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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周日晚上,王丛骏将梁明月送回西苑。

    一路上都很安静,他将车停至路旁,陪她走到楼下。

    西苑这边位置稍偏,树木都格外高大些,路灯高高的支在其间,柔和光线经巨大树冠一滤,明明暗暗的不那么分明。

    王丛骏在她转身欲走时勾住她手指,“你不请我上去坐坐?”

    梁明月手往后一指,“你说这上面?”

    “嗯。”

    “上面太小,你呆不惯的。”

    “有多小?两个人都站不下?”

    “很晚了。”梁明月踮脚,安慰似的在他唇上一吻,“回去吧。”

    王丛骏勾住她的腰,好好亲了一通才放开,他玩笑道:“这么不想我上去啊?房间里有秘密?你是不是偷偷藏了别的男人?”

    “少说点胡话。”梁明月拍拍他的脸蛋,将他一推,“拜拜。”

    王丛骏坐在车上,看着梁明月上了楼,又看着右边某间房的灯光亮起。

    他发动车子,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一阵,熄了火,又走了回去。

    夏思盈出来倒水喝,听见敲门声,她过去打开,“啊……”了一声,显然很意外。

    “你好。”

    “你好。”夏思盈有点局促,她揪揪自己的小兔子睡衣,扭头看一眼水声潺潺的浴室,“她在洗澡。”

    王丛骏朝她笑:“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可以。”夏思盈放他进来,张嘴要跟梁明月说一声,却见王丛骏竖了根手指在嘴边,“嘘……”他说,“我想给她个惊喜。”

    “哦哦……”夏思盈明白过来,“那——”

    王丛骏手插在兜里,往四处一打量,“没事,姐姐先进去吧。”

    夏思盈进了房间,还有点晕晕乎乎。

    王丛骏站在门边,屋内景象一眼就收了底。

    靠墙边一张单人床,一张小几,对着摆满了书籍的长桌,小书架,以及衣柜。

    墙面干净简单,没有一丝装饰,连床具都是浅灰的条纹,整个屋内唯一带点色彩的,估计就是学校自配的印花窗帘。

    王丛骏往里走,几步就到了窗边,他掀开帘子一看,发现窗后有个小阳台,他隐了进去,打算吓人一大跳。在黑夜中站了几秒钟,他意识到自己举动的诡异,又进屋来,想了想,躲在衣柜的阴影处。

    梁明月擦着头发进来,正欲拿吹风机,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她摸出来接通,“喂?潇潇?”

    “妈妈。”电话那头是个沉静的男童音,“妈妈。你回家了吗?”

    “嗯。”梁明月将椅子拉开坐下,长发垂在椅背外。她缓缓地擦着头皮,神态颇为放松,“潇潇睡觉了吗?”

    “就要睡了。”潇潇乖乖回答,“今天老师表扬我了。爸爸让我跟妈妈分享。”

    “潇潇做了什么呀?”

    “老师问我们树叶的边缘摸上去像什么,我说像小男孩刚剪的头,老师夸我观察生活很仔细。”

    “潇潇说得真好。”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和爸爸都好想你。”

    梁明月忍俊不禁,“爸爸也很想我吗?你怎么知道的?”

    “爸爸总是说:妈妈喜欢这个,妈妈喜欢那个,爸爸每天都想着你。妈妈,我也每天都想你。”

    “妈妈也很想潇潇。”说完这句,梁明月便沉默了,两人耳边是一大一小的呼吸声,潇潇又问:“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潇潇,你把电话给爸爸。”

    吴靖文接过去,“明月。”

    “靖文啊靖文,你很想我吗?”

    “是啊。想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今天买菜碰到秦老师,她又跟我抱怨,说不知道你好好的教着书,为什么又非要去读个没用的研究生,抛夫弃子的,也太不晓事了。”

    “哈哈哈哈,”梁明月笑完,忽然听到一旁有动静,她扭头一看,王丛骏从衣柜的侧面走了出来,她惊地站起,看看门又看看他身后,眉头紧皱。

    “怎么了?”吴靖文好似察觉她的异样。

    “没事。”她看着面寒如霜的王丛骏向她步步紧逼,“今天先这样,下次聊。”她挂断电话,“你没走?你怎么进来的?”

    “你结婚了?”王丛骏紧紧盯着她,字音像从牙缝里挤出。

    梁明月不说话,她只是看着他,不躲闪,也并不显得慌乱。

    王丛骏吼道:“说啊!”

    “是。”梁明月平静回答,“我结婚了。有小孩,四岁。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吗?”她想起洗澡时隐约听见的走动声,“夏思盈让你进来的?”

    王丛骏脑袋里嗡嗡回荡着之前的“惊喜”通话,他太冲击了,天知道他听见梁明月对人自称“妈妈”时有多震惊,多不可置信,就像一个炮弹炸在耳边,硝烟袅袅,余音不绝。

    他是来——他本来以为,梁明月即便有事瞒他,最多也就一点不为外人道的过去,比如有个什么难忘的前男友之类的——

    万万没想到梁明月他妈的是搞婚外情。

    万万没想到他还能当一回小三。

    王丛骏恼恨之余,心好像被挖出来丢入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他此生没有过这么丢人的事情,对梁明月恨到骨子里,“还有什么?梁明月,你他妈的还真是坦荡,你是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他话越说越难听,“我他妈还搞到一个人妻,我说呢,床上那么熟练,那么放荡,原来孩子都生过了——你儿子知道你在外边勾引男人吗?”

    “我们俩的事,不要扯别的。”梁明月冷眼看他,“你有必要这样?我骗了你什么吗?”

    “你他妈——你连已婚都瞒着,这不叫骗?”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

    “哈!”王丛骏荒谬一笑,怒不可遏,“这种事,没问过就可以不说?!”

    “为什么要说?我们本来就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一个人在外读书,耐不住寂寞出轨消遣,这是我道德有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王丛骏,我结没结婚重要吗。我没有约束你。你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成年男女寻欢做爱,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王丛骏目瞪口呆,他好像第一天认识梁明月,“刮目相看啊梁明月,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给你消遣?”

    梁明月有点不耐烦了,“你今晚要不这么无聊,根本就没这么多事,说不定哪天就好聚好散。别装的好像受害者,你对那些莎莎珊珊,跟这也差不多恶劣。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没什么好指责。”

    “那天在白宏家,你果然在楼下。”

    “所以你该知道很多废话不必说了。”

    王丛骏站在原地沉默,梁明月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尖锐,他心脏某处已被扎到麻木,既为“原来她是这么想”,又因为某些委屈和不甘心。他一点一点的恢复面无表情,在心底将梁明月贬进尘埃,这样双方才对等,这样他才不会输。

    “好。”他点点头,“那就祝你生活不幸,永失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