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茶田间,梅林玉正牵着黑狗走在田埂上,不免心下一痛,不作言语。
赵谷青见他沉默,继续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裴大人国士无双,当初既然决心推翻朝政,便理应明白肩头重任。恕赵某多一句嘴,若是晋王爷安在,咱们在此多一步棋,是多为他铺一步路,而若是晋王爷不在了……那他也必定期望咱们继续达成他的心愿,令天下河清海晏,让百姓看见盛世再现。眼下这座山谷之中,真正懂他所想、真正能为他达成所愿的人,唯有裴大人你了!”
裴钧正要说话,此时山包下传来裴妍的呼喊:“裴钧,看看谁来了!”
这声刚落,一声清脆的“师父”响起。裴钧循声垂眸,只见山脚之下,是钱海清正捞着袍摆,急切地向他跑来。
钱海清身后有个须发尽白的老人,被裴妍搀扶着,杵了根粗木棍当作拐杖,也正三步一缓地向上走着,此时累得指着钱海清背影骂道:“臭小子,见着师父就扔下你爷爷不管了?我怎的养了你这么个狗东西!”
钱海清已经跑到裴钧面前,听闻爷爷这话也有些羞脸,又赶忙退回去扶着爷爷一道上来,为裴钧引见:“师父,这是我爷爷。此处距我家乡近了,我便赶路去请了爷爷过来,想替师父看看伤势。”
裴钧忙拜道:“早在京中,裴某便听闻钱神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今日有缘得见,真乃晚辈幸事。”
钱神医听言,并不回礼,只瞥了他胳膊一眼道:“自是幸事,不然你这胳膊都废了,还怎么领着我孙子造反?”
“爷爷!”钱海清急得一把拉住他,“师父本意是为天下谋福,您胡说什么呢?”
钱神医瞪他一眼,本想再骂,可却见裴钧面色苍白、神色虚弱,口中的狠话便憋回了半截,想了想,只勉强抱拳道:“劣孙在京城幸得裴大人指点,老朽代他父亲谢过裴大人。方才是老朽多有得罪,还望裴大人海涵。”
“老先生没有一句错话,谈何得罪?”裴钧虚扶他一把,“老先生年事已高,还愿赶来为裴某这罪人疗伤,裴某感激不尽,绝不敢怪罪,只是……裴某有个不情之请。”
钱神医眉毛一抬,不及说话,裴钧已抬手招呼茶田上的梅林玉过来,并对裴妍道:“老先生赶路幸苦了,先请老先生进屋坐罢。”
不一会儿,众人落坐木屋之中,梅林玉也牵着狗回来。
钱海清把黑狗牵到一边,裴钧把梅林玉推到钱神医面前。
钱神医抬手揭开梅林玉脖上的纱布,仔细察看、按压那已然愈合的狰狞伤口,片刻后,竟舒眉出声道:“他好着呢,你要我瞧什么呀?”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
梅林玉梗着脖子,唇角紧抿,听言眉梢一抖,只怔然一时,便颤着双手把纱布重新系好了,垂下眼就转身走出屋去。
裴妍正拉开屋门送来茶水,一见他如此,忙放下茶水提裙追上去,抓住他衣袖:“梅六,梅六!钱神医许是还没瞧清楚,你别急,你等我同他说说,兴许——”
梅林玉默默从她手中抽走衣袖,这时回头,对她仍是笑着,只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陪着裴钧。
裴妍还要再劝,可梅林玉已转身走进自己屋中闩上了门,她上前一步举起手来,却始终不知该不该敲下。
另一屋中,众人皆因钱神医的话而陷入沉默,钱神医却不觉有异般,已查看好了裴钧的伤势,开始给裴钧剜腐去脓。
裴钧强忍剧痛、任他医治,可此时心伤却比手伤更甚,终是说道:“梅少爷本是商贾,眼下因伤失声,老先生怎能说那是好呢?”
钱神医一面替他止血,一面漫不经心道:“往日过得如何,今后便应过得如何么?他喉粗而唇丰,一见便知是喜闹之人,可观其神相,却并不似好口舌之辈。人哪,有时候不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病了痛了才悔了恨了,老朽这双眼睛可见过太多。他们明着是悔恨病痛,却何尝不是悔恨自己?”
他说着,擦过手中小刀上的污血,放在火上烤:“失之桑榆,未必不可收之东隅。”接着又凝神看向裴钧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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