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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章 相天面地
    崔笙隔三差五便要来一次江秋房。

    虽然没有再明确表态想看《将苑》,眼睛里的急迫却有些掩饰不住,李汝鱼不好让这位知州凉了心,索性谎称已看完,让这位知州拿了回去。

    只不过几日后,这位读书人又送了回来,说将此书送给自己,李汝鱼莫名其妙的紧,只当他真在书里藏了什么重要东西。

    日子咸淡着。

    转眼七夕,李汝鱼看兵书已半月,略略有些困倦,这日给自己放了个假,在城里溜达了半日,看着男女青年忙七夕,一方风情着实趣味盎然。

    崔知州府上,忙的不亦乐乎,奴仆们奔走,将书房里的藏书纷纷搬出来晒书。

    那位暂留半月的谢家公子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搬了椅子躺在太阳下,直挺挺的任太阳曝晒,崔笙诧然,说道留月大公子,你这是要作甚?

    谢长衿笑眯眯的,温润如玉,轻轻拍了拍肚皮,“我也晒书呐。”

    崔笙有些尴尬的脸红。

    肚皮即为书。

    谢长衿此举,是在讽刺自己晒书的陋习,当然,不排除这位名声冠京华,和苏寒楼一样来年一甲热门的天骄在自傲。

    你晒万卷书,我只晒肚皮。

    腹中便是万卷藏书。

    崔笙只当是谢长衿年少轻狂,况且两家多少有些亲戚关系,不好因此真的翻脸,于是苦笑着说了句难道陈郡又或者临安的谢府今日不晒书么。

    谢长衿哂笑。

    温润年轻人,第一次在崔笙面前露出风云锐气,说谢琅是谢琅,我是我。

    旋即感觉有些无趣。

    叹了句知音少,弦断谁人听。

    起身出府,去城内溜达。

    崔笙盯着这位字留月,世人却称之为谢家明月的公子,许久才叹了句,谢长衿与谢晚溪,大小谢,再有蜀中苏寒楼,江山代有才人出,汇聚一个盛世,怕不是什么幸事啊。

    须知文无第一。

    ……

    ……

    七月七,不仅是牛郎织女幽会日,亦是魁星生日。

    读书人在这一日晒书晒衣,也会三五好友相聚,若本地有道观或者文昌庙,则会去拜魁星,若无,则去庙宇拜文殊菩萨。

    江秋州并无文昌庙,城中有个慈济观。

    今日热闹非凡。

    江秋州大半城的读书人齐聚前往慈济观,祭拜观众魁星神像,以求来年大举高中,倒少有人求今岁秋中的艺科——参加艺科的读书人,大多已去了临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慈济观前广场上,三三俩俩的落坐了许多算命解签先生,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大多数读书人是不相信那一套的,但为了图个彩头,多少会有人算上一卦。

    这些算命先生也是聪慧,尽捡好的说,签筒里的谶签,也全是上上签。

    无不中之理。

    也没多少人较真,三五文图一乐呵彩头,出身大户的读书人不介意些许小钱,寒门读书人又不会去浪费钱银,倒是一派融合。

    李汝鱼信步走在人群熙攘里,左刀右剑在一群读书人中,有些扎眼。

    于是被一位江湖骗子看中。

    喊道:“小哥儿慢走。”

    李汝鱼侧首看去,这个算命先生有些寒碜,没有桌椅,就这么盘腿坐在房前青石台阶上,身前无卦布签盒,穿着倒是干净,可过水多次的长衫着实有些陈旧。

    三十余岁的算命先生形容精瘦,五官很是普通,留着山羊胡须,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面色泛黄,双眼里有着异于常人的神采。

    很普通的一位算命先生。

    只不过背后的卦旗口气着实有些大,或者说是狂妄,四字楷书:相天面地。

    李汝鱼驻步,笑道:“先生可看清了,我并不算是完全的读书人。”

    算命先生瞥了一眼李汝鱼腰间的狭长长刀,笑了,“北镇抚司么,无妨,至少小哥儿穿着儒衫,显然也是把自己当读书人的,不如算一命?”

    李汝鱼沉默了一阵,“不算。”

    算命先生苦笑,“今日还没开张,要不给小哥儿打个五折,只要这么多。”

    说完伸出三根手指。

    李汝鱼摇头。

    算命先生屈了一根手指。

    李汝鱼继续摇头。

    算命先生继续屈指,一根手指。

    一文钱么……

    李汝鱼心里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三文钱丢给他,“谢谢,我不信。”

    转身欲走。

    算命先生收了铜钱却笑道:“小哥儿善心,但未必善报,另外,三文钱可没法让我开口道天机,三十两!”

    李汝鱼顿住,回首,“蛇吞象?”

    算命先生哈哈大笑,说道:“小哥儿不如听我说几言?”

    李汝鱼哦了一声,“我听着。”

    算命先生盯了李汝鱼一阵,才笑了起来,“若我没看错,小哥儿乃是鱼龙之相,今时为鱼,可若得一日跃龙门而入海,便化龙遮长空,所以,小哥儿名中必然有一个鱼字。”

    李汝鱼轻轻笑了起来,江湖术士,说起来一套一套,其实都有猫腻,比如这算命先生,必然在江秋州盘旋多日,知晓江秋房有个北镇抚司李汝鱼,见自己腰配绣春刀,自然不难猜出自己的名字来。

    无趣的道:“你这些话可不值三十两。”

    算命先生点头,竟有些自傲,“看来小哥儿是不信的,那便是与我无缘,自请罢。”

    李汝鱼正欲离开,却听得他喃喃自语,说什么当年在关中某个偏僻山村,遇见过有母无父的赵姓少年,一眼便可看出天人命格,当是大富大贵之人,那少年也是没心没肺,钱没给便罢,还想给我一巴掌,简直不可理喻,活该他叫赵长衣。

    长衣者,他人嫁衣。

    李汝鱼倏然站住,“赵长衣?”

    算命先生斜眼看他,“你认识,若是认识,告诉他,当年的算命钱我可记着呐。”

    李汝鱼苦笑,世间太小。

    忍不住回身蹲在他身前,憋着笑意,“你是真算准了,还是碰了狗屎运,你口中的赵长衣,如今已是大凉闲安郡王。”

    算命先生脸红耳赤,“休要辱我!”

    李汝鱼只好一脸认真,“那你看看,我今后能至何处。”

    算命先生仔细打量着李汝鱼,旋即沉默了一阵,才道:“鱼龙命格,翻山覆水一念间,若得琼池可展翅,若是遇见屠龙人么——”

    曳然而止,故作高深的沉吟不语。

    李汝鱼愣住,被勾起了好奇心,道:“你倒是继续说。”

    算命先生却伸出手来:“三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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