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事?”
梅香回头盯了那紫衣丫头一眼,忿然道:“问她什么她都不说,急死婢子了。”
元初一笑了笑,招呼梅香与竹香进屋,又与梅香道:“你就是个急脾气,谈学学人家稳重一点。”
梅香将包袱放下,这才看到韩裴,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而问道:“夫人,我们今晚住在这么?”
元初一点了点头,梅香又道,“要住几天?”
元初一不由得看了韩裴一眼,又想到他刚刚的话,神情中多了一抹不自然,她瞪了梅香一眼,“问这么多干什么?”
梅香扁扁嘴,“如果多住几天,婢子就把包袱打开,如果明天就走......”
元初一想了想,“先别打开了。”
她说完,也不敢看韩裴的神情,径自坐到桌边,眼角余光瞄到那袭青衫来到自己身侧,紧接着一盏烛台置于面前。她抬眼,再见到的却是韩裴的背影,他已走到门边,淡淡地道:“紫述,先把这两位姑娘安置在东厢,去打些水来给元姑娘梳洗,再弄点吃的送过来。”
那紫衣丫头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就去,又问道:“这位夫人晚上住在何处?”
韩裴偏了偏身予,却终是没转过来,与紫述说:“就住这里。”
紫述眼中立时迸出又惊又疑的神色,失声道:“那你呢?”
她甫一开口,便已察觉自己失言,连忙低下头去,韩裴看了看她,平静地说:“你,无须过问。”
韩裴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终是没再看向元初一,元初一微有些别扭,同时也在想,她刚刚要梅香不必打开包袱,是因为心底在抗拒韩裴的提议吗?如果是,为什么现在,又有点动摇了呢?
第五十一章 来之则安之
其实元初一清楚自己的动摇来自何处,就是那一刹那的感动。这样的流言与批判,连她自己都习惯了,却有一个男人站出来说,这份责任他来承担。
这是元初一第一次不必独自面对难堪,以前在叶家的时候,老爷子只会教她面对风雨,叶真则对她万分信任,把传闻当成无物;元惜对她百般依顺,但不知该如何击溃传言,至于戚步君……
元初一闭了闭眠戚步君对她的宠护是发自心底的,却也让她毫无安全威可言,他瞒了她太多事,这么多年,从未在她面前露过半点,却又默默地宠着她做一切事情,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叶家所得到的一切,究竟是她自己的努力,还是来自于戚步君的暗中掌控?这种怀疑每天浮现于她的脑海,几乎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自信全部击碎。她毫不怀疑戚步君对她的情谊,但同时,她也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地想杀人,威步君会将刀磨好,再亲自送到她的手上。
这是她要的吗?她不知道。
韩裴呢?
韩裴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她人品的质疑,不遮不掩:也不止一次地帮她护她,不求回报。元初一曾想过,如果那天晚上见到她那副落魄模样的是别人,会不会将她当成一个女人一般,默默守护?
“夫人?”
元初一回过神,见到梅香的手在自己面前晃了两下,抬头瞥向她,“我没事,去安置东西吧,然后给我梳洗,我累了。”
梅香吐了吐舌头,让竹香随着紫述去了住处,她则问明了打水的地方,端起屋里的水盆,出门去了。
元初一坐到耶张质朴简浩的木床上,鼻端蹿进一丝极为幽淡的松枝清香,脑中闪过那个瓢泼雨夜,一个没有多余神情的男子借她一件衣服,那衣服上,便是这种味道。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元初一伸手拍了拍自已的脸颊。她己在开始细数韩裴的好处了,这是个十分危险的讯号,不是说韩裴不好,而是她不确定,难道因一时的感动,她就要草草决定自己的未来吗?她很清楚韩裴对她并非男女情爱,而她也从未想过会与韩裴发展些什么,这样的两个人,可以走到一起吗?
夫人。。。
梅香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屋里,直到她走到元初一面前,元初一才发现她。梅香看了看元初一,突然叹了一口气,将水盆放到桌上,又回去关了房门,才走回来与元初一道:“夫人,您与韩公子什么时候变成那种关系了?”
元初一不解拾头,梅香努着嘴道:“婢子和竹香在车里等的时候,见你们从何府出来,韩公子还拉着您的手。”
闻言,元初一脸上微热,又马上解释,“那是一时情急,他才拉我出来,况且拉的是手腕,不是手。”
有什么区别?”梅香上前替元初一除去外裳,沾湿了手中拿给元初一的时候,突地惊呼,“夫人,你的手怎么啦?”
元初一低头,便见自己左手的手腕印着两道淤青,想必是沈氏抓着她的时候过于激动,没控制力道,所以才青了,原先没发现,也不觉疼,现在看见了,登时觉得手腕有些钝痛传来。
“韩公子怎么这样?”梅香拉起元初一的手腕替她揉着,面上微带恼色地道,“下手没轻没重的,他以为他拉的是头牛么!”
听着梅香的比喻,元初一顿时窘然,她抽回自己的手,“行了,大惊小怪的,不是他弄的。”
梅香的神情立即变得睛彩起来眨了半天的眼睛,小声问:“那是谁弄的?”
看她那神情元初一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轻拍了她的头顶一下,而后洗了脸,坐到摆着一面铜镜的小几前,“反正不是男人,快给我梳头吧,这么多事!”
梅香手脚也麻利,三下两下便替元初一将头发打散,而后又道:“夫人,我们明天去哪?”
元初一微微闪了下神,不知为什么,这句话问得好像很凄凉似的,她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影子,半天没有回答,又过了一会,等梅香将她的发丝梳顺,她才开口,“梅香,你为什么会喜欢卫四呢?”
梅香的手顿了顿,元初一偏过头,见她略带羞涩地扭捏一下,抿着唇小声说:“婢子也不知道。”
元和一失笑,“那你还想嫁给他?”
梅香摇了摇头,好一会道:“他那么笨,要是没有婢子看着,他被人欺负去了都不知道。”
元初一笑着睨她一眠梅香抿了下唇,认真地想了想,说:“婢子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安心,他就像一堵墙似的,把外面的风风雨雨全挡住了。”
“那你还说他笨?”
“那不一样!”梅香抢白了一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虽然笨,但是对我好,我其实也不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开始只是觉得他人很好,时间久了,就离不开了,就想和他在一起,就想、就想为他…”梅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声音也压得极低,“生儿育女。”
听了这番话,元初一笑了笑,“放心,我记着这呢,等咱们安顿好了,就把卫四弄过来。”
梅香羞极了,也不敢抬头,手上无意识地动作着,半晌停手,低呼了一声。
元初一刚刚又走神了,听到这声低呼回了神,突见镜中自己的头上盘着一个极为复杂的发臀,发丝层层叠叠地向上推去,看起来像传说中的盘云磐,最绝的是整个发髻溜光水滑不见一丝碎发,她赞叹地回头,“梅香,你越来越会梳头了。”
梅香微有尴尬地笑了笑,元初一无奈地说:“不过我要睡觉了,你给我梳上干嘛?”
梅香轻咬着下唇,拾起头,半天也不知该如何下手,这……怎么拆呢?
结果,梳头用了两柱香的时间,拆头用了一个时辰,元初一爬上床的时候脖子都快僵得不能转头了。等第二天醒来脖子是好了,身上不舒服了一一韩裴的床太硬了。
元初一扶着腰从床上爬起来,朝外头喊了声,“梅香。”,
梅香的声音立时从外面传来,跟着门被推开,梅香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夫人歇得不好?”
道略显陌生的声音,元初一回头,便见紫述跟在梅香身后进来,微笑着看着自己。
昨天光线不好,元初一没太看清紫述的模样,现在才看清她生得美可人细眉水眸,一张白嫩的小脸几乎能掐出水来一般,她身姿窈宽,一把纤腰盈盈可握,配上她一袭紫衣,娇美中又显几分俏丽,看来十分养眼。
“有点睡不惯。”元初一朝她笑笑,“韩裴呢?我想见他。”昨晚她想通了一些事,今天也该告诉他自己的选择。
紫述抿了抿唇,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因为夫人占了韩管家的房间,他无处安身,昨晚去了帐房休息,不过他每日都会陪沈妈妈吃早饭,所以夫人不用担心见不到他。”
不知是不是元初一多心,这话听起来有些不是心思,再看紫述,轻轻浅浅地笑容,不带丝毫恶意。元初一缓缓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于是紫述的笑容重了些,“夫人,沈妈妈想见你,梳洗过后,劳移步中堂。”
元初一又点了下头,紫述这才转身去了,梅香一边服侍元初一洗脸,一边眉头大皱地道:“婢子总感觉她话中有话似的呢?”
元初一淡然一笑,叶家的人员结构比较简单,又因为出身江湖,所以家风蒙迈,除了叶谨娘一事,很少有在后宅暗行诡计之事,故而梅香不习惯紫述的话外之音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别说梅香,就说元初一自己,想起昨天十几口人齐聚大堂叽叽喳喳的情景都还在头疼,人口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过了一会,元初一梳洗完毕,出门之时想了想,又回身拿了那装着契约的信封,这才出了房门。
当韩裴赶回小院、来到中堂时,见到的正是元初一将契约重新收起的情景,他看了看元初一,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而后他走到堂中放着粥菜的圆桌旁,坐到沈氏身边。
沈氏的脸色还是很差,却少了些昨天的激动难抑,她面露不忍地看了韩裴半晌,伸手覆上韩裴的手,轻叹了一声,“裴儿,委屈你了”韩裴微怔,看向元初一,元初一还他个笑容,偏头与沈氏道:“韩夫人,这件事凭你选择,我绝无二话。”
沈氏纠结半晌,烦不堪犹他摆了摆手,“你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说罢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出中堂。
看着韩裴面上的疑色,元初一笑笑,“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 会。”
韩裴盯了元初一良久,终于确定了她的选择,微垂了眼睫,“为要反悔?”
“如果你以后遇上心仪之人呢?”元初一看着他。
韩裴伸手盛了碗粥,推至元初一面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平静地道:“你若留下,我又怎会再心仪别的女子。”
看着他澄澈的目光,元初一的心“突”地跳了下,明知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却也止不住有些异样的情绪,她低下头,看着眼前的白粥,将自已的心绪压下,好一会,她抬头笑道:“要是我以后遇上心仪之呢?”
韩裴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却不影响他继续进食,他不急不缓她吞下口中食物,迎上元初一的目光,凝视半晌,他开口,声音清洌,“如是那样,你可以随时离去。”
他因歉疚让她留下,甚至愿因此履开忠贞,却告诉她,若你遇上心仪之人,可随时离去。
元初一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付出这么多,只为弥补她那早已失去的名声?她想不通。
“所以,你也该保留一次反悔的权利。”元初一低下头开始吃饭,又道:“我对你娘说,我和离是因为叶真另结新欢,他不愿担休妻的恶名,又担心我出去乱说他的秘密,所以替我我好下家,用那份契约逼你娶我,你为了何家的生意,不得不答应。”
听着元初一的话,韩裴微微眯了下眼睛,“叶公子另结新欢,这是你和离的原因?”
元初一想了想,差不多吧,不过事情远比这复杂得多,他……
想到叶真,她心头满是怅然,摇了摇头,“他也很苦。”她不再多说叶真的事,又转回刚刚的话题上,“我又对娘说,我可以走,但我会带着投给何家的银子一起离开,如何选择,在她。”她说着双手一排,十分无辜地眨眨眼,“最后你娘决定牺牲你。”
韩裴的唇角轻颤了一下,但他很快压下,“何家对我母子,有救命之恩。”
听他这么说,元初一并不意外,因为沈氏曾说过何夫人对她思重如山的话,既然如此,想必不会恩将仇报为一已之私赶走何家的和伙人,所以元初一才有此一说,如此一来,也可消除韩裴的麻烦,让他们母子间不再有什么隔阂。
“你们也做得不错,”元初一笑笑,“懂得知恩图报。”
韩裴淡淡地掀了下唇角,现出一抹极轻淡的笑容,微微迟疑过后,他说:“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离开。”
“我离开岂不是害了你?”按韩裴那说法,是因想离开何府才贪她的契约,韩裴说不定会立刻被何府扫地出门。
韩裴闻言眉头立时蹙起,双唇刚动,元初一笑着抬了抬手,“放心,我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走的。我是想……”她慢慢地吐出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我是想,试一试。”她抬眼,对上韩裴的双睁,“我希望有一个安稳的将来,但不知道如此草率决定自己的一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如你所说,我无处可去,哪里都是住处,可那不是家。我很茫然,不知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也不想……没有期限的等持下去,所以我想,给自己试一试的机会。”
第五十二章 堪折直须折
昨天晚上元初一睡得不太好,不只是床的原因,整整一夜辗转反侧,她几乎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就离开何府,可脑子里又反复升腾起韩裴的话,虽无关情爱,但那是她这一生听过的,最为感动的一句话。梅香说他与卫四日久生情,又说看见他倍感安心,为“安心”二字,她就能将自己嫁出去?元初一不太懂,她也没机会懂,在情爱这房大门前,她甚至还没有梅香来得有经验。最后她决定依直觉而行。她不断地问自己,想不想留下?想不想留下?问得又急又快,几次之后,她的脑中便只刹一个字。
想。
她想留下,只为心底被触动的那片温暖,她就快被冻僵的心因此 得以缓和,她留下,她马上就会再有一个家。
刚离开叶家时的轻松怡然在经过几天的沉淀之后,已变成了对未来的茫然与无措,在这时,有人许了她一个未来。
明知道自己这样想对韩裴很不公平,但她想试一试。
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若然还是失败,那她就老老实实地住到她的庄子里去,再不胡思乱想了。
韩裴没有多余的话,待元初一说完,忐忑地看着他时,他微一点头,“好。”
元初一立时低下头去,飞快地吃着面前的白粥,眼角忽然瞄到一碟正朝自己移动的小菜,她抬起头,看韩裴收回他光洁修长的手指,他双唇轻抿,似乎有话要说。
“你如果不想同意,也没关系。”元初一飞快地开口。
韩裴看了看她,淡淡地说:“我原想,你若留下,我便择日去遥州,到你家提亲。”
元初一脑中顿时“轰”地一声,她没想到韩裴竟连提亲的事都想到了,她以为韩裴就算留下她,给她个名份,也不会再办一次婚礼,毕竟她已经眼他回来了,而且对外宣称,他们已经成过婚了。
“但现在……”韩裴略略犹豫一下,“你想要一个婚礼吗?”
他问她,不是因为他不想办,而是因为她说想要试一试,他心存疑虑,若办了婚礼,他们便是正式的夫妻,如果有朝一日她选择离开,便要再次面对和离的尴尬。
元初一怔了怔,然后才想明白韩裴的意思。她十分感谢韩裴的细 心和体贴,同时也对韩裴升起更多的歉意,她微显忙乱地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了。”也不知元家现在知不知道她和离的消息,如果已经知道,现在必然在大骂她不守妇道、寡廉鲜耻,否则岂会和离。
对于元初一的决定韩裴仅是点了点头,并无过多意见,元初一轻轻咬了下唇,急于保证似地道:“你放心,我会做好一切妻子该做的事情,不会委屈你的!”
韩裴又一点头,元初一想到接下来想说的话,不由得捏紧了手中调羹,脸几乎埋到饭碗中去,她局促地说:“那……那你可不可以……在我有所决定之前,也试着了解我,不包含补偿与愧疚,只是……来了解我这个人?”
等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回应,元初一紧张不安的心情顿时凉了一些,她抬起头,看着韩裴没有太多神情的面孔,低声说:“你就当我没说过。”说罢她笑了笑,有点给自己解嘲的意思,“我好像要求太多了……”
“我点头了。”韩裴好看的双唇掀了掀,微凉如水的声音流淌而出,打断了元初一的自嘲,“你刚刚低头,没有看到。”
元初一的脸顿时如火烧一般,她无措地用调羹搅弄着碗里的白粥,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有一个严肃的问题跃入脑海,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狠狠地咬了咬唇,还是觉得有话现在说清楚比较好,她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面对韩裴询问的目光,她连忙放下调羹,双手放到桌下紧紧地相互握住,脸布红霞声细如蚊地说:“那件事……现在还不能做。”
说完,她已经窘迫得恨不能挖个洞钻下去,可她又马上抬头,她怕韩裴光点头不说话,谁知,才一抬头,便见到韩裴微红的一张俊颜,他点了点头,如元初一刚刚一样胡乱搅动着调羹,好一会才又想起似地,轻轻地“嗯”了一声。
元初一窘然得已不知该做什么了,半天才又听到韩裴以极低的声音于说:“吃饭吧。”
她连忙抓起调羹低头吃饭,头也不敢抬,她脸上的红霞久久不散,心中的热度烧得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像一切如常,又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种奇妙的滋味切切实实地从胸口滋长出来,缓缓蔓延,她耳边扑通扑通地响个不停,也不知听到的是自已的心跳声,还是韩裴的。
他们两个最后是面带菜色挪出中堂的。足够四五个人吃的饭菜, 被他们默默地吃了个干净,丝毫不剩。
“你该提醒我吃太多了。”元初一扶着门框稍做休息。
韩裴也不太好过,扶着另一边,“我以为,你没吃饱。”
“那你也不用陪我吃这么多”元初一微喘地瞥着他。
韩裴少有地尴尬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吃饱了。”
刚有消散迹象的红云立时又回到元初一的脸上,她低着头,喃喃地道:“那个契约的事……”
韩裴立时接话,“我这就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韩裴的办事效率很高,马上就走了,等元初一在梅香的掺扶下走回房间坐下休息的时候,从门里看见他己经从中堂挪到院子门口了。
“夫人。”梅香顺着元初一的目光看了半天,直将韩裴 的背影送出院子,才感道:“您和韩公子比赛吃饭吗?”
元初一翻了个白眼,不去理她,又想了想,与她和竹香道:“以后别叫他韩公子了。”
梅香眨了眨眼,元初一微红着脸说:“叫姑爷。”
梅香的眼睛马上瞪大一倍,元初一继续说:“也别叫我夫人,叫小姐。”韩裴是何府的管家,叫老爷叫少爷叫公子显然都不合适,只能从她这边论了。
梅香受了惊吓似地,“夫人…小姐,”她有点口生,“这……你和韩公子……”她甩了甩头,案近元初一小声说:“那五老爷怎么办?”
元初一睨她一眼,“什么怎么办?”
“哎呀!”梅香急道:“五老爷不是让您等他几年么?”
元初一偏偏头,“几年?”
梅香一愣,“这……也就一两年……两三年顶天了。”
元初一又问:“我为何要等他?”
“五老爷对您很好啊!还有……”梅香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别的说辞,急得拽了拽竹香,“你快说话啊。”
竹香没什么表情,看了梅香半天,又看看元初一,开口,“与其幻想一些遥远的事,不如珍惜眼前。”
梅香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竹香不再说话,元和一却微微诧异,她没想到看似无心的竹香竟会将事情看得如此通透。
其实若是选择未来的伴侣,戚步君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他热情开朗,又温柔体贴,对她也是真情实意,不过他们之间问题太多,抛去那些隐瞒不说,除非戚步君愿意与她远离遥州,从此与叶家一刀两断,否则只凭身份的束缚他们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如此情况下,戚步君肯为她抛弃一切么?别说他犹豫,就算他肯,她又能如此自私地要求他远离自小成长的环境与家人吗?届时他们孤零零地生活在外,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为了使梅香不对韩裴产生偏见,元初一将心中所想缓缓道出,梅香听后久久不语,半晌,扁了扁嘴,“婢子觉得啊……还是小姐不喜欢五老爷。要是喜欢的话,哪会想这么多。”
元初一轻笑,喜欢?她有过优秀如戚步君,面对他很难不动 心,但那是极短的时间,以前她是叶真的妻子,对戚步君只能有尊重与好感,之后她离开叶府,两人注定无缘。从揽月居到叶府的大门,短短的一路,她做了选择,他也是,既然毫无勉强,又何必惜以蹉跎?她不排斥将来他们再有进展,但也不会因此封闭自己,停下自己的脚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竹香说得对,与其期盼一些
不如何时才能成真的事情,不如珍惜眼前就算失败,也总算了无遗憾。
梅香还是有点郁闷,“婢子也不是说韩公子不好,他长得不赖,人品也好,不过……总归只是个管家……”她的声音低下去,“哪配得上小姐呢。”
其实元初一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例不是像梅香说的配不配得上,而是做人管家总不是自由之身,将来就算想做什么也有很多束缚,不过这件事需要与韩裴商量,何家对他母子有恩,自然又不像寻常仆役般,可以直接赎身走人了。
“对了。”梅香突然问道:“小姐,韩……姑爷的母亲,婢子们该如何称呼?”
元初一想了想,这又是个问题,按理说她们应该称沈氏为“夫人”或者“太太”,但沈氏又是何家的仆人,在院子里还好说,出了院子,恐怕会因称呼问题引来麻烦。
元初一摆了摆手,“等我想想。”
正在这时,紫述出现在门口,傲微躬牙,“这位夫人,大少爷想见你。”
元初一看着紫述婷婷玉立的模样,也不去问大少爷是谁,径自道:“紫述姑娘进来说话。”
紫述笑了笑,走进屋中,“夫人有吩咐?”
元初一也笑笑,“没什么,我是想问问,你究竟是韩裴的丫头,还是何府的丫头?”
紫述一双美目注视元初一良久,“紫述是夫人派来服侍沈妈妈的,自然是何府的丫头。”
元初一微微点头,“既然如此,你无需称我‘这位夫人’,我是韩裴的妻子,你可以叫我管家娘子或者是韩家娘子。”
闻言,紫述面上的笑容少了些,她垂下一双水眸,“称呼的事晚些再说吧,大少爷在中堂等着呢。”
元初一仍是没动,她淡淡地看着紫述,说:“紫述,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说过的话也不喜欢重复,这次我当你不了解我的为人,不过下一次,我希望你能马上理解我说的话,否则闹出什么不愉快,不是我乐于见到的。”说完,元初一这才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早上紫述对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不过那时她的忍耐源自于她身份未明,现在她既然名份已定,自然不能再由着小丫头明嘲暗讽,她也不屑对个丫头使坏下绊子,那么干脆挑明了说,脸是别人给的,要不要,是自己决定的。
元初一带着梅香走出房间,竹香则留下将包袱打开整理,紫述站在屋nei,面色变幻不停。她原是何府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小姐出嫁后才来到沈氏身边,沈氏待她很是客气,韩裴更没有拿她当下人看的意思,何时听过这样的重话?
走出房间,紫述看着元初一拐进中堂的背影,咬了咬水润的下唇,快步走出院去。
第五十三章 刁奴有恶主
再说元初一到了中堂后,见屋里倒背着手站着一个男子,显得很是斯文,看面相也就二十六七岁,却穿着深褐色的绸衫,唇上又留着一排胡子,乍一看去,说三十多岁也有人信了。
元初一打量着他,他也看到了元初一,却半天没有说话,双唇动了又动,又急又犹豫的模样,壮元初一微微皱了眉头。
这样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优柔寡断的主,这也难怪何家会让韩裴来打理合香居了。
“你是何家的大少爷?”元初一径自走到堂中正位坐下,又让梅香去泡茶,而后道:“请坐吧,我有许多生意上的事要向你请教。”元初一认为他来找自己无非就是为了那份契约,既然她现在是何家的合伙人,那么何家自然要派人来向自己说明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不料那大少爷听了元初一的话愣了一下,“什么生意?”问罢见元初一挑了挑眉,他忙道:“在下还没自我介绍,在下姓何名其昌,是何家长子,此次冒昧前来是想向夫人打听一人。”
元初一点点头,“你话说。”
何其昌又走一阵迟疑,额上微微见了汗珠,总算在元初一的耐性用光之前开了口,“敢问夫人可是从遥州叶府而来?”
元初一点了点头,他又问:“是遥州赌王叶仲义的那个叶府?”元初一皱起眉,“正是,你究竟想问什么?”
何其昌沉吟一番,快走两步走到中堂大门前,伸手将门关了起来。元初一马上起身,“你关门做什么!”
见元初一有些不愉,何其昌连忙作揖,“夫人息怒。在下有些话实不足矣对外人道,这才谨慎了些。在下敢问夫人,可认识一个听做苏晴的女子?”
元初一愣了愣,看着他微一点头,“自然认识,怎么了?”
何其昌紧张地抿了抿唇,“夫人与苏小姐相处得如何?”
元初一有点迷糊,不知他所问何意,又点了点头,“还可以。”“那……”何其昌急急地开口,“那苏小姐……可有向夫人提起过在下?”
元初一实在搞不懂,“你叫什么来着?”
何其昌连忙又将姓名报上,眼中目光又是紧张又是期盼,竟丝毫不在意元初一没记住他的名字。
元初一缓缓摇了摇头,“不曾提过。”
“是么。”何其昌微有些失望地垮下肩去,“当真……一次也没提过?”
元初一有些狐疑,瞥着他,“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何其昌连连摇头“这……”
元初一立马抬手,“得,我也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要问的已经问了,请吧。”照他这么磨蹭的劲头,管她打听明白,估计太阳都下山了。
那何其昌本已准备开口了,被元初一这么一拦,反而又不好说话了,在原地转了几转,口中念着:“这... 怎么说呢……苏小姐..”现在生活可好?她… ,她的丈夫对她好么?”
闻言,元初一又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个何其昌一大早的赶来只是为了询问苏睛的事,而且多有躲闪,可见其中或有nei猜,不过她现在毕竟已经离开了叶家,对叶家的一些人与事不便多加评断,尤其是涉及夫妻隐私之事,好不好的,很难由外人下结论。就如她和叶真,还是不少人羡慕的人间美眷呢,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自家之事。
思及至此,元初一正想回绝了何其昌的打探,忽听门外传来梅香疑惑的声音,“两位夫人……”话音刚起,又听“啪”的一声,伴随着梅香一声痛呼,传了进来。
元初一马上起身打开大门,只见门外站着几人,为前的两个妇人一个穿红,一个着绿,都是昨天在大厅里见过的,穿红的那个正是管何老爷叫大哥的何家姑乃乃。
“小姐。”
看到元初一出来,梅香捂着半边脸颊挨了过来,眼中满是委屈。元初一拉下梅香护着脸颊的手,见她白净的脸蛋上多了几道掌捆的红痕当即大怒,“这是谁干的!”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主子,但对身边人的护短也是出了名的,尤其难梅香,因觉前世她跟着自己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平日更是纵容呵护,别说打,责骂都鲜少。
“我让打的!”穿红衣的刘何氏挤开身旁的绿衣妇人,伸手指上元初一的鼻尖,声音尖锐,“主子不正经,丫头也是个浪蹄子!我还嫌打得轻了!春桃,连她给我一起打!”
一旁穿着粉色衣裙颇具份量的丫头当即上前,抬手就要朝元初一打下去,梅香推开初一一头撞到春桃身上,口中大叫,“竹香,快出来帮忙!”
那春桃被梅香撞倒在地,梅香也被她撕扯着,两人抓发挠脸地扭成一团,元初一心中怒火翻腾,注视着满脸刁容的刘何氏,怒道:“今天你不给我个交待,就别想走了!”
刘何氏眼珠子一翻,“我还想管你要交代呢!你这个不要脸的……哎哟!”她惊叫了一声,指着元初一的手被一股大力扭住。细细看去,竟是一个高挑苗条的丫头,单手掐在她的腕上,看似没怎么用力,可腕上一股钻心疼痛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何氏的叫声愈加惨烈,旁边几个丫头立时上前帮忙,竹香轻睨她们一眼,不动声色间手上力气更大,捏得刘何氏瘫倒在地,除了哎哎哟哟的叫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退后,否则捏断她的手!”
竹香的话让那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而后一同转向那绿衣妇人,那绿衣妇人见识过竹香的手段后,原本的气盛之势一扫而空,后退了两步,瞄着元初一笑了笑,“夫人,这都是她的主意,可与我无关。”
刘何氏听她此言,立时如杀猪般嚎道:“你这个剑蹄子!看我不……哎哟!”
元初一冷脸看着那绿衣妇人,“你是?”
“我娘家姓白,是何府的三姨乃乃。”白姨娘瞄了眼半掩的中堂大门,似笑非笑地说:“我们也是得人报信,说我们大少爷今天一平就偷偷摸摸的过来找你,按理说你们应该不认识才对,不知……是什么事,”
刘何氏的叫声此时已有些虚弱,但仍不饶人,“还能有什么事!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才进了何家的门就勾引了其昌……老大家的!你倒也吱一声!你这个不争乞的!我为你出头,你倒看着我挨打!”白姨娘边站着的一个女子低着头,听了这话头垂得更低,又朝白姨娘身后躲了躲,就是不说一句话。
元初一吟笑一声,朝着仍在撕扭的梅香喝道:“行了!给我起来!”
梅香厮打满头大汗,头发也被抓散了,听了元初一的话这才罢了手,这时待在房间的沈氏闻声出来她双眼通红,想来刚刚又在房中哀悼儿子的未来,此时见到院中情形不禁眉头大皱,“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何氏的手己快被竹香捏得没有知觉了,眼泪流了满脸,“沈妈!快让她撒手!”
沈氏忙走到元初一跟前,“你……你先放了她吧。”
沈氏开口,元初一多少得给点面子,便挥了挥手,示意竹香松手。刘何氏刚得自由就猛然跳起,咬牙切齿地冲向元初一,不过又马上停下,略有惧意地看着挡在元初一面前的竹香,扭头狠狠地朝沈氏道:“你儿子可真会挑,挑了个人家不要的破落货,才来一天就勾引了其昌,你这个做婆婆的脸上可真好看!”说着她又转向白姨娘和那个女子,厉声道:“你们两个没用的货!来了还不如没来!男人被浪蹄子勾走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女子局促地又往后躲躲,白姨娘看了看元初一,唇角轻动,好像笑了笑,最终没有作声,沈氏则脸色苍白地晃了晃,即时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紫述扶住。
紫述那白嫩的小手不住地抚在沈氏胸口顺着气,小声说:“沈妈妈,您还是进屋去吧,省得气坏了身子。”
沈氏摆了摆手,脸上戚色显而易见,她没看元初一,只是难过地道:“这都是为了什么呀?”
元初一没有言语,瞄着低眉顺目给沈氏顺着气的紫述,她无声冷笑,而后转头,与骂得来劲的刘何氏道:“你不用在这放泼,比你再泼的我也见过,我说过,今天之事你不给我个交代,就别想离开!梅香!”
元初一喊梅香过来,让她从屋里搬了两张椅子出来,就放在堂屋门前的遮光之处。
“坐吧。”元初一朝沈氏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便坐了,悠然地道:“我也想知道今天演的到底是哪一出。”
沈氏却没坐,看着仍站在院中的几人面带迟疑之色。刘何氏双眼一瞪,“小蹄子还有理了!你把其昌叫来,光天化日的关上房门,不是勾引是什么!哼!想来你是嫌韩管家没有家底。所以才勾引其昌……”
“梅香。”刘何氏的聒噪让元初一听得心烦,“刚刚是谁打你?”
梅香拈了拈披头散发的春桃,元初一瞥她一眼,问道:“你是谁的丫头?”
春桃看了刘何氏,没有说话。
元初一点点头,“做丫头的身不由己,你自掴两个耳光,我便不追究。”
春桃面露鄙夷之色,还带了点失笑的意思,元初一也笑了笑,转向刘何氏,“真是一个刁奴,她不肯,那就只好你这做主子的替她担着了。梅香。”
竹香和梅香立时上前,竹香扭住刘何氏的双。梅香扬手就掴了刘何氏两个耳光,也是梅香与竹香一直跟在元初一身边,配合惯了,打得这叫一个清脆利落,打得刘何氏措手不及,连嚎叫都忘了。
“你……你敢打我!”好半天,刘何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脸上也说不清是什么神情,像愤怒,又像震惊,还有点惧意,总之是相当复杂元初一淡淡扫她一眼,“刚刚那两下是替你的丫头还给梅香的,接下来的,可就是你的了。”元初一说罢看了梅香一眼梅香咬着下唇,蓄足了力气,一耳光接着一耳光地打了下去。
沈氏连忙上前拦住梅香,“不能打、不能打!”
梅香回头望向元初一,元初一仍是坐在那,不紧不慢地道:“我与她毫无瓜葛,她也要来惹我,我若忍了,以后还怎么在这待下去!”一听这话,沈氏脸色顿时又是一变,元初一也不着急。她知道沈氏是不会让她带着契约书离开的。最终,沈氏面色颓败地后退两步,看着刘何氏红肿的脸颊,眼中浮起不安又不忍的神色,十分为难。元初一示意梅香继续,连打了五六个耳光之后,这才与白姨娘身后那女子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颤了颤,揪着白姨娘的衣服不敢抬头,白姨娘面上掠过一丝无奈之色,开口道:“这是我们大少乃乃,娘家姓严,名唤贞娘。”元初一随意地点点头,“就是你,你去与何夫人说,今天这事需她到场处理,来不来随她,但在你回来之前,她……”元初一指了指正在被打的刘何氏,“她的耳光不会停的。”
严贞娘拿不定主意地看了看白姨娘,见白姨娘也不看她,越发的急了,听着刘何氏惨叫连连,口中又是叫骂又是求饶的,终是转了身,小跑着出了院子。
元初一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丝毫不为刘何氏的惨叫而动,她在赌场这几年,掌掴算是赌场的惩处中最轻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