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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而紧跟着的动作,则让念真所有瞬息间涌起的不祥预感成为了现实。

    大白天,又是大白天……

    这男人就像是j-i,ng力旺盛的雄`性`兽类,永远不分时间地点就……

    “不行……”躲闪着试图拒绝,念真想推开对方,但不知怎的就是做不到。他的力气也许并不小,毕竟是男人,但在冯临川面前,就算同样是男人,他仍旧没有胜算。已经投入到掠夺之中的匪,身上有的是被情`欲激起的蛮力。

    被几下扯掉了下半身的衣物,胯`下那已经快要习惯了被碰`触的物件就直接暴`露在对方面前了,念真在承受着有几分粗鲁却更有十足技巧的搓`弄时抬起手,捂住了嘴。但他所有吞咽下去的声音,都在感到唇`舌的温热包拢住昂`扬起来的器官时一下子失了控。背`德的呻`吟从口中涌出,背`德的快`感向心里冲击,身体仍旧会残忍背叛理智,就算过程中会有痛苦,但滤过痛苦之外的快`感,这不知羞`耻的身体照例会饥`渴万分的贪婪食用,一点不留。

    念真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拓`张的指头钻进他火热的x,ue`道时,忍不住全身的颤抖,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某个要命的点被恶意挤`压时,忍不住红了眼眶,更不愿意去想自己如何被摆弄后面就s,he了出来,而当那粘稠的体`液被用来做正式掠夺之前的润`滑,当那坚硬的顶端碰到已经s-hi粘得一塌糊涂的地方,念真只觉得,自己除了闭上眼,用最恶毒的词汇斥责自己,似乎,真的别无他法。

    而在冯临川眼里,陷入情`欲的同时还会陷入罪恶感的念真,诱人到无以复加。他不希望对方还有j-i,ng力去矛盾什么罪恶不罪恶的,但他并没有就此加快掠夺进程。

    抬起对方的腿,灼`热的硬`物挤开x,ue`口的皮`r_ou_,一寸寸深入,滚烫的内部绞紧到让掠夺者本身都觉得有点疼痛。冯临川安抚一样缓缓揉`搓念真那还没因为痛苦而萎靡下去的器官,然后终于一点点开拓到最深处。

    真正的索取开始了。

    揽着对方的腰,他先是没有动作,探出舌尖舔掉念真眼角的s-hi润,他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忍着自己这一份欲望,也折磨着对方那一份。而后,是缓慢的渐渐撤出,和突然的一个深入。

    念真再也没能忍住哭泣般的呻`吟。

    他疼,是真的疼,但夹杂的快`感让他连头脑都整个麻痹起来,被同样是男人的冯临川这样侵`犯,他觉得羞`耻不堪,可身体最深处疯狂的想要得到某些更多的东西的欲`望,让羞`耻越来越没有招架之力。

    他可以说自己双腿紧紧扣着对方的腰是为了避免跌落,他可以说自己双手死死抱着对方的脖颈是为了保持平衡,他可以说自己指头求救一样拉扯着对方的衬衫是为了发`泄太过强烈的情感冲击……但归根结底,他任由冯临川掠夺了。

    不能逃,不能抵抗时,他的本能选择了放弃。

    有痛苦,又有欢飨时,他的本能选择了后者。

    达到高`潮的身体无助的颤抖,耳边是对方粗`重的喘`息,喉咙里是自己压抑的呻`吟,念真脑子里一片混乱,乱到只能记得灌注在身体里的粘稠,有着怎样的热度。

    事后,冯临川放开了手,把浑身发软的念真留在青草已经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树下,自己穿好衣服离开了。

    缓了一会儿,念真忍着全身的酸痛想自己穿好衣服之前,那男人却又走了回来,手里,是打s-hi了的衬衫。

    冯临川一语不发,默默用自己在温泉水里浸s-hi的衣裳给念真擦掉小腹和腿间的痕迹,然后帮他整理好衣裳。

    念真不敢去看那结实的,赤`裸的胸膛,但有种莫名的情绪在他自己胸口里不受控的开始酝酿。

    “你以为,我骨子里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禽`兽吧。”突然开了口,冯临川搂着念真,指头在他耳垂上轻轻搓`弄。

    “……我只是觉得,没有杀他的必要。”清了清因为呻`吟而略微沙哑的嗓子,念真答得有点无力。但冯临川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突然又被迫j-i,ng神起来。

    “每年,差不多有三次,老四会派他手下的眼线上山送信。我一个都没杀过。”

    “什……”

    “他能信任的,才会被派出来干这么悬的活儿。我不会杀他派来的人。”

    “可你说……”

    “我骗你的。”

    “……”

    “确实是骗你的。”拉着对方的手,在自己脸颊上拍了一下,冯临川挑起嘴角,“我是想看看你上山这些天,多少变点了没有。结果,你还是你,还是不堪忍受破杀戒。”

    “可那封信……”

    “你没注意信纸最下头让我折了一条窄边吗?那儿还藏着一个‘勿’字儿。老四想跟我说的是,这人虽说是警察,可留着有用,不能杀。”看着对方惊讶到来不及恼火的表情,冯临川终于轻轻笑出声来,他把念真抱紧,嗅着那情`欲才刚刚退去的身体的味道,闭上眼,一声长叹,“你啊……‘江湖’上的‘无奈’,你早晚会明白的。我不逼你,我慢慢等也就是了……”

    第三十九章

    念真听着冯临川的话,并没有回答什么。而冯临川,也似乎并不想得到更多的答案。对他来说,不管有没有答案,都是一样的。眼前这个刚刚重新跳进红尘的和尚,只可能在红尘里越陷越深,他需要的,只是等而已。

    他有这个耐心。

    彼此都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冯临川一把抱起腿脚还有些虚软的人,迈步往回走。

    这一举动也许并不值得多么意外,但对于念真来说,还是不能接受。他试图挣扎,试图让那男人放他下来,可冯临川只是收紧了手臂。

    “再乱动,就把你从山上扔下去。”言语明明是威胁,说出口却带着笑音,冯临川就那么半抱半扛的把念真一路带回了冯家寨。

    正是午饭的钟点,寨子里有不少弟兄来来去去,看见两个人,都先是一愣,而后就会忍不住偷偷笑出来。

    二哥不知为何离开了寨子,然后被大哥弄回来了。所有人都这么想。而至于大哥为什么光着膀子手臂上搭着s-hi透的衬衣,二哥为什么满脸通红背后还蹭上了青苔,就不便想得太深了。

    念真不敢去看旁人的眼光,他只能搂着冯临川的脖子,低着头,闭上眼。

    太丢人了……竟然这样就被带回来……

    羞耻感直到回了后宅还没有消失,脸颊已经彻彻底底红透了的念真坐在床边,照例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歇会儿,换身衣裳。要是想上前头来,就一块儿陪那个警察吃顿饭,要是不想,我就让厨子把饭给你送过来。”冯临川边说,边走到床边柜子前,“我待会儿得先去和他聊聊天,人家毕竟送信过来一路颠簸,不作陪不是待客之道。”

    念真起初并不言语,他只是默默看着对方换衣服,看着那结实的臂膀和紧绷的皮肤消失在一件干净衣服的包裹中,然后在冯临川脱掉长裤和马靴时赶紧低垂下眼皮。

    就算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身体,他也不敢大白天看个没完。他只是暗暗想过这男人并不像是快要四十岁的,脸上也好,身上也罢,全都不见半点松弛,冯临川简直就像是他见过的卖艺者,一身肌r_ou_,双眼炯然。只是,这个匪首,更透着几分王者之气,不是人皇,而是兽王。冯临川就是一头傲然居于山崖之上的兽王,想要的,尽数归入囊中,想吞下肚的,绝对一口不剩。

    念真就是他的猎物,是被猛虎猎杀的羚羊,不,也许不是猎杀,是豢养。

    然而猛虎为何要豢养羚羊,念真始终想不透。

    “来,穿这身。”冯临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从柜子里撤出一身月白色的拷绸衣衫,扔在念真膝头。

    光滑的质地让那身衣服差点落到地上,赶紧伸手抓住,念真皱起眉来。

    他知道冯临川让人下山进城给他订做了好几套衣服回来,但他始终不接受这一身。灰色黑色棕褐色米白色,他都能接受,棉布或是麻布他也都能接受,但这身……浅蓝一如清晨的天空,又是拷绸的,怎么看都是大家少爷一般,这让他一个穷人出身又当过十年和尚的人怎么穿得上身?

    “怎么了?不喜欢?”冯临川一语道破,“嫌太招摇?”

    念真没有点头,只是轻轻说了句“不习惯”。

    “穿穿就习惯了。”根本不准备采纳对方的意见,冯临川摸了摸念真的脸颊,“穿惯了漂亮衣裳,吃惯了荤腥,享受惯了鱼水之欢,活着就有意思得多。以后我还会教你骑马,开枪,带你进城下馆子,听戏,看杂耍。凡是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吃个遍玩儿个够。怎么样?”

    听着那样的话,念真本来就皱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并非反感那些提议,或者说是计划,他只是觉得,自己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说这些话,总归有点令人心情复杂。若是对女子,这样的言语是娇宠,可对他……

    冯临川对他,究竟算是什么呢?

    怎么也不想认可娇宠二字用在自己身上,怎么也不甘心坦然接受什么娇宠,念真狠了狠心,还是把那身衣服放在了一边。

    “我还是……穿那身黑的吧。”指了指柜子里刚才压在这套月白衣衫下头的另一套棉布衣裳,念真鼓起勇气和对方视线交汇。

    “那个太y-in沉了,宴席上别穿。”直接就否定了念真的要求,冯临川抓起那件淡蓝色的上衣,抖开,交到念真手里的同时凑到他耳边,“穿漂亮点儿,也让人看看我冯临川多有艳福。”

    一句话,说得念真面红耳赤,扔下这面红耳赤的人,那匪首笑着就转身走了。

    而到最后,穿着一身拷绸衣衫的念真,还是出现在了招待欧阳晗的宴席上。

    宴席没有多大的排场,但是头头脑脑都在,念真坐在冯临川旁边,一语不发。

    这次的宴席没有女眷出场,毕竟是招待外人,而不是自己人聚会,夏晚荷也好,其他头头的老婆也罢,就都不曾入席。

    只是,这种情况并没有一直持续到最后。

    酒宴进行到一半儿,从外头风风火火,进来一个人。

    “大哥~!”

    一声清亮的招呼,一身飒爽的打扮,一直走到冯临川跟前的,正是扮男装成癖的冯二小姐。单手搭住大哥的肩头,她把视线扫过众人,冲着各位点了点头之后,将视线集中在欧阳晗身上。

    “这位就是传信儿的弟兄了?”

    发现对方正在打量自己,欧阳晗赶快站起身,冲着冯溪蝶拱了拱手。

    “您就是二小姐吧,久闻大名,我是江四爷派来的,敝姓欧阳,名晗,二小姐有什么事,凡是我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

    “唷,嘴还真甜。”当时就笑了起来,冯溪蝶从大哥手里抄起酒杯,将刚满上的一杯酒如同饮水解渴一般,咕咚一声干了,而后又倒了一杯,冲着欧阳晗做了个敬酒的架势,“请。”

    被那确实是久闻其名的冯家寨二当家的敬酒,欧阳晗当然不敢不给面子,连忙干了自己手里的那一杯,他才在对方的示意下重新落座。

    冯临川并没有责怪妹妹的举止,对他来说,这种经得起场面的举动,其实是值得赞许的,当然,如果这丫头不穿男装,说话声音再收敛一点就更好了。

    逼着自己反复想着什么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冯临川让冯溪蝶自己去端个凳子过来,却没想到被拒绝了。

    “我得先上后头找晚荷姐一趟,昨儿个进城,给她带了点衣服料子回来。”说完大面儿上的借口,冯溪蝶俯身凑到大哥耳边轻声低语,“另外,有点儿关于‘东边儿’的小道消息,大哥,你宴席散了之后,我再慢慢儿跟你说。”

    第四十章

    听见“小道消息”几个字的,并不只是冯临川一人。

    还包括旁边的念真。

    原本就对东山格外敏感的他,赫然紧张起来,但那匪首明明发现他听见了,却没有丝毫反馈。

    “再说。”淡淡应了一句,他在冯溪蝶转身离开后重新端起酒杯。

    后半段的宴席,念真呆得不自在。

    一边怀疑自己是否有直觉,一边被直觉的不安折磨,他总算熬到了欧阳晗离开。

    “那我就回去了,以后四爷再得着什么关于法天寺的消息,我一定照例尽快送到。”那怎么看都更适合在山上入伙的警察冲着念真拱了拱手。

    “多谢,还望您回去路上一帆风顺。”本想下意识双手合十,却又觉得已经不合时宜,念真最终还是仅仅鞠了一躬。

    送信儿的走了,山上又恢复了平静。

    暂时。

    “你先回屋吧,歇会儿,我去找溪蝶。”冯临川发了话。

    “……”念真没有点头,也没有明确摇头,这样的迟疑让对方明显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了?”

    “不,只是……”犹豫了一下,念真还是开了口,“关于绍勋那边……”

    “那不用你c,ao心。”

    冯临川是如此回答的,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断绝了念真所有后面还想说的内容。

    “西山口和东山头,历来会互相传一些小道消息,应该不是关于你的,不用太担心。”似乎也意识到对方明显的受挫感,冯临川略微把语气放平缓了些,“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去歇着吧,宴席上乱哄哄的,去清静会儿。”

    念真最终没有再违抗什么,忍耐着,忍耐着,他迈步往后宅走。

    不是说,凡是冯家寨的事,不管好事坏事,都要让我知道吗?

    不是说,要想见独穆狼,下次可以让我在山坡上亲眼看着你们动手做买卖吗?

    不是那么说过的吗?!

    还是说,关于东山头的小道消息,就不能算是“冯家寨”的事,就不能列入让我知道的范畴?!

    我是说过不想见穆绍勋,可关于穆绍勋的消息我为什么就听都不能听?!

    他是我亲弟弟啊!

    啊……还有,穆绍瑜,穆家最小的孩子。

    分别之前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才八岁,现在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上次偷偷看了一眼,认了出来,可那一眼已经足够激起所有兄弟情分,足以掀起十年阻隔的思念了啊!

    说不想再见,说已经狠了心,可人心似铁非似铁,谁又真能真的抛却?!抛却到连一丁点消息也不想听?!

    这怎么可能?!

    有些死也不会说出来的话,就那么反复在心里回响,念真咬着嘴唇,快要让自己疼得承受不住。他又开始惯性一样怨恨自己,恨自己破戒,让荤腥和色`欲毁了耗费十年心力造就的淡然和冷静。他压抑着所有被他自己认为是不该有的情绪,一声不吭,回了后宅。

    而在与此同时,冯临川正仔细听着关于那小道消息的种种。

    “你是亲耳听见的?”

    “嗯,昨儿个我进城,在龙德楼吃饭,雅间,隔着一堵木板儿墙,听见有人说话。一开始我没着耳朵听,后来发现是东山头的人。说西山口冯家寨跟和尚打交道这事儿,独穆狼有点儿在意。”

    “……肯定是我送念真去净云寺那天,让东边的人看见了。”

    “嗯,我想也是,那会儿还不知道他就是……”兄妹二人互相眼神交汇了一下,都没接着往下说。冯临川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早知道穆老二从来不劫出家人,我原先还以为他是边做杀人买卖边吃斋念佛呢。”带着无奈的笑,冯临川拢了一把头发。

    “大哥,风声这东西,从来是传得快,散得也快,只要咱们这头守口如瓶……”

    “那也不行,穆老二早晚会派人去法天寺,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筹划了。他要是心思动得更早,估计上次上山来,就不只是带着他弟弟赔罪。”

    “那你打算怎么办?”

    “得容我想想。”

    冯临川是那么说的,可说总比做容易,一想到穆绍勋可能会发觉自己大哥从寺里消失了,可能会直接怀疑到西山口来,他就觉得心浮气躁。

    不管这种可能性究竟有多小。

    念真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管他什么独眼狼瞎眼狼,谁也别想抢走!!!

    烦闷之中,冯临川并没有想过作为被霸占者,念真会如何考虑同样一件事,急躁之中,冯临川忘了他绑得住别人的身子,却绑不住别人的心思。

    于是,当他回到自己那套院子里,看见坐在鱼缸旁边的念真时,刚才持续积压的烦闷就又开始升级了。

    念真换下了那身月白色衣衫,取而代之是一身皂黑。

    冯临川皱了眉头。

    “不是跟你说了别穿这个吗。”走到近前,他抬起对方的下巴,“那身蓝的怎么招惹你了?”

    沉默了一会儿,念真给冯临川的回答还是那几个字。

    不习惯。

    “你越不穿,越不习惯。”边说边俯身凑过去,冯临川想亲亲对方的脸颊,却没想到被拒绝了。

    念真别过脸去,躲开了那个亲吻。

    这样胆大包天的拒绝,让冯临川猛然间怒从中来。

    念真感觉得到那种怒气,他逼着自己鼓起勇气,对着冯临川开了口。

    “绍勋那边,究竟有什么事?”

    冯临川明白了。

    这是在跟他闹气啊……不告诉你你弟弟的事儿,你就摆脸色给我看?

    当然了,你原来也没有过什么好脸色,除了在“某些”时候。不过,给我摆脸色,你认为有用?

    强烈到极致的独占欲被刚才那些让人心烦的消息刺激得更加强烈起来,已经不想去管对方的想法,冯临川硬是抢去了念真一个亲吻,而后死死盯着他。

    “我不管你是穆老二什么人,反正你休想离开冯家寨半步!你这辈子都休想!!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突然急了的冯临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无意间做了怎样的剖白。

    被那剖白中太过绝对的言辞一下子戳痛了心坎儿,念真也几乎完全没有理解最深邃的某些含义,他只是觉得有什么被压抑了许久的东西正在绝望中剧烈挣扎,直到崩溃,直到爆发。

    第四十一章

    气氛僵住了。

    冯临川盯着对方看,他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能耐可以压制住以往早就爆发到可以把枪崩了谁的怒气的,但他鬼使神差,找到了突破口。

    “之前我说让你见见穆老二的时候,摇头的是谁?”

    一句话,让念真眉头皱得更紧。各种交错的情绪就在胸口里翻涌,似乎不张口说出来就真的会憋闷而死了。

    带着逼出来的颤音,念真终于出了声。

    “我不能见他,可他的消息……我想知道!”

    “那我要是就不告诉你呢?”被那辩解弄得嗜`虐心突然翻涌起来,冯临川手撑着石桌,把念真整个控制在自己双臂之间的范围内。

    “你不能……”

    “我不能怎样?”

    “……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那男人突然笑了出来,而后就眯起眼,流露出危险的神色,“那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对你?嗯?要是供你吃喝玩乐宠着你护着你都不行,还想怎么着,你说。”

    “我……不是女人!”呼吸愈发急促,念真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眼眶就真的要红了。

    那不是因为委屈或是焦急,那是尊严又被压低了一层的钝痛。

    “我知道你不是,该看的我都看过多少遍了。”冯临川挑起一边眉梢。

    “我不需要名分,或者宠着护着,我……”

    “你到底想要什么?!”

    “……”被训斥般的那么一问,念真打了个冷战,真的红了眼眶,他觉得自己不能再面对这种交锋了,他觉得他赢不了,永远赢不了。胜算二字,在他面前根本不存在。他所有的期待都是奢求,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该期待!他在干什么?让一个霸道惯了的匪首给他尊严?重视他的想法?遵从他的意愿?

    白日梦,白日梦!!!

    可是逼到这个程度,再想让他重新退回原点委曲求全,已经不可能了。

    他心里所有的愤怒和悲哀全都已经压不下去,就好像搅浑了的水,漩涡带起塘低的淤泥,有了吞没所有水中生灵的力量。

    而蛮横一如冯临川,并没有试着平息那漩涡。

    “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加倍宠你也就是了。何苦非得……”边说边抬起手,想要摸摸对方已经濡s-hi的眼角的男人,怎么都想不到,就在话还没说完,指尖还没碰到那清瘦的脸颊时,念真就突然间,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掌。

    那是何等的胆量啊……他竟然敢……

    那就像猫儿扇了老虎的耳光,小蛇咬掉了飞龙的鳞片,那是低等生灵对至尊王者的挑衅,而作为链条顶端的那一方,恼羞成怒的惩罚,似乎就格外理所当然了。

    冯临川一把抓住了念真的领口,硬是将之提了起来,但当他高高扬起手,当对方紧紧闭上眼等着他手落下时,他却如同被某种巨大力量牵制住了一般,就是无法继续自己的暴虐了。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明明已经暴怒到快要吃人,獠牙明明已经卡住了猎物的哽嗓咽喉,却唯独刹那间就没了咬下去的力气。这种无力感让他愈加恼火,可这些错综复杂的恼火,他半点都发泄不出来。

    眼一闭,手一松,他把念真放开了。

    而后,他转身,大步走出了院门口。

    当天,念真被关进了柴房。

    两个匪兵小心翼翼把他安置好,连声说着“二哥,对不住了”,又偷偷劝了他几句之后,离开y-in暗的屋子,锁上了门。

    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里,念真整个人也突然冷静下来了。

    他觉得,就算现在有了机会,他也不打算再逃走,赫然间天赐的一般灌注到全身的胆量让他觉得再发生什么都没得可怕了。

    不过就是禁闭,不过就是一死,怕什么,他又没有做错。

    他的确什么都没有做错……

    寨子里,传消息总是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压寨“夫人”被打入冷宫的事儿,就钻到了冯二小姐耳朵里。

    “冯临川!你有病啊?!”马上就气冲冲跑过来讨伐的冯溪蝶指着大哥的鼻子就骂开了,“你以为你这是养个小猫小狗呢?!赏点儿j-i骨头鱼刺他就得屁颠屁颠围着你转?!你现在对付的是大活人!而且不是原来那种乐意对你抱腿捧脚的货色了!!你要是真宠他,有本事真心对他好一点儿啊!!动不动就耍你那个王八蛋脾气算什么能耐!!你还少冲我瞪眼!姑奶奶不吃你这套!过去你对他不好不关我事,可现在你带着他该见的都见了,他是什么身份山上弟兄也都清楚了,他是有分量有称谓的了你就不能再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哦,你现在知道对别人当真有多累了?该!老天爷就是用这个教训你呢!!有你耍混蛋那个工夫好好想想怎么将功补过吧你!!我告诉你啊,现在我就把念真放出来,你敢拦着我就一枪崩了你!你应该知道论枪法我比你强!把你崩了姑奶奶自己挑旗当大寨主!!!”

    一股脑扔下这么一大堆话,气得满脸通红的冯二小姐转身迈步就直奔了柴房。

    坐在院子里的冯临川,一语不发,但是气得快要夹不住手里的烟了。

    反了……全都反了……

    先是和尚跟他叫板,后是妹妹对他撒泼,一个宁可被关小黑屋也不肯听他的话,一个指着他鼻子骂他是混蛋王八蛋,可偏偏这两人一个打不来,一个打不得!

    反了……全都反了……

    放下这边冯老大如何憋气不说,另一边,柴房里,念真并没有被二小姐放出来。

    “多谢二小姐替我说话。”冲着对方鞠了一躬,念真看着已经打开的房门摇了摇头。

    “走吧,先去我那儿,等大哥什么时候想通了,亲自来找你,你再回去。”

    想了想,念真还是拒绝了。

    “他不可能亲自来的。”嘴角挑起一丝苦笑,念真又重新坐在一捆横躺着的木柴上,“更何况,我不想二小姐被迁怒。”

    “迁怒?他敢!”哼了一声,冯溪蝶走上前,坐在念真旁边,“哎,你是不是觉得,让一个女的来救你,面子上过不去?”

    “……那倒不是。”

    “得了吧,你脸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的了。”撇了撇嘴,二小姐指了指念真已经红起来的脸颊。

    “总之,我呆在这儿就行。”

    “那饭呢?”

    “……要是二小姐方便的话,劳烦叫个人随便给我拿点干粮吧。”

    “压寨夫人啃干馒头?成何体统。”

    “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啊,对我大哥来说,你是独一份儿的压寨夫人。”突然笑了起来,冯溪蝶靠着背后的柴火垛,翘起二郎腿,“要说,我大哥虽说是个混蛋脾气,可我还真是头一回见他对谁这么上心。”

    “上心?”

    “嗯,他心里烦的都快疯了,我看得出来。”

    “……烦我。”

    “不是烦你,是烦他自己。”

    “……”

    “他是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就是拿你没辙。”

    “哪来的没辙,不是已经关在这儿了吗。”

    “要是以往有人敢这么对他,现在早就埋了。”

    二小姐一句话,说得刚才还在苦笑的念真一下子收敛了表情。

    他想起来了。

    第一次相遇时,冯临川简简单单就枪毙了两个不听他话的匪兵,那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事儿……

    “管寨子,他一绝,可对付人心,他还不如个十来岁的孩子。他没真心喜欢过谁,所以现在,他因为你,就彻底乱了营了。”

    念真听见了喜欢二字,他是真的听见了。

    可……

    “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新鲜玩物而已吧。”

    “玩物?”再次笑起来,冯溪蝶大大咧咧搭住念真的肩膀,“你大概不知道吧,要是一座山头的老大,带着一个人见了所有头头脑脑,还摆了酒席,杀猪宰羊,让全寨子的弟兄喝酒吃r_ou_痛痛快快闹腾一场,那就等于是把山头削下一半儿来给了这个人。说得再严重点儿,是把自己性命也分了一半一块儿给了。他让山上弟兄叫你一声二哥,所有人就会把你看得和他一样重,你出了事儿,弟兄们就是赔了自己的命,也得护着你。你活着一天,他就不能再找别人,你没罪过大到让寨子全军覆没,他就不能打你骂你。这就是土匪的道义,冯家寨不是北京城,冯家寨是有矩可循,有理可讲的地方。他把你关起来,是他不对,所以,我不管怎么骂他,他也没道理还口,就是这么回事儿。”

    安安静静,听冯溪蝶说完,念真好久都没有再出声。

    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些话一字一句都让他心里跳得好像随时会死了一样。有种格外复杂的情绪奇迹一般让他刚才悲愤的漩涡以最快速度平息了下来,而另一种难以名状波澜,却又紧跟着涌起。

    “你非得跟自己赌气,我也管不了。”吁了口气,冯溪蝶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尘土,“那你就先委屈委屈跟这儿待一阵子吧,我会让后厨送饭过来。哦对了,再拿过来几床被子,省得夜里冷。”

    “……多谢二小姐。”

    “一家人,客气什么。只不过,我劝你别指望我大哥跟你赔不是,他那个人呐,要多轴有多轴,掉了脑袋也不说自己错了。可他要是心里觉得自己不对,话里话外,还是能听出来的,就是你得仔细‘品’。”有几分狡黠的笑了笑,冯溪蝶留下最后那个满是暗示的建议,转身出了柴房,只留下坐在原地的念真抱着膝盖,沉默中反复想着刚才所有的交谈。

    第四十二章

    念真在柴房里呆了三天。

    第一天,匪兵送来被褥饭菜,那是冯溪蝶的安排。

    第二天,莫名的又多了一床褥子,同时和晚饭一起送来的,是切好的,摆在白瓷盘子里的西瓜。

    第三天,在前一天的基础之上,还附带有一瓶花露水。

    念真叫住送东西的匪兵,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说,告诉二小姐,不用这么c,ao心了,他好得很。

    但匪兵只是冲他一乐,然后告诉他,二小姐就安排了头一天的事儿,后来的这两天,都是大哥亲自打点的。

    “……什么?”念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哥说,山上夜里风太凉,伤身子,柴房冷,得多加一床褥子。另外现在是夏天,蚊子越来越多,抹点花露水,省得挨咬。哦对了,花露水不是大哥的,是何三爷一个上海朋友带过来给夏三奶奶用的。不止一瓶,您随便用。”说完,匪兵冲念真点了个头,转身出去了。

    那一夜,念真没睡踏实。

    多铺了一床褥子,更柔软,更温暖,但睡意却弃他而去了。

    翻来覆去,直到天亮。清晨的阳光照在刚刚睡着没多久的念真脸上时,柴房的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冯临川。

    那男人看上去有点疲惫,头发凌乱,眉心紧锁,胡渣明显,将手里那似乎是为了提神才抽的烟熄灭在门框上,冯临川走进柴房。

    他没有叫醒念真,而是一声不响躺在了旁边。

    抬起手,他揽住念真的腰,那动作格外轻,轻到让熟睡的人几乎不曾察觉。而后,他缓缓闭上眼。

    等到念真醒过来,发觉到身后贴着的人,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意识到冯临川就在他旁边,念真吓了一跳,尽量小心的翻身和对方拉开了距离,他看着那闭着眼,呼吸均匀的男人。

    怎么看,都不是平常状态下的冯老大了,眼前这个人,十足的透着……邋遢?又或者,落魄?

    “琢磨怎么杀我呢?”突然间低声开了口,冯临川睁开眼,看着一脸失措的念真。

    他眼看着对方的表情从慌乱逐渐变得淡定,念真扭过脸去,往后缩了缩,回应了一句“怎么敢。”

    “你都恨死我了,怎么会不敢杀我?”

    “……手无寸铁,怎么杀。”

    突然笑了起来,冯临川左手撑着太阳x,ue,右手则抓住了念真的手腕。

    “有点风声传过来,说独穆狼知道我西山口跟和尚有关联。”

    这句话来得突然,念真心里一惊。

    他既是惊讶这样的消息,更是惊讶冯临川居然主动跟他透露了这样的消息。

    三天前那个就是不肯告诉他来龙去脉,还气急败坏冲他吼的人,哪儿去了?

    “这几天,我想过了。”坐起身来,冯临川抬手抹了把脸,“我手底下的人,应该不会说出去什么。要想确认独穆狼是不是心里有猜测,最好的办法就是引狼入室把他请过来。假借商量给溪蝶和穆绍瑜定亲的事儿,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的神色。也只能这样了,我不想派人安c-h-a到东山头去,匪和匪,又不是官和官,弄到那个地步,江湖道义,就都没有一样了。”

    念真听着那些话,只是沉默。

    “到时候他来了,我把他请到后宅院子里喝酒,你要是想听,就在屋里听着。”

    又是一串沉默,念真终于慢慢抽回手。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绍勋认为西山口有个和尚。”

    “那是因为西山口本身就有个和尚。”看着念真起身,冯临川也跟着站起来,边说边卷起铺在地上的褥子,“我本身不喜欢遮遮掩掩藏着掖着,烦。”

    “……不是因为我换了黑衣裳?”

    “是,怎么能不是。你不听话,我能不起急?”

    念真心里一紧。

    又来了,听话这种词汇又来了!

    “不过……”

    不过?

    “唉……”

    叹气?

    “我早该认了,你不是‘听话’的那类。”

    什么?

    “算了,随你吧。”摇了摇头,冯临川凑过来,伸手抱住念真,那动作很轻,像是怕惹恼了或是弄碎了对方一样,“只要你不走,怎么都随你吧……”

    这,算是什么?服软?道歉?退让?

    这莫非就是二小姐所说的,必须仔细“品”才能体会到的冯临川独有的认错方式?

    念真没有吭声,直到冯临川松开他,然后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时与之四目相对。

    他搞不懂冯临川,同时又觉得这个男人似乎也搞不懂他,他们彼此都太缺乏深入的了解,尤其当这种不了解建立在掠夺的基础之上,好像就成了所有矛盾和怨恨的根源。

    念真满脑子都是他从没纠缠不休过的问题,甚至忘了想想最基本的那条:他们都是男人。

    他忽略了这一前提,又忽略得浑然不觉。

    “今儿晚上,你得回去睡。”整了整对方的领口,冯临川轻轻将拇指滑过念真的喉结。

    “这是命令吗。”

    “是。不然你以为?”

    “……果然,‘随便我’只是说说而已?”

    “你……”被那句很是大胆的话刺激得又瞪了眼,冯临川对着念真看了片刻,却并没有发作,反而挑起了嘴角。说了句“别试探我”,他捏了一下对方柔软的耳垂,而后眯起眼,“你再继续住柴房,我没法跟弟兄们交待。再说……不抱着你睡,我做不了好梦。”

    让那匪首几句话说得脸红了个透,念真完全没了对答的本事,自知又占了下风,他跟自己赌气一样干脆不言语了。

    “怎么没用花露水?嗯?”冯临川从地上抄起那个小瓶子。

    “那是女人用的东西。”念真低声回答。

    “谁也没规定只能女人用。”几下拧开瓶盖,那男人将几滴花露水倒在指尖,直接就抹在了念真颈侧。跟着,他在对方皱眉躲闪之前,就一把将之抱住,嗅了嗅留在肌肤上的清香,冯临川浅浅笑了出来,“你啊……我倔,你比我还倔,倔得让人一阵阵儿的真是搓火。可谁叫我偏偏就看上你了呢……现在想后悔,都晚了十万八千里了……”

    第四十三章

    那天,念真没有马上跟着冯临川回后宅。

    他们去了后山的温泉。

    温热的水流洗掉了三天来的疲惫,也让三天来积攒的情`欲很快开始燃烧。

    冯临川抱着念真,在光滑的皮肤上反复亲吻,他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阻力,还没完全从争端中脱离出来的念真不情愿这样的行为。但这次,冯临川并没有强`制动作,他只是抱着念真,轻轻在那光`裸的背后摩挲,等到抵触感稍稍平息之后再继续试探般的挑`逗。

    这样的缓冲反复了两三次,某些情绪被压制下去,某些情绪被激发出来的念真,已经眼里带了s-hi润。

    快`感,果然是没人不想要的……

    冯临川一手搂着他,一手抚`弄着彼此的物件,动作并不激烈,就像是安抚一样,但即便如此,高`潮仍旧会如期而至。羞耻于自己总是先一步到达顶峰的念真低着头,不愿意让冯临川看见他的表情。

    情`欲中,也许想不了许多,可一旦清醒过来,就会明确意识到和自己亲`热的是个男人。自我厌恶感也许会随着次数的增加而一寸寸消磨,可毕竟还没有消磨到彻底接受。

    “你归根结底,不喜欢男人,是吧。”低沉的声音突然掠过耳际。

    念真不知如何回答,不知回答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你只不过是刚破壳的雏j-i,破你壳的,是我,你才会对我有反应。”举着令人觉得愈发羞`耻却无力辩驳的例子,冯临川帮念真洗干净身上喷ji-an的痕迹,而后盯着对方的眼睛,“慢慢就好了,天下没有绝对的事儿。”

    慢慢就好了,什么慢慢就好了?是说慢慢的我就会接受被一个男人……“那样”?

    念真心里给自己罗列了一大堆疑问,但对于冯临川来说,所谓的慢慢就好了,可不仅仅是接受那么简单,他等着念真彻底沉醉于r_ou_`体`交`合的快乐,等着彼此在交`合的快乐中一起让思想化为灰烬。

    等待,这是他这三天来总结,或者说是反省出来的结论。

    对于这个倔脾气和尚,果然急不得,急了,他就会用倔强抗争,而且肯定会抗争到底。

    冯临川不想那样,他不想一辈子见不着念真的笑脸,不想让这个自己十有八`九是第一眼就看上了的人过早抑郁而亡。于是,他决定改变策略了,是真的改变。

    冯溪蝶的那一堆责骂,对他来说反而是一剂猛药,以毒攻毒,鬼使神差一般,治了冯老大扩散到全身的霸道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