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谢知恩边走边把头发编成麻花儿,她记得周承泽被分在了西边第五间房,也不知道现在这个点他在不在房里。
因为心中存着事儿,谢知恩忘了敲门就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健壮的裸背,宽肩蜂腰,知恩尖叫了一声捂住双眼,背对她穿着衣服的人也被吓了一跳:“知恩你来了也不敲个门!”
谢知恩哪还有脸抬头,闷头不作声。
周承泽还在念叨:“要是我那些室友没去澡堂,那你可就要长针眼咯。”
“你!”
周承泽听出她有点恼了,也不再逗她:“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儿?”
谢知恩思量一会儿将刚刚在村头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承泽:“我想着多一个人能多商量点事儿,不用一个人憋着了。”ň②qq.cǒのм
“操他妈的王八犊子!”周承泽听完暗骂一声,“刚我室友们,上海的几个知青和我讲,那些村干部简直不是人!他们曲解毛主/席的意思,侮辱女知青们上海的知青们来的比我们早,好多个姑娘都被那些畜生给糟蹋了!”
谢知恩听完周承泽的话,小脸瞬间血色全无,话也说不利索了:“这这可怎么办”
“你先拿着这个。”周承泽从行李里翻出一把小刀递给知恩,“你今晚先凑合住一晚,把小刀放在枕头下。如果有畜生敢碰你一下,你就戳瞎他的眼,反正那群畜生也不是人,事情搞大了也好办!”
“明儿我给你想想办法,我们是学生,来农村是来学习改造的,他们这些人渣以为自己在这穷乡僻壤称个王就是霸王了?我呸!”
是周承泽送谢知恩回房间的,知恩本想着不要麻烦他,但用承泽的话来讲:“几步路的距离我也是不放心你的,现在我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恨不得把你拴在我的裤腰带上才好呢!”
知恩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
知恩刚脱掉外衣上了床,看室友熄灭了蜡烛,才小心翼翼地将小刀放在枕头下。周晓梅见她回来了,忙凑过去问:“知恩你去哪了?”
“就在附近逛了一逛,哪也没去。”知恩不想和周晓梅解释太多,“睡吧,明天还要进行改造挣工分。”
周晓梅撇撇嘴,看出了谢知恩的敷衍,不满地起身。
“哎——”谢知恩坐起来,“你要去哪儿?”
“换个床位,靠墙不舒服,你挑得什么好位置!”
谢知恩知道她在和自己闹别扭,但是想到今天傍晚那个女知青低声警告,再联系今晚村口以及承泽的提醒,她还是出声阻止:“你靠着我睡不行吗?”
“我不!”周晓梅捧着被子,“里面太闷了,我要睡外面点,通风!”
“说什么胡话!”谢知恩低声呵斥,“大冬天的哪什么通风不通风一说,好妹妹,今晚你就听我一次,睡在里面,我是不会害你的!”
“吵什么吵啊!”睡在外面的几个和谢知恩一同到达景洪农场的北京女知青们发火了,“几点了,你们不睡我们还要睡呢!”
周晓梅这才老大不情愿地回道里面,也不和谢知恩讲话,上了床就面朝墙壁躺下。
谢知恩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右手伸到枕头下握紧了小刀的手柄。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传来舍友们绵长的呼吸声,谢知恩困得眼皮都快粘在了一起,却还是不敢睡:她怕在她睡着时会出现岔子,一直强撑着。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木门轻轻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出,谢知恩打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们来了。
知恩借着月光看向门口,身子小幅度地慢慢缩起来,便看到几个人影从门口溜了进来,她动也不敢动,紧紧攥着承泽给她的小刀。
只要这些畜生敢来,她就和他们玉石俱焚!
那几个人影在床边摸索了会儿,不知用什么捂住了靠外面两个北京女知青的头,将她们抱了出去,知恩吓得屏住呼吸,努力保持着让身子不要抖得太厉害。就在这时,周晓梅翻了个身,知恩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出门在外闲事少管的道理她不是不明了,但是周晓梅被那群禽兽拉出去她能够像现在这样冷眼旁观吗?
应该是不能的。
纵使晓梅心直口快,得理不饶人,但是不管怎么讲,她在这些被分到景洪的知青里与自己是极好的,在没有亲人的云南,她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想到这里,谢知恩浑身绷紧,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周晓梅。
是谢知恩多想了,那些畜生压根儿没听见她们那儿的动静,几个人合伙将那两个北京知青抬出去后连房门都没关,就大咧咧地开在那儿。
借着月光谢知恩瞧见了她们的脸,是今晚训斥她和晓梅的那两个,知恩闭上双眼,不是她见死不救,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与她们只是萍水相逢,出门在外不能
谢知恩胡乱想着以减轻自己内心的罪恶感,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外面传来女人们细细的哭声以及男人们舒畅的闷哼声,再也忍不住,死命地咬着床单,将呜咽和泪水憋进肚子里,双眼怒视墙壁:这就是中央所说的跟着中下贫农学习改造吗,我们这些学生有错吗?
谢知恩的哥哥在西方留学,由此知恩从小跟着哥哥学习了不少先进思想,她为自己的命运,为女知青们的命运感到悲哀,她明白贞操并不值钱,关键在于失去贞操时得到的是不是爱,更何况在中国的传统观念里,无论是被奸污还是与人乱搞,吃亏的都是她们女知青!
不知道那些畜生们是何时停止的,谢知恩在清醒与绝望中,睁着双眼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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