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睿签了约之后一直很低调,他的粉丝们在那场混战中基本上没说话,毕竟他只是一个被队友抛弃、坚强单飞的直播小网红,用许睿的话说,“认为自己咖位不够,还是个新人后辈,需要多磨练,没有资格说话。”
这话一出来,简直是把霸占热搜几天的参朗架在火上烤。
那阵子参朗也彷徨过,突然有一天不知怎么就悟了。
微博一退,管你是人是鬼,网线一拔,恩怨去他妈。
【红鲤鱼与绿鲤鱼:我不说话,我就看看。许睿v,良月在上//剑桥国际幼儿园v:过来拿剧本,量尺寸,定做戏服。良月在上//……】
【许公子请转身:一万年过去了,当年蹭直播间上瘾了?现在还蹭我睿热度,不要碧莲![我睿动图]良月在上】
【我在良月下:欢迎日常碰瓷婊出场,泼我儿子脏水泼了三年又三年啊,乐媒点名要签我朗,你婊抢合同抢资源我朗说什么了?当年被你婊抱腿蹭热度的十个指头够不够数?还没被艹够怎么的,你婊和某媒老板酒吧play石锤大图有种别删啊!压丑闻洗白不要ac脸的东西!//许公子请转身:……】
【朗朗浪浪:xr脚下一大堆垫脚石你们瞎了吗?再给你看看,三年前的我朗,这脸、这腿、这成绩,甩你婊地球一百圈!蹭尼玛热度,别他吗造谣了,幼儿园cue我朗你们高潮个什么劲儿?最后问候一句:碰瓷儿滚粗,泥婊贵姓?糊你一脸大长腿![我们火过.jpg][图片][图片]//许公子请转身:一万年过去了,现在蹭我睿热度,要不要碧莲?良月在上】
这是导火索。
黑粉:“当年蒸煮没抱过影帝mx的腿?”
铁粉:“我们火过。”
黑粉:“cl弃兄弟不顾说退就退,如今我睿粉丝甩他一百条街,后悔吗?”
铁粉:“我们火过。”
黑粉:“现在cl销声匿迹还不是落魄了?”
铁粉:“我们火过。”
路人:“请问cl是哪位……”
铁粉:“我们火过。”
【明轩v:我腿粗,求抱。良月在上】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其实参朗的粉丝平时不怎么说话,三年前她们有的还在上学,现在大多已步入社会。参朗也不是个爱找事的,以前许睿在直播唱歌的时候,参朗坐在一边玩手机,读书,或是写作业。
除非有小粉丝给他刷大礼物,他才会动一动,抬眼看看镜头,劝一句:“还在读书的宝贝儿,不要破费了,潜水艇就不要再刷了,不要钱的鱼饵投喂一波,我就很高兴了。”
然后眨眨眼睛,数个潜水艇砸了过来,在粉丝的要求下,压低声音说一句:“宝贝儿,早点睡。”
一句“宝贝儿”说得人心颤。
一双桃花眼儿,不笑也含情。
色气的很。
就那么一抬头,两句话,惹来成片成片的嗷嗷叫。
后来退出直播圈后,他就很少用微博了,顶多发个做饭的自拍,有时候还不露脸,即便是这样,粉丝们也很兴奋。
能坚持陪着自己的都是死忠,她们大多时候潜得深,不找事,不多事,不管闲事,但真要惹上参朗,有些大粉也能为自家爱豆举枪扛炮顶上去,废话不说就是干。
老实说,当年离出道,只有一步之遥。
自己不进反退,粉丝们着实失望。
她们大多认为,自己粉的爱豆很好,很真实,不会唱不会跳,当初就跟她们聊天时明说了,但他有颜啊,有身材啊,颜即一切!再不,也可以去玩网配啊,当声优啊,找个培训班进修一下演技什么的也行啊,也许现在也是个当红小生。
粉丝很可爱,可一旦有事,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许睿的粉丝算上公司赠送的快到一千万了。
自己的还不到二十万。
寡不敌众啊。
对骂,互殴,群刚。
乱糟糟。
后来都不记得两家粉丝到底为什么又死磕起来。
过程不多说了,很多饭圈术语,参朗看得一脸懵逼。
粉丝们的维护,参朗是知道的,自己不是什么明星,粉丝便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粉丝了,参朗一直把她们当志同道合的朋友。
世界这么大,有人注意到了你,多难得。
于是,参朗先转发了幼儿园的那条微博,说是明后天就过去,然后抱着橘猫太太,举着自拍杆来到杂货铺门口,仰头看看万里晴空,来了个蓝天下的广角自拍,发了一条:
【良月在上v:这就是我要的生活,谢谢你们。[长空任鸟飞.jpg]】
豪不豪情,装不装逼,大不大气?
不过,这没飞起来的代价……好踏马沉重。
自己心里有数就得了。
紧接着——
【许睿v:朗哥的厨艺真的好,下次还要吃。[二人聚餐.jpg]良月在上v】
参朗愣了愣,许睿走了一个多星期,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去哪玩了,一概没提,一个电话没打,微信也没发过,参朗甚至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连朋友圈也把自己屏蔽了。
这套路他懂,也配合。
【良月在上v:你买菜。[微笑]//许睿v:朗哥的厨艺真的好……】
接下来就看造化了,毒唯继续撕,cp粉崛起,唯粉拉偏架,路人敲边鼓,总有一款适合吃瓜党。
很快的,参朗的微信响了。
媳妇儿:【周五,晚上九点,老地方。】
良月在上:【好。】
许睿没再回复。
简单。
简单得如果外人看了,一定会认为是约炮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参朗:“原来你从这时候开始,就对我有这种心思了……”
商宇贤:“不,这和想象中的颠倒了。”
参朗:“幻想的代价,受不受得住,嗯?”
商宇贤:“……”
第15章 [捉虫]
今天周五,参朗的心情不错,呀呀童趣面试的时间是下周二。
从杂货铺搬了一箱啤酒,提前拉了卷帘门,伺候老人先睡下,并打招呼说今晚不回来了。
第一次夜不归宿。
开到出租房的时候正好九点,习惯性仰望四楼窗户,出乎意料地看见,厨房的灯亮着。
参朗打开房门,将啤酒箱放在玄关,换了拖鞋往里走。
许睿平时从不进厨房,说油烟伤嗓子。此时他正在厨房清洗食材,听见门声关了水,他在水池边抬头:“回来了?饭煮上了,不知道水有没有放多,我买了点菜,看你没到,就收拾一下。”
参朗倚在门口,一扬下巴:“今天吹的什么风?”
许睿低头,有点慌乱,咬着嘴唇不说话。
参朗以为他害羞,心里觉得有趣,想起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以及许睿临走时的埋怨,对方是来求和好的?
参朗垂眼默了默,长腿迈进厨房,在对方身后,随手揽住他的腰,往自己身前带。
参朗一米八七,穿衣显瘦,脱衣有r_ou_。许睿一米七五,穿着浅色高领毛衣,瘦,极致的瘦,上镜十分漂亮,现实中看,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
参朗在背后抱着他。
许睿没挣脱,继续刮土豆。
“舞刀弄枪的,不适合你,”参朗拿过他手里的器具,气息逗弄着他的脖颈,“伤了手指,我会心疼。”
许睿浑身一抖,抓住对方的手腕,往前躲,“别闹,拿刀呢。”
参朗以为他还在和自己怄气,不顾对方的挣扎,双臂把他缠住,笑着凑近他,“小睿,你和风擎的那个人去的三亚?”
“??!”
许睿一惊,侧头,睁大眼睛看向他:“怎么了?谁说什么了?”
参朗:“微博上的照片。”
“是,是啊,还有好几个人呢。”
许睿的声音在发抖。
参朗笑:“我知道啊,海边一群人在玩,今天看见你的沙滩照,我就想你了……”
“想,想我了,才几天啊。”许睿一下侧过脸,就像被抓包的小媳妇儿,参朗心里暗笑,在他的嘴上啄了一下,许睿咬着唇愣了愣。
没等回过神,就被握住双肩,身子也被转过来,参朗轻吻他:“就是想了……”
许睿:“???”
参朗看他发愣,低低地笑:“想做了。”
许睿:“…………”
这是个假的参朗吧?
才一星期不见,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参朗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煽情的话,也从没主动过。
许睿推他:“你怎么了?”
参朗不应声,仿佛压抑了很久,一下子将对方箍紧,辗转地吻。
“朗哥?”
参朗身型瘦削,却霸道,手臂缠住他,手掌用力扣住他的背,许睿被弄疼了,哼唧唧地反抗,急急地推他,却被反推回来,压在厨台上亲。
许睿上身失重地后仰,急忙伸手抱他脖子。
老实说,参朗也有点懵,他知道这不寻常,从上星期生病之后就这样,睡前想做,洗澡想做,还做了那种梦,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雄性动物发情了一样。
妈的,青春期早该过了吧。
参朗稍一用力,把许睿抱起,手压住对方的身子,往自己身前带,不受控制地想纾解自己的冲动,抱他往卧室里走。
“别动,乖一点。”
卧室大床上,参朗抱他微微起身,伸手去脱对方的高领毛衣。
许睿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衣服,一只手用力推搡他:“等等,不行,真不行,等等!”
参朗低头吻他的脖子:“等不了。”
“!!!”
许睿拼命地抗拒:“参朗!我不想,今天不想,你有点不对劲,快放开我……”
参朗咬他的耳朵:“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够疼爱你么?”
“没有,停下,我说,别闹了!!!”
许睿大声喊。
参朗:“…………”
暖黄的灯光下,浅色毛衣的高领挣开了些,露出一个没有完全消退的红痕。
许睿浑身都僵了,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这时没明白怎么回事,抬手摸上去,才猜出了什么,惊得连忙将高领往上提,几乎要掩住下巴。
感到身上的男人散发出戾气,许睿停下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桃花眼儿眯了眯了,参朗缓缓坐起身,抬起手来,轻轻地将许睿的手拿开,一点点掀开毛衣的高领。
二十五岁的男人,已经不会再蠢到相信什么“出外景去山里,被毒蚊子叮的”这样的鬼话了。
他慢慢地正过脸,凝视着许睿也正直视自己的眼睛,参朗想,这双眼睛是多么的明亮啊,好像只能看见自己。
他什么也没问。
对,两人对视足有一分钟,参朗竟然什么也不问。
许睿甚至变态地期待着,期待对方能暴跳如雷,大声质问他“是不是和别人上了床”。
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委屈地哭出来,放肆地发泄,然后对他绝望地咆哮:“是的,我喝多了,被人给强了,怎么办啊,朗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只要最后把问题抛过去,参朗就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这么多年,许睿太了解他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参朗连怀疑也不会,只会更心疼自己吧?
许睿想。
只要自己还承认爱他,他就不会伤害自己。
只要自己不开口说要离开他,他就不会抛弃自己。
对待感情,不论是分是合,参朗都不会是主动的一方。
世界上最了解参朗的人,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别人了。
——我是他的信仰。
只要我说了,不管事实是什么,他都会相信——
商总来接机的那天晚上,厉威扬回到市内之后,正好没有约,就联系了许睿。因为风擎投资了一部ip网剧,许睿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便欣然答应了。
两人吃了顿晚饭,厉威扬谈吐风趣,许睿也甘之如饴,他们喝光了一整瓶的洋酒,厉威扬就把他带回了家——说是家,不过是平时朋友一起聚会时用的别墅。
许睿体会到男人在床上的疯狂与霸道。
从前为了情趣而激励参朗,所说的那些“老公器大活好”之类的情话,在一阵阵颠倒沉浮中变得轻飘飘的。
器大是器大,眼见为实,但活好不好真的是比出来的。
参朗在情事上的尊重与克制,让许睿心口犯堵,有着说不出的压抑。
岌岌可危的第七年,许睿尝到了床上的别种味道。
三天来,他一直留在别墅里,浑身是伤,起不来床。就算是个零,他也是个正常男人,也会j-i,ng虫上脑,他的身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慰藉,和厉威扬两人,连吃饭都在床上。
直到今天下午,厉威扬告诉他,下周可以去试镜了,男三号,基本上定下来了,试镜就是走个过场。
男人带着金丝眼镜,一身英伦西装,衣冠楚楚,把光裸的许睿压在楼梯扶手上,领带从背后绑着他的手腕,笑着说:“你算是带资进组,好好演,给我挣点脸,拍完戏回来找我。”
之前还以为是一锤子买卖。
难道厉总对自己上了心?
脖子上也有痕迹,沉浸在剧烈欢愉中的许睿,一开始并不知道。在参朗触碰他时,之所以会挣扎,是因为刚才回来上楼梯的时候,他下面还有东西流出来。
其实今晚完全可以不见面,但他实在是太想和参朗分享“终于能杀进演艺圈”的消息,又一想,不过是吃顿宵夜而已,见个面也没什么,只要自己说太乏了,不主动靠上去,就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只要自己不说,参朗什么也不会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
万万没想到,今晚的参朗像是吃了什么起兴药,竟然主动要做,甚至连身体反应都有些失控。
许睿太害怕了,对方一旦进来,哪怕是用套,哪怕是关了灯,会不会感觉到自己刚做过?
但是,参朗什么也没有问。
许睿觉得自己最了解参朗。
参朗何尝不了解他?
一个眼神,就透了底。
任何问题都无需问,参朗只是凝视他,浑身的戾气已收了,莫须有的热情也凉了,没有再想抱他,没有骂他,更没有揍他。
就这样,相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十多分钟。
许睿在对方有所行动之前,起身走到卧室衣柜前,拉出自己的行李箱。
他没有一股脑儿地把为数不多的衣物抱出来,然后一股脑儿地塞进箱子里,而是慢条斯理地,动作缓慢地,从柜子里一件一件地拿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一件一件地码放在行李箱内。
就像当初两个清贫的年轻人,一件一件地把它们挂进柜里,然后他笑着对他说:“老公,我们有家了。”
许睿说:“参朗,七年了,我们太熟悉了,你对我没有热情,我对你没有忠贞,现在也算是扯平了。我的事业,你并不支持,你的事业,还没着落;我工作很辛苦,和你在一起并没有减轻压力。我想过了,趁我们还年轻,即时止损吧。”
参朗靠坐在床上,点头轻声地“嗯”了一声,等待对方接下来,对这段长达七年的恋情长跑画一条终点线。
“虽然我们不能扯证,但也算事实婚姻了,虽然我们一直aa制,但之前一开始直播时,我收下了你的全部礼物钱,大约三十多万,这笔钱过阵子我会打到你的账户上。”许睿说。
参朗说:“不必,当初说好的,我只是帮个小忙。”
“是啊,帮个小忙,对你来说,发生在我身上的,压根就没有大事儿吧?有时候我想,我们是不是没有爱情了,你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参朗,我从小就喜欢你,至今心里也爱着你,但是我们可能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不是我甩了你,不是的,我现在也难受,像快死了一样难受。说句不好听的,我是下面的,就算是分手了,你也没吃亏吧?你不是天生的同,也许离了我,将来你就会娶妻生子,会爱上什么人,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心脏就快裂开了……”
说到这里,许睿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在行李箱里,直起腰来,看着参朗的眼睛。
那双好看得要命的桃花眼儿,平静地看着地板上的某一点,一丁点波澜也没有。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事业。
许睿重复对自己说。
为了事业。
不知给“劈腿”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里的罪恶感、愧疚感、羞耻感,会不会减少一点。
许睿无声地笑了笑:“你觉得我心野也好,爱钱也好,脏了也好,但我还是想在三十岁之前狠拼一下,无所顾忌,无忧无虑。毕业之后,你整天窝在那个棚户区杂货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我们的世界观有了差距,我没办法和你交流,身边的朋友有豪车豪宅,有公司有人脉,每个人都过着有品质的日子。参朗,别说你不在乎,不想要,更别说你没野心,没欲望,那是因为你没见识、没体会过那种有钱人的生活。”
许睿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放在电脑桌上,拉上行李箱拉链,将箱子立起来。
“这两年的房租是你交的,这一万块是我的那份。不只是钱,七年来,我们都付出很多,没有谁对不起谁。参朗,老公,我爱过你,现在也爱你,但是,我想要过得更j-i,ng彩,也想要有个人好好爱我,我想离开你了,可以吗?”
长睫在灯光下扇了一下,平日里擅长的俏皮话一句也派不上用场,他想开个玩笑含糊过去,但刻骨铭心的感情不允许两人别离得太过儿戏。
七年,值得拥有一场郑重并隆重的分手。
为了事业?
“好。”参朗抬眼正视他,对他轻轻点了点头,“许睿,祝你成功。”
许睿:“…………”
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没想到,参朗连想也不想,就这么同意了。
没有挽留,没有质问,没有暴怒。
许睿双眼泛红,拉开卧室门,转头笑了笑:“说真的,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别说给我做做饭就是爱我了,我不是爱上了个保姆。”
参朗:“……你想要什么样的,才算是爱?”
许睿笑了下,“算了,”这么低喃着,突然止不住地落泪,他将门钥匙放在柜上,就这样拖着一大箱行李,背着大包小裹地慢慢走到客厅。
来到玄关换上鞋,打开大门时,他忽然听见卧室内传来参朗的声音——
“还能做朋友么?”参朗问。
许睿眼神黯了:“你还能和我做朋友?”
“七年了,你要和我……说断就断?”
“你到底长没长心?”许睿的哭声传进来,“参朗,这辈子,我可能会一直喜欢你,不能做情侣,就再也不能做朋友了;如果能重生,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然后一爱七年,自卑又自悯地求你多爱我一点……”
参朗轻声:“你后悔了?”
“没有!我他吗才没后悔过!”
许睿低吼一声,把行李箱搬出门,稍微提高了音量,使他那一把会唱歌的好嗓子不那么哽咽:“参朗,拜拜。”
“嗯,一帆风顺。”
卧室里,参朗抬起手,紧紧捂住了眼睛。
如同打了一场硬仗,中枪的是自己。
对手,也是自己。
*
这是一座千禧年修建的老房子,卧室的面积不大,有宽敞的客厅,凸出的阳台正对着街道。
阳光灸热时,参朗总把客厅里的石竹搬到阳台,许睿会把鲜嫩的月季搬到客厅。
两个人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快两年。
今晚太冷了,窗外时有树挂被冷风吹起,参朗站在阳台往外看,大口灌下一听啤酒,头脑不那么清醒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母亲意外故去的那一年冬天。
守灵时,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一个也没有。
回到厨房时,他的手里还抓着易拉罐,仰脖一饮而尽。
把洗涤槽里的蔬菜收拾妥当,一摞摞堆起的餐具也洗好,仔仔细细地清理电冰箱,过期的食品扔掉,还有几袋变质的牛奶,散发出一股呛人的酸臭味。
他想,也许平日里他拥有能够轻易说服别人的好天赋,但事实上,这个失恋的男人此时丧丧的,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人的家。
就好像遗失了指南针或是地图的孤独探险员。
十二罐喝完,参朗拿起外套,几乎是逃出了门。
*
上了车,开出社区大门不久,就看见远远的路边,似乎有警灯闪烁。
年底了,交警巡检全市大干,这要是被抓到,罚款扣分都是轻的,蹲号子吊销驾照一个也不能少。
往手心里哈了口气,酒气扑面而来,虽然喝得晕头转向,但逃跑完全是本能,找了个小胡同钻进去,绕了好几圈,像鬼打墙,一直在楼群里打转,最后停了车,累觉不爱。
万籁俱寂,漆黑的夜里,感觉被全世界抛弃。
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扒拉了半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连醉醺醺地干了些什么也不记得。
半梦半醒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车门外,他的脸冻得发白,正在敲大白的车玻璃,也不知敲了多久。
这人,长得可真好呀。
参朗揉了揉眼睛,按下车窗,打了个嗝。
商宇贤刚上前半步,就听见车内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还闻到一股呛人的酒气。
参朗酒劲上涌,开了中控锁,吐字不清:“帅,帅哥,泥找谁?”
商宇贤皱了皱眉:“喝了多少?”
参朗趴在方向盘上,桃花眼儿一眯:“喝多少?你,对我的事……嗝,还挺关心呢……这么长时间,你,看,看上我什么了?”
商宇贤冻得嘴唇发白:“……你这么问,让我觉得很困扰。”
参朗笑了笑,弯了个风华绝代的笑眼儿,“我问你话呢。”
静默了一会,车内音乐金戈铁马,传来铿锵有力的歌声,“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参朗瘪了瘪嘴,小小声:“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你嫌我不好……”
这小子该不是疯了吧?
看着那张平日里一笑就让人心颤的俊脸,此时却露出委屈的神色,商宇贤忍了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没有的事,你什么都好。”
“真的?这还差不多,嗬嗬,”一句话就被哄高兴了,参朗打开车门,朝他伸去了一只胳膊,“媳妇儿,你,你怎么,变好看了?”
“闭嘴。”
商宇贤脸色铁青,抬手捉住他的手腕。
“爱妃,起,起驾,回宫!”
商宇贤抖了抖:“…………”
打开车门时,商宇贤往一旁避让,只能虚扶住参朗的小臂。
参朗在驾驶位上起身,摇摇晃晃,突然扯开嗓子,嘶吼地唱了一句:“我真的!还想!再!活!五!呜呜!百!年!”
随后,大长腿往前一迈,一脚踩空,直竖竖地,朝地面扑去。
商宇贤:“…………”
“到点了,宝贝儿,困觉,搂趴。”
“……嗯咳咳咳……”
当发现对方像一滩烂泥一样从车里掉出来,商宇贤连忙上前,迎面抱住了他,出于惯性,连连后退几步,视野被迎来的青年挡住,又倾斜到了墨黑的天空。
商宇贤仰躺在路边的积雪里。
幸好胡同似乎刚有人扫了雪,路边积雪堆得很厚实,不过他的腰好像硌在什么上了。
参朗搂着他,压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下砸得可不轻。
老胳膊老腿儿的,多久没这么摔过了?
参朗一米八七,身材劲瘦有型,肌r_ou_薄,却紧致有力。商宇贤一米八,身材匀称修长,不像对方穿衣显瘦脱衣有r_ou_,他就没什么肌r_ou_,自从不晨练了,连勉强可见的腹肌也在慢慢消退,体重更是不比对方。
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商宇贤睁开眼,昏暗的小胡同里,感到自己被一道坚实而又微妙的力量压住,刚开口想说话,对方的下巴尖直接抵进了嘴里。
退后两步的缓冲也起到了作用,跌倒的时候,出于本能,商宇贤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回过神之后,听见参朗在闷哼,商宇贤这才感到自己的脑袋下垫了一只手,腰下还有一只胳膊。
青年一瞬间护住了自己的后脑和尾椎。
商宇贤有点愣神。
这家伙真的喝多了?
商宇贤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眼底一片柔和:“没事了,你手没事么?”
参朗闻言,迷茫地抬起头,勉强拉开两人脸对脸的距离,注视着商宇贤的眼睛,足足盯了十几秒,桃花眼儿沾着一汪水儿:“……商,商,宇贤?”
这个醉鬼终于认出自己了。
商宇贤想开口嘲讽他,嘴角动了动,这还是青年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姓名,莫名地心底一片柔软,小声应:“嗯,是我。”
参朗笑眯眯地低下头,下巴蹭了蹭他的脸,一口酒气喷出来:“大,大叔,躺这儿,干嘛呢?”
商宇贤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压得我难受,你先起来,”商宇贤躲了躲他的酒气,伸手推他的胸膛,“被你弄的浑身都疼。”
“……呃?”参朗动了动,浑身一僵,歪头打量他一会,不知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突然一脸惶恐地张了张口。
“我,我,我弄的?”
青年吞吞吐吐。
大约是酒气上头,他的脸也越来越红。
已经超出了自责的范围。
商宇贤疑惑地看着他的反应:“?????”
参朗小小声:“我……我,不记得了……”
商宇贤太阳x,ue突突直跳:“没事,别介意,你快起来。”
参朗从他身下抽出手臂,撑起身,面色严峻:“我……嗝,一定……会对大叔,负责到底!”
商宇贤:“???不,你想多了,我还没瘫。”
“请务必把身体交给我!!”
“???????”
“说话呀,”桃花眼儿慌了神,“疼,疼吗,我检查一下……”
“我拒绝。”商宇贤一脸生无可恋,“快从我身上下去。”
“那你自,自己弄,弄弄?”
“你想死两次吗臭小子?!!”
商宇贤骂出了声。
“别别别生气,我抱,嗝,抱你去医院。”
“滚下去!!!!”
商宇贤低喝了一嗓子。
骂完之后,感觉浑身虚脱,整个人压缩成一张冥币,不会再膨胀了。
那一嗓子的回声过后,参朗却迟迟没有动作,直勾勾地盯了他一会,桃花眼儿渐渐地目光涣散,支撑身体的双臂越来越软。
嘴唇一点点地往下凑,在商宇贤的唇上碰了碰,蜻蜓点水般地,轻蹭了几下……
商宇贤呆了呆,想起喝了酒就到处乱亲乱抱的厉威扬,他不悦地皱眉,低声:“小朋友,你酒后的习惯,可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忽然,对方身子往下一砸!
商宇贤闷哼:“……”
商宇贤抬手压住嘴,唇痛得发麻,被对方牙齿磕到,下唇r_ou_破了皮儿,嘴里一股血腥味。
参朗趴在商宇贤身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打了两声微不可闻的小呼噜,还用嘴拱了拱商宇贤的脸。
商宇贤:“…………”
为什么会和这家伙呆在一起?
满脑子都是问题。
还有,为什么会认识他,为什么越走越近,为什么没有悬崖勒马?
那天,晚上接糖糖放学,因为自己情绪失控,让青年受了委屈。
青年太天真纯粹了,自己无意间伤害了对方,这些天他一直魂不守舍,微信反反复复按出几次,想找个机会约他见面……嗯,和好,向他道个歉,解释一下,顺便坦白婚姻的事。
眼下看来,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才天真吧?
“和好如初”什么的,这种弱智词,根本就不适合自己。
只要和这家伙在一起,情绪就会更加的失控,变得完全不像自己,极其的被动,混乱,无奈,情不自禁地被青年牵着鼻子走。
别人交朋友,氪金;我交朋友,氪命。
这就等同于自我毁灭啊,他就是个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