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之人带去审问清楚,查实此人身份。若身份属实,此人实有冤屈,那他定得皇上仁心赦免,到时候案子立为御状,便可由宪台决意如何受理了。”
守兵闻言,颇觉有理,即刻先派出一人往一旁执事府去请萧临。另侧的御史值官却疑了一声:“可裴大人,按律……下方上告之案,应是我台先行受理查证,这若是将人先jiāo去了步兵营里问罪,内阁问责起来,咱们可——”
裴钧打断他道:“此案非同小可。若不顾此人身份便收为御状,等递去御前却发现此人是冒名、诬告,使圣目有污、皇亲名损,那时就不光是内阁问责了,怕是皇上都要龙颜大怒,这你担得起吗?”
值官被他这话一哽,赶忙息了声。
就在这时,堂中哐哐击鼓的李存志似乎终于耗尽周身气力,忽而老身一个摇晃,双眼一翻,整个人便颓然倒在了地上。
四周官兵生怕与此案扯上干系,没有一人敢上前扶他。裴钧见状,连忙两步走去蹲下身来,急急探其鼻息,微而尚在,捏其颈项,脉搏轻弱,料想应是疲累所致,便先试着掐了他人中。
一掐之下,李存志一息得吐,眼睛终于开了一缝,气若游丝间,竟忽而一把抓住裴钧的手,眼含浊泪,开阖着干裂的嘴皮,嘶声乞求道:
“帮我……求、求大人帮帮我伸冤……帮帮……”
还没说完,李存志就再度昏阙过去,这一次任凭裴钧如何掐拽,都再唤不醒。
“来人,快叫大夫!快!”裴钧一边提声命令左右,一边要将李存志放平身子。一抬手,却发觉自己的袖摆竟还被李存志紧紧攥着,拂开去,又见这瘦劲的手上划痕遍布、尘泥盈甲,几可说是灰黑的,也不知曾在何处攀爬、挣扎过。
他刚放平李存志,闻鼓堂北部通往皇城的小门就开了。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一看裴钧立在院儿里,连忙躬身行礼,慌慌张张说明来由:“皇上正在中庆殿同内阁议事儿,岂知下头忽报有人击鼓鸣冤——裴大人,这是出什么事儿啦?”
裴钧搪塞道:“人刚昏过去了,还不知实情,要等步兵营先查了他身份才好报去御前。”
说着话,他见李存志肩上拴着个非常脏旧的包袱,恰勒住前胸气门,便随手抽了把守兵的刀来,将那包袱连片割断,从李存志身下扯出来。待翻开一看,包袱里竟只是张规规矩矩折起的麻布。
——可这若是张普通麻布,何须层层叠起紧缚于身上?
裴钧微微挑眉,蹲下来,就着手里的长刀将那麻布挑开了一角,偏头看去,只见麻布当中并未裹有东西,而只是染了一片诡异的暗红。
宫里人对这颜色颇熟,不等裴钧出声,一旁小太监已抖了一声:“……血、血书?”
周遭响起冷气倒抽之声。裴钧丢开手里的刀,上前扬手便抖开这张含血的布匹——但见这布宽足二尺,长足一丈,凌空一翻落在地上,登时散出阵久闷的血臭,而其上暗红遍布、密密匝匝,写的却并非条条诉状,而仅是大大小小、姓氏各异的人名。
这些人名一个个笔迹或潦草或生涩,形状千差万别,显然全是由不同的人写下,林林总总、散散乱乱,却唯有一点相通——那就是都以热血书就。粗略一数,至少有五六百名之多,而展开后可见正反面皆有笔画,其数便还当翻倍。
一旁的御史值官已然看傻了,颤声问道:“莫非……还真是冤民写了血书,要联名上告?可这、这么多人,究竟得是多大的案子……”
裴钧紧锁长眉,不语间,已抬手将这写满了受冤人名的血污布匹重新裹了起来,动作迟缓而用力,手背上已隆起道道青筋。待收好布匹,他将这血书抓在左手,又再度靠近李存志去翻找其袖袋、衣襟,总算找出了证明其身份的州官授印与府道文牒。
这时,萧临终于被人请来了,一进闻鼓堂便招呼裴钧问:“这怎么回事儿?听说竟有人击鼓鸣冤?”
裴钧正垂头看着李存志文牒封皮染上的道道血迹,一时没有答话,而萧临再问向值官与守兵,周遭也无一人敢多作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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