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下马,冯临川把念真也扶下来之后,告诉他现在大厅外头等等,自己就大步走了进去。
屋里的情况,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但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兆头。
冯溪蝶坐在他的太师椅里,照例还是一身男装,左边袖口高高卷着,露着刚刚包扎过的伤口上,那白得刺眼的绷带。
旁边,站着何敬山与夏晚荷,前者正在收拾药箱,后者正在帮冯二小姐把袖口一点点放下来。
如果说见到那一幕,冯临川没一下子急火攻心,那是胡说。
他当即就急火攻心了。
那是他亲妹妹,那是他娘想当年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拼了命生下来的冯家千金。那是让他这个当大哥的时常毫无对策,却发自内心用性命来疼爱的至宝。冯临川最见不得妹妹受伤,或是流泪。他早就告诉过冯溪蝶,丫头,谁欺负你了,只要你手里头有枪,就直接崩了他,你是冯家的人,冯家人不怕杀人,唯独绝不受欺负!
这句话,冯溪蝶始终记得,她也的确这么做过。曾经女装下山逛庙会时遇到过居心叵测的流氓,她二话不说掏出枪来就在对方脸上开了个窟窿。那一年冯溪蝶才十四岁,那一次是她头一回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她有世间女子想都不敢想的胆识和刚烈,然后,这比男人更胜一筹的冯二小姐,带着伤,被她那最看不得这等场景的大哥撞了个正着。
“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得好几天……”冯溪蝶有点紧张,她本想做做解释,可冯临川已经带着拦不住的杀气走到了他面前。
“谁干的。”强压着恼怒,那匪首脸色y-in沉的问。
“大哥,你先别生气。”旁边的何敬山感到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赶紧拽了一下冯临川的衣袖,“二小姐并非与人发生冲突。”
“那这么说你知道实情了?”扭过脸,视线冰冷的看着对方,冯临川问得咄咄逼人,“好,你知道,你说。”
“大哥,你先别为难敬山,你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说。”从来最护着自己男人的夏晚荷开了口,“溪蝶妹妹只是被误伤了而已。”
“误伤?”眯起眼来,冯临川又把视线投向冯溪蝶,“怎么误伤的,谁误伤的,在哪儿误伤的,你自己说。”
看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冯溪蝶叹了口气,最终吐露了实情。
误伤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东山头的二寨主,穆绍瑜。
十八岁的穆绍瑜,是大当家穆绍勋的弟弟。那个冯临川只见过一两面的孩子,生得白净细嫩,然而骨子里透着藏不住的英气。他喜欢那孩子,他甚至一心想把妹妹嫁过去,成就一段好姻缘。可现在,穆绍瑜竟然成了误伤他妹妹的人?!
“今儿下午,我进城玩儿去了,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又碰见穆绍瑜也在城里晃悠。还是一身女装。”小心把袖口整理好,冯溪蝶叹了口气,“然后,我就偷偷跟着他,发现他进了戏园子。看样子他是专门给一个唱老生的捧场去的,手绢儿包着现大洋哗啦啦往台上扔。散戏之后,我还看他进了后台。等了一会儿,他出来了,我看他是要出城,就跟在后头。走到快进山时候,我钻进小树林,图好玩儿吹了个口哨。结果谁知道他回过头来抬手就给了我一枪。倒是没直接打着我,可把我头顶的树杈打断了,我一躲,胳膊剐在旁边尖石头上,就这样了。”
有点垂头丧气的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伤,冯溪蝶结束了讲述。
然后,就在冯临川皱着的眉头还没松开半点时,一个匪兵就急匆匆冲进了大厅。
“大、大哥!东山头来人了!!”
“什么?”冯临川回过头,“谁来了?”
“独穆狼……啊不,是穆当家的!”
听说穆绍勋上了西山口,冯临川刹那间就警觉起来。但他没有让手下弟兄阻拦,以极短的时间衡量了一下,他先对夏晚荷低语了一句“你去让门外那和尚先躲躲”,而后告诉报信的弟兄:“请!”
匪兵得了命令,赶忙出了大厅,不多时,就听见外头有嘈杂的人声,打着灯笼举着火把的匪兵开路,带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头的,是个子不算太高,然而通身山狼气质的穆绍勋。没遮着眼罩的那只眼凝结着狼的杀机和残忍。他也许没有冯临川骨子里的霸气与不可一世,但那种遇事不择手段的狠毒,还是隐约可见。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比他稍矮的年轻男人,那便是穆绍瑜。
和兄长不同,穆老三身上没有杀人不眨眼的毒辣,相比之下,更多了几分被宠大的孩子独有的骄纵与率真。一身干净利落的青布衣衫显得又平添了些许成熟气质。
冯临川看了看穆绍瑜,以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冯溪蝶,似乎在暗示“这就是你说的‘二倚子穆老三’?”。
而后,他在小妹的白眼中回过头来,冲着穆家两兄弟走了过去。
带着江湖人的笑,他拱了拱手,开口招呼。
“原来是穆当家的来访,贵足踏贱地,我冯临川有失远迎,还请穆当家多多包涵!”
穆绍勋听他说完,格外愉快的回应:“冯老大,我姓穆的没怎么念过书,你就别跟我拽文了吧。”
话音落下,两个山头老大几乎是同时的张开手,来了个弟兄间一般的拥抱。
周围的匪兵看着,都格外亢奋。
这样的场景,太百年不遇了。西山虎,东山狼,两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湖老大,就这么面对面凑到了一起,见到这一幕,鬼才不激动!
“我说兄弟,你空身儿上我这西山口,看来是真信得过我姓冯的啊。”就在彼此距离最短的刹那,冯临川在穆绍勋耳根低语。
“哪儿的话,我还指望着将来跟冯大哥结个儿女亲家呢,还能信不过你?”同时回应了一句,穆绍勋拍了拍冯临川的后背,然后在彼此又拉开距离时,和对方一起笑得畅快,笑得心照不宣。
“兄弟,这天都黑了,你突然上我这儿来,怕是有什么大事儿吧。”
“瞒不过大哥,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实话实说,绍瑜刚才把冲着冯二小姐开枪的事儿告诉我了。我骂了他一顿,然后就赶紧带着他过来,好给冯大哥赔个罪。这孩子让我宠坏了,开玩笑没轻没重,要是伤着二小姐了,轻的,大哥你赏他几鞭子消消气,重了,就干脆让他把脑袋留在冯家寨,我也就省了心了。”
穆绍勋一席话,说得江湖气十足,但对于冯临川来说,这江湖气还算受用。
笑着摆了摆手,冯临川又用“我就知道你得让人家认出来!”的目光扫了一眼有点脸红的冯溪蝶,而后在穆绍瑜低着头躬身施礼赔不是时赶紧一把将之拦住。
“得了,是溪蝶先生事端,不能怪你。我冯临川还是分得清是非对错的。你们俩都是孩子,难免互相开玩笑出了圈儿。区区小事,犯不上这么大张旗鼓请罪。”
那些话,并非江湖上的逢场作戏。冯临川对于穆家兄弟及时前来的举动还是颇有几分赞许的,再加上眼前的穆绍瑜又生得俊雅中很有几分英气,就更让他动了赶快把那个没人敢要的妹妹嫁过去的心思。
相对的,带着弟弟过来请罪的穆绍勋也有类似的想法。他并不想给弟弟弄个温文尔雅唯唯诺诺的受气包老婆,冯溪蝶那男人都比不上的飒爽性子让他很是喜欢。不如赶快娶回来管管自己这个闲的没事儿老去城里听什么戏捧什么戏子的没出息弟弟。
各自抱着各自的想法,关系表现得格外融洽的两个匪首继续着让这融洽得以保持延续的交谈,而就在大厅墙外,窗根底下,借着夜色隐藏了身形,亲眼看见穆家兄弟走上山来的念真,却靠在墙上,全身发抖。
他用手使劲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但眼眶,却早就不争气的红了个彻底。
第二十三章
那天晚上,穆绍勋兄弟俩和冯临川喝了杯茶,聊了会儿天之后,离开了。
那天晚上,念真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要离开。
冯临川送走了穆家兄弟,让冯溪蝶早点去睡之后,从大厅侧面的窗边找到了念真,此时,那和尚已然收敛了眼泪,肩头也不再颤抖。
“行了,回屋吧,他们走了。”摸了摸对方被山间夜晚的水露沁得有点发凉的脸颊,冯临川拉着念真的手,往后宅走去。
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段时间,那段他忙着和穆绍勋江湖来往的时间,这个他看入了眼,想上了心的出家人,到底都沉浸在怎么样的情感地狱之中。
说不定,情的地狱,要比欲的深渊更深不见底……
这是念真那一刻的想法。
当天晚上,两个人是在同一张床上睡的。
冯临川照例搂着念真,嘴唇就挨着他耳侧。
“给我讲讲你的事。”既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那低沉的声音如是说。
“……我的什么事?”念真试探着拖延。
“你为什么出家。”
“兵荒马乱,饥寒交迫。”
“得了,受兵荒马乱之苦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都去当和尚。饥寒交迫的人更多,多少人宁可要饭也不出家。”
“……”
“要我看,被逼无奈‘剃了头发’的,就两种人。”在那柔软的耳垂上缓缓捏搓着,冯临川说着自己的推断,“一类,是犯了案子,无处可逃,干脆躲进空门。另一类,就是经历了变故,万念俱灰,才号称已经看破红尘。”
简单明了的几句话,让本来还想拒绝那耳垂上的逗弄的念真僵住了身体。但冯临川的话,还没说完。
“我觉得,你是第二类。”他这么做了结语。
念真没给他任何回答。
唯有一些本以为已经可以淡忘了的片段又滚上心头。
为何他偏偏要生逢乱世,凭什么要让他承受至亲分离之痛?如果非要给他落入空门一个解释的话,怕是只能说因为他信命了吧。
他信命了,他前世造孽太深重,今世就要被罪孽折磨。这就是命。
命,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老家在哪儿?”又是一声询问。
念真想了想,答了句“张北”。
“嗯,我想也是,听你口音不是京城的人。”
“……”
“家里还有父母吗?”
念真不语,摇了摇头。
“兄弟姐妹呢?”
念真照例不语,却未曾摇头。
好半天之后,他才暗暗苦涩笑着,答了句:“失散了。”
冯临川一时并未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很是突然的,换了话题。
“告诉我你俗家姓名。”
“出了家,就……”
“那都是屁话。告诉我你原本姓什么叫什么。”
这次,念真是完全沉默了。
那是一种抗争,俗家姓名,他绝不会让冯临川知道。
谁也别想知道。
没有问出结果来的男人,并没有继续强迫,看似无所谓的挑了一下眉梢,冯临川惩罚一样略用了点力气,咬了一口念真的耳垂。他听着对方吃痛的吸气声,看着那留在柔软皮肤上明显的齿痕,默默扬起了嘴角。
“明天一早,给你师父师兄火化。”
这是当天晚上,他对念真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第二天,他兑现了的承诺。
西山口,那一天涌起滚滚浓烟。
念真站在焚化师父和师兄的火堆前,低声吟诵着超度的经文。
他眼看着两人的遗骸最终化成两捧灰土,他把那灰土分别装在两个小坛子里,然后认认真真封好坛口。他对着那刚刚号令山上弟兄把烧成炭的木头扔进山沟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继而开口,道了声谢。
“谢什么。”冯临川带着无所谓的笑哼了一声。
“无憎无喜,心无量,成全,便是善举。”念真双手合十,再度施礼。
“不过就是烧了两个和尚而已。”被那样的礼节弄得有点焦虑,冯临川俯身抓起被念真规规矩矩放在脚边的两个骨灰坛,撇了撇嘴,“人死如灯灭,不过就是一把灰。”
“师父师兄一心向佛,有善因便有善果。”
“你是说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
“不如说,希望是太平盛世吧。”
“你还真信转世投胎啊。”忍不住笑出了声,冯临川把那两个小坛子塞给念真,“我不信鬼神,凡事但凭江湖道义和自己良心也就够了。”
“……”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半个字来,念真不再试图与对方理论什么,“今晚,我要为师父师兄诵经。”
“那就诵吧。”
“能否容我独处一晚?”
“独处?在哪儿?”
“就在此处。”
“念经,要念一晚上?”
“不用,但我想彻夜守灵。”
“你不怕山里有豺狼虎豹?”
“这里……并非深山……”略微有点慌张,念真抬头看去,却发现那男人正在浅笑。
意识到自己又被耍弄了,他赌气一样低下头去。
“行,你想守灵念经,就随你的便吧。就是别再惦记着逃跑了啊,有过一次教训,你该学乖了,是不是?”这么说着,冯临川在那和尚抬起眼,流露出复杂神色时,低头凑过去,吻住了那总说什么因果鬼神的嘴唇。
s-hi润的,温暖的亲吻,就在彼此唇舌间流转,念真不懂该如何配合,他当然根本也不想配合。他只是在忍。
他宁可当这是上天给他的试炼,不忍,他就会在最终连灵魂都灰飞烟灭。
而他最艰难的忍耐,还没开始。
晚饭,没用冯临川强迫,念真放下了“过午不食”的规矩,默默吃了饭菜。过后又休息了一会儿,他整了整衣衫,掸了掸衲衣上的尘土,便在冯临川陪同下,带着骨灰坛,到了上午火化两名僧人的地方。
“我一直听说舍利子,怎么这次也没见着啊。”看着念真规规矩矩把坛子放在对面较为平整的石头上,冯临川靠在旁边一棵树上玩笑般的问。
“得道高僧才会有舍利子。”
“那就只能说是你师父师兄道行太浅了?”照例玩笑一般的话,在对方皱起眉头时收住了,看着念真小心翼翼不弄脏衣襟的模样,扔下一句“不用那么在意这身衣裳,我头些年洗劫过一个庙,僧袍还有七八套堆在库房里呢。”冯临川转身离开了。
他直接回了寨子,派了两个巡山的弟兄暗中盯着念真,他在睡意袭来时干脆喝了几口凉茶,翻身上了床。
合上双眼时,他不曾料到,就从他睡着时起,事情已经向着超出他掌控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坐在从张家口开往北京的火车上,念真觉得,心里还在哆嗦。
他居然就真的逃出来了。
居然是真的。
说是要为师父和师兄诵经守灵,他前一天夜里,起初的确是那么做的,他多一眼也不往旁边看,他知道冯临川一定会派人监视他,那时而从远处响起的脚步声就完全说明了这一点。
然后,到了后半夜,等周围静得只剩下虫鸣,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逃离的念真,用最快速度把身上僧袍的前后襟都撕了下来。
将两块布料平摊在草地上,他把两个骨灰坛打开,把里头的骨灰分别倒在两块布上,暗暗记下了哪个坛子里的骨灰包在哪块布里,他给两个包袱打了不同模样的结,再将两个布包拴在一起,绑在身上,便头也不回冲着山脚跑了下去。
他找到那条路了,那条一天之前,冯临川带着他走过的路。
骑马下山时,他就格外小心记下了路的方位,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连念真自己都不敢相信。
也许人果然会在逼急了之后做出惊人之举吧,总之,他逃下了山。
那个过程有多惊心动魄,他几乎不敢回想,山上照例有巡夜的匪兵,听见有一点像是人声的动静,他就会赶快离开山路,躲到旁边树丛或是草窠里,直到确认周遭安静下来才继续前行。这样反复了好几次,他总算到了山脚,见了大路。
然后,便是没命一般的奔跑。
他早就忘了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记得跌跌撞撞慌慌张张走走停停赶到一处村落时,天已经朦朦亮了。
有了村镇,便有了希望,念真疲惫不堪进了村子,在东头找到了一间小小的庙宇。
不,那不该说是庙宇,那是个道观。
道观很小,看规格像是民间自行出资修建的,然而往里看去,布局简单紧凑,朴素沉稳,有板有眼,抬头往上看,木过梁上刻着“玄帝庙”三个大字。
果然是道观,供奉的是北天真武大帝。
虽多少有些顾虑,念真还是进了玄帝庙的大门。
迎接他的,是三四个道士。
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显然是道观的管事,看他一身狼狈,就多少能猜出个一二了。
“师父莫不是,从那边逃出来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北边,道士并没有说明。
念真犹疑片刻,点了点头。
“那现在,您打算往哪里去?”
“道长,实不相瞒,我是北京法天寺的,去口外净云寺送经,路过西山口……”
“行了,师父不必多说了,我自然明白。”安抚一样的让念真不必忙着讲述自己的遭遇,似乎对口外的匪患已经很是了解的观主叫小道士先给念真倒碗水来。
“多谢道长。”感觉现在自己总算可以稍稍安心了,念真双手合十,向对方深施一礼。
“别这么客气,僧道皆是出家人,本心向善这一点,是一样的。”边说边还礼,老道谨慎问念真身上带的布包是否贵重之物。
叹了口气,念真终于还是讲了自己遇到的事端。师父为保护经书被打死,师兄非要和匪徒硬碰硬命丧枪口之下,自己和匪首周旋了两三天,才总算带着师父师兄的骨灰逃下山来。
“道长,我实难开口,可现在我身无分文,连个化缘的钵盂都没有,想要回法天寺,可谓难上加难。道长若是肯施舍我一点路上的口粮,能让我不至沦为饿殍,我他日必将报答!”红着脸,忍受着羞耻的煎熬,念真这么恳求对方。
“师父言重了,出家人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老道笑了笑,将徒弟端过来的一碗清水递给念真,“我这玄帝庙香火还算可以,倒也存了一点积蓄,本打算略微补一补大殿的彩绘,可现如今兵荒马乱,不知哪天就要遭殃,修补了也未必留得住。师父应该是打算坐火车回京吧?若是那样,路费车票,我还是能帮您一把的。”
听见那样的话,念真红了眼圈。
自己沦落到这等地步,居然还能有人出手相帮,看来老天还没打算把他逼上绝路。
不知有多少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到最后只剩了说不清的感激。心中羞愧难当,却还是接受了玄帝庙道士的救济,念真本想尽快离去,以免太过打扰道观的清静,但临行前,却被观主叫住了。
“师父这一身打扮,在外头太引人注意,不如……”沉吟了片刻,老道有点不好说出口似的笑了笑,“若是师父不介意有辱佛门,我这儿还有几身旧道袍,挑一件合身的先穿上,再戴上方巾,遮挡一下额头的戒疤,也好保全自身。毕竟这里离西山口不远,变变装束,免得让‘山上’的人认出来。”
念真没能拒绝对方的好意。
万分感激着对方,他换上了一身道士的装束。
隐去了僧侣的身份,拜别了危难之中救他的人,带着骨灰和观主赠与的路费盘缠,念真离开了玄帝庙所在的村镇。
他在走到僻静处时,狠了狠心,将换下来的那套残破的僧袍扔进了排水的沟渠。
再也不想记起这几天来的起伏颠簸了,再也不想回忆这几天来的深重罪孽了!!他要回他的法天寺,安葬了师父师兄,静下心来,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一路暗暗发着誓,念真终于上了火车,回想自己从逃出来到现在的经历,他只觉得当初从法天寺离开,已经恍如隔世。
心还在悸动,不过,总算可以暂时踏实下来了。
太好了……
火车最终停下来,念真看着外头熟悉的景致,长长的一声叹息。
自己回来了。
鬼使神差一般,回来了。
从车站,徒步走到法天寺时,天已近黄昏。城里闷热的风吹得人烦躁不堪,赶路时出了一身的汗,刚才又让午后阳光烤得要冒了金星,念真总算见到了寺院的山门那一刻,几乎脚下发了软。
他提起最后一点j-i,ng神,大步往半掩着的门口走了过去。
正巧,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和尚,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
“念恒!”念真叫了一声。
“师兄?”完全愣住的小和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你干嘛一身道士打扮啊,难道,要‘改行’了?”
“行了,别拿我开心了。”格外无力的叹了口气,念真在师弟不解的询问师父和大师兄怎么没回来时张了几次口,却什么都没解释出来,摸了摸对方光溜溜的头顶,他苦笑了一下,“待会儿我会跟大伙儿说清楚的。”
“哦。”小和尚点了点头,拽着念真往大殿走,“别的先不说,师兄,寺里来了一个先生,说是警察厅的,从早晨就开始等你,一直等到现在了,你快去看看是不是认识吧。”
第二十五章
念真带着满心疑惑换了身衣裳,洗了把脸之后,前去见那所谓的警察厅来的先生了。
那是个之前从没见过面的男人。
瘦,高,皮鞋擦得锃亮,一身黑西装,嘴唇上方留着整齐的两撇小胡子,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头发抹了头油向后背着。这个人给人的整体感觉是j-i,ng明中透着些许事故,又或者说,那是江湖的狡诈。
念真从对方那双细长的眼里,看出了狡诈味道。
“您就是念真师父?”男人看见念真进来,马上站起身。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双手合十倾身施礼,念真低垂下睫毛,“请问,先生您是……”
“哦,鄙人姓江,名一凡,小字孝卿,不知师父可曾听说过我。”
话说到这儿,念真惊讶之余,就更加迷惑了。
要说江一凡,他不可能没听说过,这是可以在北京城里横着走路的角色。他不是厅长,然而可以让厅长完全听他的。他没有实权,然而掌握着实权的人却往往有求于他。他是个幕僚,是个名副其实的幕后黑手。
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需要他的狡诈来敛财,需要他的狡诈来卸责,他是比贪官污吏更可怕的存在。
“请问,施主找我,有什么事?”虽然心里略有不快,还是尽量谦恭有礼问了,念真希望自己听到的答案不要太离谱。
还好,答案确实并不离谱。江一凡说,他那最近刚从老家接到北京来的父亲水土不服突然病重,老人信佛,想找个僧人念念经,驱驱邪。四处打听了一下,庆安当的老板说他家老母过世时,是法天寺的念真师父给超度的,念真师父为人恭谦和善,诵经格外认真,于是,他就来了。
“听说您出去办事了,就这一两天内回来。我本想回去等,又怕错过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在这寺内死等了。冒昧之处,还望念真师父多多见谅。”
话都这么说了,念真想要推辞都已经没了退路。
他不忍心拒绝这样的恳请,不管恳请人是谁,但态度诚挚,这便不该置之不理。
心里暗暗衡量了一下,念真终于点了头。
“好,既然江先生诚心让我去,我自然不能推辞。只是,不知何时前往府上?”
“明天吧,今天已经很晚了,您又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一夜为好。”
“多谢施主容让,那请您把地址留下,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哦,不必,我明天一早亲自过来接您。”
“这……”
“就这么说定了,您早点歇着吧,我先告辞。”带着那官场气十足的微笑,江一凡冲着念真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那瘦高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山门外,念真低下头,一声长叹。
果然不能得闲,风波还未平定,差使就追过来了……
当晚,他将法天寺的僧众叫到一起,说了路遇劫匪的事,以及师父和念空师兄的骨灰,他是如何一路颠簸带回来的。
有人哭,有人不敢相信,有人暗暗攥紧了拳头。
感觉自己已经无力再去在意他人想法,念真独自去伙房烧了一大壶开水。
水开之前,他叫小师弟念恒帮他重新剃了头发。
那原本是剃头匠儿子的小和尚,因为父亲冤狱而死成了孤儿,是法天寺住持收留了他,这孩子年纪虽小,却一手剃头的好本事,手中剃刀轻松进退,不多会儿就把这些天念真那新长出来的头发全都剃了个干净。
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重新光洁的头皮,看了看那再度明显的戒疤,念真苦笑着挑起嘴角。
“多谢。”
“谢什么,小菜一碟。”带着孩子独有的骄傲劲儿,念恒收起剃刀,“师兄,待会儿你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赶紧睡觉吧。”
“那怎么行,大伙儿今天通宵给师父和念空师兄守灵,我哪有自己睡大觉的道理。”
“你一路能活着回来已经j-i,ng疲力竭了,不睡觉还能怎样。再说,明天你不是还得去别人家念经嘛。”说得格外理所当然,那平日里和念真最亲近的小和尚又叮嘱了两句一定要早点睡,便带着自己剃头的家当转身出去了。
念真好一会儿沉默,然后忍着疲惫站起身,提着已经烧开了水的铜壶,出了伙房的后门。
偏僻的院子,廊檐下搭了个简单的木棚。天气暖和时,庙里僧人都在这儿洗澡冲凉。把热水倒进棚子里的大木盆,念真又从院子正中的水井里打了凉水上来,兑好温度之后,他脱了衣裳,把自己整个儿泡在水中。
撩起热水抹了把脸,搓了搓发僵的肩膀和脖颈,他靠在澡盆边沿,抬头看着天上星星。
果真,恍如隔世。
师父,师兄,成了骨灰坛里一捧尘土。
自己,成了一身罪孽还要赖在佛门净土的无耻之徒。
这次给江家诵经,也就诵了,以后,他再也不想离开法天寺半步。世俗,他不想再跨入,不想再涉足。他宁可就在后院种菜,在伙房烧饭,在大殿像个刚出家的新弟子那样清扫佛像,擦拭香炉。
这几天的种种,让他有过了三辈子禽兽日子的感觉,已经封闭了的被逼迫着激发出来,他要耗费多久才能忘掉?才能将之重新压制回去?
他恨自己,不管是静不下来的心,还是不知羞耻的身。
那晚,念真洗过澡,穿好僧袍,去大殿看了看,便回自己禅房了。
他不愿意去想有几个师兄弟看着他时怀疑的眼光,他只当是自己太过疲惫才看错了,不会有人怀疑他,怎么会有人怀疑他?没道理啊……
心思烦乱,抵抗不住睡意侵袭,念真最终睡着了。
他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听见外头扫帚扫院子的动静,看着禅房里的摆设,他好一会儿才确信自己已经回到了法天寺。
那个男人没有在他身后,自己腰间也没有那双引领他步入噩梦的手。
太好了……
控制着心里复杂的想法,他起身洗漱更衣。
草草吃过了早饭,休息了片刻后,江家的汽车,就停在了山门口。
江一凡下了车,依旧是昨天那种格外冠冕的打扮,依旧是昨天那种格外虔诚的态度,他亲自为念真开了车门,跟着上了车之后,他告诉司机:“回家。”
车子开起来,一路平顺,进了城东某条宽敞的大胡同,停在一座有着格外j-i,ng雕细琢的如意门的四合院跟前。
念真跟着江一凡下了车,进了院门。
“江先生,令尊在哪间房?”
“不急不急,念真师父,来,先在堂屋坐坐。”脸上笑得令人有点不安,江一凡带着念真,穿过庭院,走上台阶,推开了映着丁香树荫的堂屋门。
屋子正中,是一张红木方桌,桌边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诵经之前,我想先给念真师父引荐我的一位旧友。不知您……是否有兴趣认识认识?”站在门口,江一凡看着整个人在刹那间就完全僵住的念真,挑着嘴角,微微倾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二十六章
其实,念真逃走,是冯临川没想到的。
这次,他的确没有想到。
他本以为那身体的最后防线都被他攻破的和尚,已经基本断了逃的念头。可等他听慌里慌张跑过来报信的匪兵说什么“那和尚没影了!!”时,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还是有条无形的绳索,绑着念真的心头。
压抑的沉默过后,他并没有惩罚不留神把和尚看丢了的弟兄,而是独自一人,骑着马,用最快速度下了山。
冯临川没有漫无目的一路追上去,他知道,念真逃走,十有八`九是要回法天寺的。他虽说不知道法天寺的具体位置,但他知道,自己有个用得上的人。
那个人就是江一凡。
可能冯家寨的人多少都有点传奇色彩,江一凡也如是。
最早是做小买卖家庭出身,因为战乱家破人亡之后,江一凡上了西山口,进了冯家寨,当了土匪。他也许不是打家劫舍的好手,但他天生极为聪明,很会经营,也很会揣摩他人心思。
正是头脑好用这一点,让冯临川看上,江一凡成了他管理冯家寨的得力助手。山上排位第四,紧随何敬山之后。
冯临川当初也曾说过,江老四要是当一辈子匪,太糟践材料了,应该有更好的出路才对。狡猾莫测却忠心不二的江一凡干脆顺水推舟,自告奋勇要求下山。
他这个下山可谓非同寻常,费了些心思,他在张家口警察局找了份差事。从那时起,江一凡就成了冯家寨在官面儿上的内应。
也许是他太有能耐,也许是他太有技巧,一步一步,江老四在七八年之内不停往上爬,终于坐在了今天的位置。他进了北京城,做了警察厅的幕僚。手里掌握的秘密更多,四周布下的眼线更复杂,不定期往口外送信的江一凡,风光潇洒的背后,照例还是冯家寨的人。
正是有了这一层埋伏,冯临川不必亲自去法天寺抓人,他可以用更隐秘更安全更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让那竟然敢逃走的和尚,主动送上门来。
果不其然,念真就是这么主动送上门来的。
冯临川一个电报发到江一凡手里,那堂堂的幕僚先生,就西装革履去法天寺守株待兔了。
又一个电报将消息回复过去之后,连夜从张家口赶到北京的冯临川,就堂而皇之进了江家的大门,喝着盖碗茶,等着汽车接那还以为真有什么诵经事宜的念真前来。
“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用盖碗边沿轻轻将杯中的茶叶撩到一边,冯临川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眼睛看着茶碗里的香茗,声音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低沉中透着快要叫嚣而出的杀意,将简简单单一句询问,送到念真耳朵里。
“念真师父,对不住了啊,撒了个小谎把您诳来。其实我们家老爷子过世快二十年了,可不这么说,估计您也不会过来。得,现在您二位又见着了,在说在议,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先告退了啊。”看似毕恭毕敬,却透着j,i,an猾味道的说着,江一凡冲着冯临川点了个头,转身就出了堂屋。
听见身后门被关上的响动,念真全身重重打了个冷战。
“手别抖,我又没打算杀你。”照例说得轻松,冯临川脸上表情淡然,但对于念真来说,这屋子里的紧张气氛,已经眼看就要突破顶点。
他在对方抬起眼来看着他的时候没了定力与自控,抬起总也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他挡住脸,痛苦的低声念念。
“就放过我不行吗……”
“不行。”回答如此干脆,如此绝对,冯临川放下茶碗,站起身来,踱步一般慢慢走到念真面前,而后边注视着那似乎快要哭出来的和尚在痛苦中反而显得格外诱人的表情,边绕到他身后,轻轻一动食指,扣上了门里的c-h-a销。
念真听着那恍若希望尽数被关在门外的动静,狠狠闭上了眼。
他不敢去想自己是怎样被拽着腕子,一把掀翻在地的,冯临川在他想要逃走时干脆借力使力将之牢牢压在椅子上,而后,那灼热中满是恼火的抚摸就被略微粗糙的指掌送上了脖颈。
“痴心不改,拼了命也要逃,你又何苦?按说我冯临川可是待你不薄啊,你就这么‘答谢’我?”食r_ou_动物眼看就要开始杀戮的感觉缭绕在低沉的言语之间,那男人一手攥着念真两只腕子,另一手,已经撩起了那身新僧袍的下摆。
又要被那样对待了……
又要被那般羞辱了……
咬着嘴唇,念真放弃了挣扎的意图。
反正也逃不走,何苦挣扎呢,反正终究是要被羞辱的,挣扎了难道就会让你显得高尚几分?
你已经无耻到连地狱都嫌弃了,还故作哪门子高尚?!
对自己的厌恶和憎恨在极短的时间内翻了几倍,念真咬着嘴唇,快要咬出血来。
“我给你一条出路走吧,忘了你的佛门净土,乖乖跟我回西山口,我就一门儿心思好好疼你宠着你,让你过得活色生香乐不思蜀,怎么样?”
听着那样的话,念真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拒绝。
“我不想……!”他音量不高,但渗透了全部的悲哀与愤慨,这情绪传达给了压着他的男人,成功的,彻底惹恼了原本就因为想要的得不到而处在暴怒边缘的野兽。
“……不想是吧,成。”
挑起嘴角,轻轻哼了一声,冯临川咬着牙根三两下就扯掉了对方下半身的所有衣物。
他把手掌在念真光洁的大腿皮肤上滑过,一寸寸向上挪移,就像是在享受那和尚被抚`弄时油然而生的恐惧。跟着,他从自己手腕上拽下一直戴着的,本属于对方的那串念珠。
探出舌尖,他舔过那些圆润的珠子,而后借着津液的润滑,将第一颗木珠顶进了念真身后那因为恐惧而格外紧缩的x,ue`口。
和指头或是人体器官完全不同的异物硬是塞进来的感觉,让刚才还死忍着不出声的念真,瞪大眼睛,失控的发出一丝颤抖的呻吟。
但对于冯临川来说,这只是开始。
“你不是一心向佛吗?那就通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让佛光普照吧。”眼神里已经显露出几许狰狞来,那施暴的男人凑上前去,贴在念真耳边如是说。
第二十七章
本来想咬着牙就是不出声的念真,本来想努力挣脱那双手的念真,本来想忽略掉异乎寻常羞耻感的念真,所有的那些本来,全都化成了烟尘,就在第二颗木珠跟着顶进来的那一刻。
“难受了?”冯临川似乎很有成就感的语气格外让人想一死了之,指头控制着那串珠子,将两颗交错并拢的念珠一起挤了进去,他探出舌尖舔过对方通红的耳廓,“你只要服个软,说句‘再也不逃了’,我就放过你。”
念真说不出口,就算是用他闻所未闻甚至无法想象的羞`辱方法折磨他,那样俯首帖耳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咬紧牙关摇头的和尚,让怒火中烧的冯临川眯起了眼。
用了点力气,把接下来的两颗珠子照例一起塞进对方的身体,冯临川听着那痛苦的呻`吟声,带着浅笑,又问了一遍。
“说吧,‘再也不逃了’,几个字而已,说出来就解脱了。”
这次的语气略微带了点煽`动和蛊惑,但得到的回答,仍旧是拼力的摇头。
那摇头换来的,是第六颗和第七颗木珠的侵入。
“这串珠子一共十四颗,你现在已经吃进去一半儿了,等到都进去,只留个穗子在外头,会是什么光景,我倒是很想见见。”以平静的方式说着让人极端恐惧的话,冯临川听着那和尚带了哭腔的呻`吟,暂缓了推进的速度,取而代之的是指头缠着后面的珠子缓缓拽动,这样的恶戏让念真几乎瞬时崩溃,一双手死死扳着椅子的边沿,额角滚落的汗滴混合着眼角的泪,让那双本已经泛红的眼更是刺痛难忍。
“真是,你又何苦呢。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哪怕你不是真心的,只要说你不再逃跑,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话语之中劝`诱的成分更多了些,甚至还有些若隐若现的暗示,但受困于惊恐和耻`辱的念真,已经听不出来那些成分了。他下意识的对冯临川所有的话都以摇头作答。理智正在逐渐远去,只剩了纷乱到极点的情绪c,ao纵着他快要像脱轨列车一般失控的躯壳。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能激发对方的施`虐心,他就只知道那新一轮的碾压和刺痛感,预示着又要有两颗珠子被推进来了。
他猜对了一半。
第八颗……第九颗……越来越不容易进入的珠子被硬推了进来,但这次,跟着一起挤进来的,还有那恶毒的指头。
“啊……!呃啊……不行!别再……啊哈…………”都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叫得有多大声,念真被那加倍的疼痛和充实感折磨得最终,最终没有管住自己的言辞。带着引人欲`火的哭腔,带着鼻音,带着颤抖,他发出了悲鸣一般的哀求。
够了,够了!别再继续了!放过我吧,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吧……
也许,如果事后让念真回想,他大概死都不会相信那些话竟然出自他口中。
但那确实就是他亲口说出来的,叫出来的,哀求出来的。
冯临川就是因为那几句话,停止了侵`虐。
虽说不是他最想要的答案,可这样的哀求,大概已经是这和尚的极限了。不见好就收,怕是真的会把对方逼疯了吧。
那不是他期待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