗棕色,他则是浓郁的墨蓝色。
他的眼里有海。
哔——
脑中似乎有警报响起。
参朗抖了抖,夺过商宇贤的手机,暗骂了一句中邪了,心里默念:我们是有家室的人,有家室的人……
两人互加了微信,发现对方早把听书app账号设置好了,参朗轻嗤了一声,随手给他的微信发了好几张亲子运动会的三人合照。
照片清晰,光线正好,两大一小,侧脸的男人气场强大,青年负责帅帅帅,小团子负责萌萌萌。
商宇贤手机震动,点开微信一看,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你怎么找回来的?”
参朗一边咳嗽一边嘚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商宇贤默了默,记得在运动场上,他已经把文件夹里的照片全删了,还提防着青年,说他是“变态”来着,当时把对方打击的够呛。
端详着一脸得意的参朗,也不知推测到了什么,商宇贤摇摇头笑了,无奈道:“狡兔三窟。”
参朗嘴角挑起:“这叫千磨万击还坚劲。”
商宇贤轻笑:“任我东西南北风?”
参朗点头:“任你折腾任你疯。”
随即按开了软件,c-h-a上耳机,参朗左耳戴上一只,另只往商宇贤的耳朵里塞,“我选一本,一起听听,不好听你打我。”
商宇贤也不知发什么愣,这回没躲。
再次醒来,是被人唤醒的。
听少儿节目被哄睡也是没谁了,参朗微微转醒,习惯性在枕头上蹭蹭脸,迷糊地睁开眼,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西服上一滩口水,清醒后一脸“人设崩了”的尴尬。
商宇贤替他摘掉了耳机,从西服里怀拿出手帕,在他的唇边揩了两把。
参朗一动不动,任由对方给他擦嘴:“我说,这是之前给咱闺女擦眵目糊的那块儿吧?”
商宇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
参朗直瞪眼:“还好意思‘嗯’,我可是病号,病从口中入啊。”
商宇贤:“我觉得,你是病从心中起。”
参朗:“???”
商宇贤:“感情问题,被谁折腾疯了?”
参朗目光飘忽:“……”
不太对劲啊,他到底看出了什么?
失恋写在脸上了?有那么明显?
参朗:“胡扯!”
商宇贤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端详他:“试探一下,不出所料。”
参朗:“……”
商宇贤:“年轻真好。”
参朗:“…………”
护士长笑眯眯地两人你来我往,青年比之前量体温时j-i,ng神多了,于是走到参朗近前来,说要给他拔针了。
第11章 [捉虫]
参朗压着手上的药棉,起身站在商宇贤对面。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了一会。
参朗想了一想,不知该不该对“挚友”道一声谢,觉得一句话有点轻,还显得生分,但除此之外又不知该表示点什么,最后福至心灵,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店里吃顿饭吧,带上老婆孩子,我亲自下厨。”
“……”
商宇贤看着他,脸上努力维持的淡定轻易就被撕开,一瞬间笼上了几分憔悴,但他仍然没有说话。
“累了?”参朗忍着咳嗽问。
细看商宇贤的脸,却瞧不出什么端倪,也不晓得约饭的事,他是应了,还是没应。
过了好长时间,三人都走到急诊大门了,发现外面已是大雪茫茫,小方去大院东边拿车,两人站在旋转门这边等。
这时候,商宇贤才轻声地回了句:“累了。”
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破裂婚姻,不论妻子怎么闹,怎么咆哮,他都没有想要放手,哪怕仅仅是为了孩子。可不知为什么,就在方才从青年口中提起她的一瞬间,他突然就想放弃了。
可以考虑结束了,商宇贤想。
参朗听见那两个字,不由得愣了一愣,玄妙地从中品出了一种“终于想通了”的释怀,还参杂着疲惫中不易察觉的一丝……脆弱?
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吧?
在公司被人打压了?
看来,社会j-i,ng英也并非什么人都能胜任。
比如小方,下了班还用手机处理事务,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没有放下,他老板还真不是人啊。
车停在门口不远,两人走出旋转门,参朗缓了脚步,睁着干涩的眼睛,目光涣散地,看着商宇贤露出倦色的脸。
看惯了这人绅士有礼,沉稳矜持,天塌不动。
眼前这个样子,让人莫名觉得……
有点心疼呢。
心脏快跳了两下,参朗回过神,连忙敲了敲胸口。
“怎么?”迎着风雪,商宇贤侧过头。
参朗:“心律失常。”
“药打急了?”商宇贤抬手,掖了下他的围巾。
参朗埋着脸:“八成。”
商宇贤停步,蹙着眉,沉着声:“药水成流地淌,中途我给你调慢了三次,你一醒,就调快,很不听话,比糖糖也不如。”
参朗回身拉他的胳膊:“是是,我不对,大管家,下次不调了,直接喝了。”
“……”
商宇贤微怔,“你嫌我多管闲事?”
参朗笑:“是啊。”
商宇贤:“…………”
参朗:“???不,不是。”
商宇贤:“……”
参朗:“喂,开个玩笑。”
商宇贤:“……”
参朗:“说话。”
商宇贤:“……”
参朗:“……”
来了。
终于来了。
心口疼。
遗传基因确实没的说,爹爹不着调,连带着小孩都不学好。
参朗:“喂,你等一下。”
商宇贤:“……”
两人来到车前,参朗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等下,老商,我怎么可能嫌你,你陪我挂水,我感激涕零呢!”
商宇贤:“……”
参朗:“说话呀,真生气了?这么小气?”
商宇贤:“没。”
参朗怒了:“还说没生气?大叔,我可是病号,病号知道吗,顶着大风大雪追着你说话啊,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商宇贤拉开车门,直视他:“我有反应,我瞪你了。”
参朗:“…………”
参朗僵在原地,被对方硬怼上了车。
没等他在后座挪进去,商宇贤就紧跟上来,进到了车内。
“雾草,你等下,呃啊咳咳,压死惹……”参朗闷声哼哼。
商宇贤:“往里。”
“真是的,我没进去呢,着什么急?”
“冷。”
“你不会绕到那个门上车啊,非要往人身上坐?”
“嗯。”
“…………”
算了,胃好难受,别吐槽了,会秃顶的。
“……”
方特助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
在后座挪了半天,终于坐稳当,两人折腾了一身汗,对望了一会,忍不住互嘲而笑。
车在大雪中龟速前行,刚出医院大门就堵了二十分钟。
刚要拐上大道,就遇见迎面而来的车打滑,直接滑到右车道。
方特助快速打方向盘。
车急转弯。
参朗浑身发虚,突然往旁边栽倒,一张脸糊在商宇贤的肩上,整个人扑在对方胸膛,撞得七荤八素。
参朗呜呜地捂住脸:“白骨j-i,ng转世吧,浑身是骨头,牙差点磕掉了。”
商宇贤皱了皱眉,解开一粒扣,掀开衬衫领,可他哪能看见自己的锁骨。
有个清晰的牙印儿,参朗一眼就看见了,颈项与锁骨的线条冲击性太强,他失了下神,连忙低头避开视线:“那个,破皮儿了。”
商宇贤以为他在自责,重将衣领扣好:“没事。”
“呃,我牙口好,”参朗舔了舔嘴唇,“回去抹点碘伏。”
商宇贤:“嗯。”
看着身边昏昏沉沉的青年,商宇贤有点走神地想,人与人之间真的很微妙,七分脾性,两分土性,一分个性,十分复杂;只有性格对上,才能一见如故,才能莫逆相交。
自己性格不好,从小就是交朋友困难户,至交好友屈指可数。
遇见合拍的人太不容易。互怼不翻脸,花钱不计较,没有地位高低,没有攀扯巴结;犯蠢时踹一脚,困难时拉一把,伤心时抱一下。当你全身丧症发作时,全世界都在嘲讽你,只有他一个人愿意陪你通宵买醉——
能达到这些条件,与自己成为“挚友”的人,寥寥无几。
哼。
比世纪恒商什么见鬼的招聘要求高太多了。
完全忽略了,什么鬼要求都是自己审签的。
“看什么呢,我脸上长花儿了?”参朗揩了把脸。
商宇贤从那张帅得不像话的脸上抽开视线,“没有,突然想起‘挚友’这个事,很有趣。”
“开个玩笑么,我家老头老不正经的,拿咱俩年轻的开涮,你别当真。”参朗解释道。
商宇贤微微点头,没应声。
有点当真,他想,有点认真。
参朗:“话说回来,天气太恶劣了,环城高速也封了吧,开到二环内太难了,五米可见度也没有,是吗,小方先生?”
小方:“三米左右。”
参朗瞟了一眼商宇贤,小声咕哝:“所以说,我就大慈大悲,日行一善,收留你们好了,谁让你是好挚友呢,今晚就住我家吧。”
商宇贤闻言一愣,皱眉道:“这不太方便。”
“什么方不方便的,安全第一。三星以上的宾馆就别想了,这附近没有,快捷酒店也得开老远。只有小旅店,医院旁边就有,据说卫浴在屋外共用的,不干净,”参朗说,“住铺子里,就当旅行住民宿了,我家有的是地方。”
商宇贤笑:“村屋杂货铺一日游?”
参朗一瞪眼:“杂货铺怎么了,我可告儿您,别瞧不上棚户区杂货铺,咱家可是桃花里的地标建筑,你在二环内打车,就说三道街大百货,司机绝不问二遍,都知道。”
商宇贤含笑:“是是。”
“我家铺子破是破了点,但干净整洁,还不缺美食和床位,”参朗嗓子有点哑,声音不大,“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床单被褥什么的,之前我都换好了。客房两张单人床,跟标间似的,随便你们睡,第二天有叫醒服务,提供早餐,十二点不用退房;房钱就不收你了,刚才的医药费是你出的。”
商宇贤:“嗯,还有呢?”
参朗:“为司机考虑,小方,你觉得呢,雪天开夜车很糟心,对吧?为孩子考虑,估计糖宝儿这会,在老爷子屋里睡的正香,就别叫醒小孩了……”
商宇贤哼笑:“你不为我考虑一下?”
参朗想了想:“你不是说‘累了’么?”
商宇贤:“……”
参朗:“累了就停下,歇歇。”
商宇贤:“……嗯。”
青年喉咙痛,嗓子不好,商宇贤是知道的,但是,也不知有什么魔力,安静的车里,青年哑着嗓子,就是能轻易让人听他说话,爱听他说话,紧接着,甘心被他说服。
其实,心里波澜起伏,早已动摇了。
商宇贤眯了眯眼,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些关键:“床单被褥,之前就换好了,什么时候?”
参朗脱口而出:“你给糖宝儿洗白白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会留宿?”商宇贤又问。
参朗愣了愣:“……不,不知道。”
商宇贤:“没想到在吃饭之前,你就有这个心思了……”
参朗一哆嗦:“???”
喂喂,别这么说啊,会让人误会的。
商宇贤没什么表情:“既然你这么想我留下,可以。”
参朗一身汗:“我不是我没有,是天气预报的锅,老夫夜观天象掐指一算……”
“掐指一算?”商宇贤沉下脸,微微侧头,看着黑漆漆的车窗外,“道行多高,掐出个挚友?”
参朗有点尴尬:“都说了是个玩笑。”
商宇贤:“是么,你可是第一个敢叫我大叔,回头又唤我挚友的人啊。”
参朗抹了把脸:“真的,只是个称呼,玩笑……”
商宇贤:“玩笑?你可是第一个让我大半夜陪着看医生,还敢使唤我端茶倒水的人啊。”
参朗:“……我谢谢您。”
商宇贤:“一句谢就完了?你可是第一个敢硬往我碗里夹菜,吃撑了也要非吃不可的人啊。”
参朗:“……我对不起您。”
商宇贤:“嗯,我原谅你,毕竟你是第一个开口求我留下过夜的人。”
参朗:“??等,等一下,我没有……”
商宇贤:“挚友,你掐指一算,就能轻易夺走别人的第一次呢……”
“?????我什么时候夺了?!”
忍不住嘶喊了出来。
“这个真没有……”
浑身无力,感觉自己烧到四十度。
整张脸就像烧干的开水壶。
人生太艰难了。
“嗯……”
商宇贤扶着额,突然抖着肩膀,忍不住笑出了声。
参朗两眼通红:“???????”
商宇贤笑得眼角s-hi润:“你的反应,太有趣了。”
参朗:“…………”
妈的,他是不是在医院里偷吃什么东西了?
这是一场多踏马华丽的挑战啊。
自己能陪这个男人坚持聊到现在,简直堪比一边吐血一边往前跑的马拉松。
参朗记得,运动会上的大叔不善言辞。
因为不熟?
那么,和相熟的人呢,特么和他说了半天话就这么伤,和他在一起生活的人呢,得有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
安利个喜欢的东西都像开产品发表会一样,还能不能好好聊天?
话说回来,真的有人会爱上他?
有人会和他过一辈子?
哈哈哈我的天啊,到哪儿去找那种爱他,和他一起过日子,被他戏耍、被他逗弄、被他欺负得像小奶狗一样还不生气的人?神?难道是神吗?只有神才能做到啊!
商宇贤:“小朋友,注意你的表情,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高兴?
我踏马这是高兴吗,这叫刺激j-i,ng分你造吗?
参朗头重脚轻,面颊潮红:“大叔,您这么玩我,有意思吗,我可是……”
“病号。”
商宇贤接道。
压了压微s-hi的眼角,看着对方时,商宇贤仍含着笑,他抬起手,揉了揉参朗滚烫的额头:“好了,笑一笑,缓解一下,工作会有的,老婆也会有的,小朋友,你心事太重了,心情好点了么?”
被当成小孩哄了。
参朗僵着脸:“……”
老子整个人都硬了,一点也没得到缓解好吗?
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样会得病的,一会心疼一会狂跳的,过一阵子是不是就该偷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