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沅汐到达美国不久,国内就已起了硝烟。她每日的生活,除了少个他,其余都还算完美。坐在收音机前听国内的战报,便是一天之中最为重要的事情。
她拿着纸和笔,坐在收音机前,做好每一次的记录。记录国内的战况,也记录她肚子里的“战果”。
「3月16日。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收音机里说,日军正在南下。我知道,你一定会守住南京。
这里的医生说,肚子里的宝贝已经两个月了,我有些担心,因为总觉得肚子还不太大。所以我吃的很多,可是我胖了,又在担心你会不会抱不动我?」
3月16日,日军借口山田中佐在南京酒驾坠河事件,蓄意挑起争端。南京城外,一处村庄最先遭到日军的袭击。乔景禹带兵围剿村庄附近的日军驻营,以失败告终。
在他们结婚纪念日里,打了败仗,这是耻辱,不得不铭记。
……
「5月20日。
被我戏称为“我爱你”日。买了几束玫瑰分送给家里的帮佣们,他们很高兴,问我先生是不是也送过我玫瑰?
我笑笑不语。但我现在向你讨要,并且是三份。因为医生说,我怀的可能真的是双胞胎!
我高兴的不止这个,因为收音机里在说,国内打了几场胜战,我猜,一定有你带的队伍!」
5月20日,奉系军队纷纷倒戈,乔景华被俘,日军如断了左膀右臂,陷入僵局。国民军队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日军三支主力部队。
庆功宴的时候,乔景禹稍稍喝了两杯,自从她让他戒酒,他就从不敢多喝。除了那次为了要与她争吵,他故意多喝了一些。可那晚的话,他都还记得,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也真是心狠。
如果现在她还在,他一定只想抱着她,一句重话也舍不得对她说……
……
「6月16日。
按美国人的说法,今天是父亲节。
可是两个宝贝,也不会说话,只知道乱动。他们好爱动,小拳小脚踢到我,我像气球一样的肚皮就会突出来一小块,好想让你看看,有趣得很,你一定会想要摸一摸。
我带他们听收音机,他们也会有反应,尤其在刚才,又听到了国内大捷的消息。
要是战争早些结束,你是不是能来看我,还有他们?」
6月16日,日军撤出南京,败退至东北。乔景禹带兵北上,捷报频传。国内民众大受鼓舞,抗日浪潮风起云涌。国民军队所到之处,无不受到百姓欢迎。
自愿送粮的民众大有人在,只是今日有些特别。一名农妇,做了一碗汤食,送到营前,嘱咐哨兵送给带兵的老总,谢谢他杀了那么多的鬼子,为她的儿子报了仇。
乔景禹看到那碗汤食时,会心一笑。他尝了一口,是鲜肉馅儿的汤团,他的汐儿最爱吃。这东西东北怎么也会有人做?如果哨兵没告诉他是谁送来的,他几乎都要怀疑是她来了。
他把汤团都吃了,这是他第一次吃光肉馅儿的汤团。突然觉得也没那么难吃,可能太过想她,所以一切都变得有滋味起来……
……
「8月10日。
我入睡得愈发艰难了,7个月的肚子,比别人的都要大上许多。每一次翻身,就像打了次仗。我不想同你抱怨,但是如果你睡在身边,你就会知道每夜我有多难过。
妮子总是陪着我的,但在公园里看到别的孕妇都有丈夫在身边时,我还是会失落。本来想着生完这胎我就不要再生,但突然又觉得,你没能在孕期陪着我,真的是个遗憾。
所以,如果见面了,我定会缠着你再要一个,这样你就能在孕期好好“伺候”我。你说好不好?
听说国内的抗战热情极高,我总觉得我们就要见面了,希望我的预感成真!」
8月10日,乔景禹在行军的途中高热不退。军医给打了针,等到喂药的时候却犯了愁。三爷不爱吃药,阿进从来就知道,但当初少奶奶在的时候,三爷倒是一次汤药也没落下。
他学着少奶奶的办法,到附近的人家用钱换了几颗小孩吃的糖。回到营地后,他对乔景禹说,这是少奶奶之前给他的糖,让他就着糖把药吃了。乔景禹烧的迷迷糊糊的,被哄了去吃。
药一入口,他便皱了皱眉,阿进把糖给他,眉头才渐渐舒展。
好甜的糖,就像曾经她嘴里的那颗……
……
「9月30日。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
去年的中秋,我们在一起,你赢了头彩,还记得吗?你应该是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做那么“丢脸”的事儿吧?可是我觉得你可爱得让人感动。
那晚,我许了个愿,但是好像还没有实现,不知道你许的愿实现了吗?
战事是不是快要结束了?爷,你会赶来陪着我吗?离预产期还有不到两个月,我是真的紧张,更是真的想你……」
自日军开战以来,便叫嚣着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然而,仅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随着日军主力部队逐渐被歼灭,彻底打击了日本方面嚣张的气焰,只余一些残余势力在周边继续活动。
今日是中秋,营地里多少也有了些过节的气氛。乔景禹却有些后知后觉,问了阿进才知道,原来又到了中秋。
走出营帐,望着那轮明月,想起去年的光景。花了许多钱,包下那艘赢来的“头彩”哄她开心,她高兴地喝了几杯小酒,对他说了“我爱你”。那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花好月圆”。
她逼着他许愿,他倒也听了话,愿她平安无忧的愿望现下只实现了一半。于是,他望着那轮明月,又许了个愿。
愿他往后能常陪在她身旁,这样她才能无忧吧!
……
10月25日这天,季沅汐刚吃过午饭,便感
觉到腹内一阵阵发紧,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虽说怀双胎的早产几率很大,但她还是很害怕这样有危险。
硬撑着没走出两步,妮子便发现她的裙子上染上了血迹。当即叫上陪产的乳母,坐了汽车去到附近的医院。
季沅汐被推进产房前,董则卿、顾润开也分别及时赶到了。
董则卿握着她的手,笑着同她玩笑,“快进去吧,我都等不及要当干爹了!”
两三分钟一次的宫缩阵痛,让季沅汐已经笑不出来,她脑子里想的都是最坏的打算。一阵痛感刚过去,她缓了口气,对他说:“交你一个任务。请你务必答应。”
董则卿点点头,替她理了理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
“他们要是让你签字,你一定要说清楚千万保小再签下!”刚硬挺着说完这些,圆球一样的肚子便开始持续发紧,痛感更甚之前。季沅汐紧紧抓着他的手,等他应下。
董则卿这时才有了紧张感,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他没有资格去承担这些,但私心绝对不是她所要求的那样。
顾润开还算冷静,她俯下身去对季沅汐说:“给你接生的是全美数一数二的产科大夫,只要你放松听着大夫的话去做,就没有什么万一!今早的新闻说了,国内马上就要取得胜利,乔部长很快就会来了!你不要再想许多,专心生下孩子!”
一提到乔景禹,她就绷不住了,伴着剧烈的痛感,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突然觉得好恨他,不是说好了陪着她生,现在为什么要她一个人承受这般痛苦?
产房内的产床好高,被护士搀着她爬了几次才上去。两腿分开,把私处暴露在外面,任人施为。她一边哭,一边因为太痛而叫嚷。
脾气不好的洋大夫操着英语凶了她两句,委屈的眼泪便越流越多,不敢再大声叫,死死的抓住床边的把手。
他们让她深呼吸,她便不敢再屏气,紧抿的双唇都咬出了血珠,下腹的痛感却越来越强烈。
腹内似有千斤的铁球,在她的五脏六腑碾压,虚弱的身体感觉即将就要被这强烈的剧痛撕成两半。
而她仍在听话的坚持使劲,想要把这铁球从腹内排出。但只要她一用力,宫口就是一阵火辣辣的撕裂感。
她忍不住又叫出声,与此同时,接生的洋大夫也在大声地叫着:“Head!Head!Baby’s 02 head!”
腹中的胎儿正在努力挤出产道。季沅汐像是看到了希望,她憋了一口气,用了浑身的力气在下腹,身体如同绷紧的弦,仿佛随时都会被折断。
“呃啊——”灼热的剧痛感在下体达到了顶峰,季沅汐痛呼出声!胎儿终于脱离了母体,一声清亮的啼哭响彻产房……
泪水又一次从眼里涌出,身体的气力也渐渐衰微下去,她忍不住阖上眼,模模糊糊地听到那些人在用英语说着什么。很快下腹的坠痛感再一次席卷而来,她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一切还没结束。
“乔景禹!你个混蛋!”她鼓足了劲儿大声骂道,下体又被惨烈地撕碎一次……
产房外的众人,接连听到了两次婴儿的哭声,这才兴奋地雀跃起来。
虽说这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但董则卿还是激动得像是自己当了父亲,他情不自禁地抱了抱身边的顾润开,开心地自言自语道:“真好……真好……”
直至身边的随侍跑过来叫了他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有什么事?”他放开顾润开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随侍。
“先生!日本已经投降了!”随侍激动地跑上前握住他的手。
产房外的众人闻言,全都兴奋地围了上来。
“真的?”董则卿亦是激动不已。他虽有一半日本的血统,但对于日本发动不义之战却是十分不齿。
随侍眼含热泪的拼命点头,“是真的!广播里听到的!”
众人皆是激动垂泪,拍手叫好。
董则卿笑着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下小汐可以一家团聚了。”
季沅汐被推出产房,身边一左一右地躺着刚出世的小束心、小维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她,告诉她刚才的好消息。
她虚弱地笑笑,觉得刚才并不应该骂他……
10月25日这天,乔景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把收音机调到了最大音量,却还是没能亲耳听见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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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交织,喜忧参半……我真的很喜欢转折一下……
(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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