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海之中,有一列船队。七八艘战船,居中大船的桅杆之上,帆布之上绘龙,描字走金线凉。船首之上,站着两人。一位是身着龙袍的少年,面目冷漠,望着茫茫无边的大海,负手任由海风猎猎拂动龙袍,对身后那位矮小干瘦的人轻声道“终究还是丧家之犬了。”曾经是大凉天下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相公,如今却凄凉得连赵愭也难以压下的王琨,对这一句话感触无比深刻,叹气,不知道是在附和赵愭还是在说自己,“是啊,丧家之犬了。”赵愭回身看了一眼,“追兵没了。”王琨点头“我们也快要山穷水尽了,若是前方还没有小岛或者陆地,只怕……”这数艘大船的五六千人,都将死在这茫茫东海之上。倒也不担心兵变,毕竟这五六千人中,仅有士卒四千人,却皆是忠心耿耿于小朝廷之人,剩下的两千来人,是家眷女幼。此次流亡东海,准备仓促,所带之人极少。赵愭笑了笑,“无妨,那个女人曾让徐振和闫擎寻过东海边缘,最后只有闫擎返回大凉,其中一些消息,我也知道,那张海绘图,我亦有拓本,最多再有半日,便会抵达一座岛。”一座大岛。王琨若有所思,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赵愭,连这等绝密之事他都能做到,可想他在临安也曾安排下何等的心腹。然而有什么卵用?到了东海之后,他安排的所有棋子都废了。赵愭也知道这一点,不再隐瞒“凤梧局有个女官,嗯,官职不大,是那个颖儿身边的人,豁出了性命才得到那张海绘图拓本,想来早已经被发现真相的颖儿给处置了罢。”王琨不语。不知道的事情如何说?其实赵愭倒是想多了,那件事颖儿从始至终都没发现,是柳隐发现的,想着应该在凤梧局给女帝留下一个顺手的人,于是私下里处置了那名女官。否则颖儿那可能趁着柳隐外地出仕而成为凤梧局第一人。不出赵愭预料,半日后,当那座打倒出现在眼前,船列之上,本意筋疲力尽神情萎靡到极点,充斥着绝望的人掀起了震天般的欢呼。登岛。偌大的岛空无一人。然而对于五六千人的庞大团对来说,有人没人都不重要,有淡水,有林木,有走兽,有田地,那就预示着一切都会有。尽管此距离大凉不算太远,将来依然有可能面对大凉水师的讨伐。但那是将来的事。现在人困马倦,谁还愿意继续去茫茫看不到边际的大海上寻找希望,不如就在此落地生根,也算有个安身之所。于是,这五六千人便这么在小岛上住了下来。刚到不过半月,王琨一病不起,最终没能活下来,死在了小岛之上,孤苦伶仃一座坟——死之前,王琨自知大限将至,没有在简陋床榻上等死。他独自一个人来到了面朝大凉的一块礁石上,就这么望着海天尽头,一语不发。哪怕是赵愭来了,他也不发一言。赵愭最终也没说太多,只说了一句王公且安心罢,终有一日,我将率领将士重返天下,我若不能,我之子孙,世世代代无穷尽也。王琨回首看了他一眼,叹气。最终还是死在了你手上——其实他能理解,赵愭不下手,自己也要下手杀了赵愭,毕竟这弹丸之地,没有丝毫野望之地,真心容不下赵愭和王琨两条想飞之龙。王琨死了。就望着海天尽头,那看不见大凉土地的礁石上,默然去世。死后,尸骨被海水卷走。于是赵愭下令,象征性的令人在海岸之畔立下了一座衣冠冢。自此,这座小岛上赵愭一人为王。五六七人,有男有女,自给自足,倒是很快建立了一个小国度,一应律法、制度照搬自开封,连带着朝堂制度也搬了过来。赵愭开始广立后宫——说是广立,其实也很寒碜。本来这五千人中女眷就少,适龄女子更不多,好在赵愭不挑口,十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倒也让他挑出了十来位顺眼之人,充斥后宫。自然无人有异议。后宫有了,接下来自然是国号等诸多问题,当然不能继续沿用大凉的国号。这个问题一直很困扰赵愭。以后这弹丸之地如何自称?和“群臣”商讨数月,也没个令人满意的说辞。一年后。赵愭在那座“皇宫”里的亭台间赏花,很好看的樱花,是从一座活火山旁边的湖畔移栽过来,大凉很少见这种花树。一旦开花,粉红色的花叶挂满一树,又在风中飘飘洒洒,美不胜收。后一位读书人灵犀突来,说此花叶碎小满目缤纷,宛若春秋之樱,不弱名为樱花,赵愭于是拍板,又学那蜀中锦官城以芙蓉为标,将樱花定为国花。有个奴仆急匆匆赶来,说道“陛下,李家那个寡妇媳妇生了。”在弹丸之地的小岛之上,赵愭本来欲学大凉,皇宫之内的男性皆为太监,然而考虑到人口问题,多一个太监就要少一系家族,索性便弃了太监之策。至于由此而衍生的问题,赵愭也是无奈,若是有宫人和后妃偷情,只好严惩便是。待得以后人口暴涨了,再设立太监一事。闻言有些无奈。很无奈。说的好听,一国之君,陛下之位,然后整个王国只有五六千人,就算这一年增长了些人口,其实也就七千人左右。还不如大凉一个州县人口。这陛下当得有些寡味。道了声“这些事也要找我?”那奴仆便道“陛下您忘了,这李家寡妇腹中胎儿之事,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初那一夜酒后,五六个男人在村田上**了寡妇,陛下您仁慈,饶了他们一命,哪曾想到这寡妇竟然怀孕了,现在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李家为此又要去找那几个人拼命呐。”赵愭沉吟不语。此事可大可小,大了,则是数条人命的事情,甚至还涉及到这个小国家的人情伦理——当初**那寡妇的人中,其中一人还是那寡妇的堂兄。也可小。大不了自己给那个婴儿赐姓,安抚李家。毕竟,人口才是第一。如今自己麾下这个王国,任何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都极其重要——只有有了足够的人口,自己才有资本杀回大凉。想到此处,道“宣朕旨意,封李家寡妇为绿水夫人,赐其子姓……”犹豫了许久,不知道赐何姓。总不能赐赵姓。倒不是不可以,毕竟现在的一切都是虚的,人口第一,姓什么不重要,可若是赐姓赵,自己恶心不说,反而让其他子民难以接受——以为自己在助长此风。在赐姓一事上要达到两个目的安抚李家的同时,还要告诫世人。随口问道“那女子是在何处生产。”奴仆答道“屋里。”赵愭有些无奈,猛然惊醒起,寡妇似乎是在村口被人**的,于是灵犀突来,“就赐姓村田。”顿了下,索性又道“干脆连名字也起了罢。”奴仆便道“陛下英明。”赵愭无奈的苦笑,哪个地方都不差马屁精。轻声道“赐名——男的还是女的?”“女的。”“那就赐名芳子。”随口拈来,懒得去想。奴仆便去了。赵愭看着落了一地的樱花,长叹了口气,心中略有隐忧,只怕今后这弹丸之地的伦理让人堪忧——毕竟男多女少。而男人又多是下半身思考的大猪蹄子。自己急于增长人口,不可能采取暴政,哪怕是犯下死罪,也不愿意杀一人,这导致很多精虫上脑的男人根本无惧刑罚,逮着女人就会下手。然而……这是个无解之局。自己能做到的,就是尽量控制,只有当人口上来了,才能采取暴政。然而赵愭想多了。随着他赐姓赐名一事后,李家倒是安静了,然而在其他人眼中,原来犯下**这等重罪竟然屁事没有,就是多劳作一番而已,犯罪成本如此之低,谁还怕?于是乎短短数年左右,这弹丸之地的伦理彻底崩溃。本来就男多女少……两男共一女的事情屡见不鲜,更有甚者,出现了兄妹间的**,甚至也有父女之间的事情发生,到多后来,连母子也有……然而赵愭已经压不住了。虽然在律法上屡次修改,但大多是阳奉阴违,甚至于连他的大臣也有效仿者,比如某个靠武力走到兵部侍郎的男人,竟然和其亲生女儿媾和又生下女儿……简直丧心病狂。但赵愭还是坚持一点一旦出现这样情况,生下来的幼子幼女,皆不复前人姓氏,就地取姓,于是乎什么村田、村下、渡边、山田之类的姓层出不穷。到得最后,取名都嫌麻烦,索性用数字代替,于是便有了什么村田三十七,渡边五十六之类的诡异姓名。然而大家已经司空见惯。尤其是在数十年后,赵愭一次酒醉,将他那个十岁的女儿也蹂躏了之后,这片土地的伦理彻底没了——好在赵愭还知道羞耻。醒来之后,先杀了知情者,又将女儿封为樱花公主,嫁了出去。嗯,找了个老实人接盘。但赵愭比较安心的是,尽管这个弹丸王国的伦理败坏,但有一点他一直没有松懈就是加强对子民愚忠思想的洗脑。无论任何情况下,赵愭这位君王,都是子民最崇高的存在。为此,甚至发明了一种自裁方式。切腹!以此来彰显这片弹丸之地的效忠精神,最后流传开来,成为了一种游侠精神,又来又觉得不好听,索性改称为武士道精神。在到了小岛一年之后,赵愭和臣子们终于想到了国号。原因倒也是简单。那一日赵愭起得较早,看着东方升起来的朝阳,没有由的说了句东海无尽头,此地便是日出之本,于是灵犀突来,便有了国号。有了国号,自然有国都。北蛮有上京,大凉有汴京和临安,那么赵愭的国都呢?思前想后,最终将来原来的名字改掉。既在东海之中,又是京都。当名为东京。后来,赵愭又想,自己在这个地方,奉天命为帝,但终究是要杀回大凉的。得有个让无数子民崇拜的身份。天子显得有些掉价——毕竟自己在大凉就是太子,若非一些事情发生,也将是大凉的天子,且这件事是赵愭挥之不去的梦魇,对天子一词颇为反感。既然不愿意是天子,那就天帝?然而天帝不好听。还好,礼部有位读书人,颇有才情,说既然天帝不好听,江湖气味多过朝堂气味,那不如就以皇帝之中的皇字尊称。皇犹在帝前。如此,陛下您也可以压过那大凉女帝一头。赵愭欣然应允。于是乎,赵愭便成了这片弹丸之地的天皇。至高无上。然而随着世事变迁,当这片弹丸之地拥有人口数万后,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当年的姓氏,就连赵愭,也渐渐遗忘了他要杀回大凉的梦想。他觉得已经很好了。这一片独立的王国之中,他是唯一的至高存在,说一不二,后宫之中也充盈到了百多人,女人、钱财、权势他都有了。哪还有曾经的梦想。更何况他觉得梦想已经越来越远——因为伦理败坏,很多人都是**之后的产物,这导致出生便有畸形者,随着时日流逝,这片土地上的子民,大多有些心理病态,在生理上,更是矮小细瘦。这样的人组建起来的军队,能杀回大凉?打得过大凉雄师?赵愭自己都不相信。索性便得过且过,赵愭便在这样的安逸之中死去。新天皇继任,一代又一代。最终历经战乱后变了国本。于是乎,茫茫东海之中,有这么一个小国,肮脏而混乱的成长着,逐渐形成了自己独有的文化,直到天地大变,直到时代进步,这个小国才重新走进天下人的眼帘,却又多次被故土上的王朝士卒打得丢盔弃甲成为附属国。又因小岛多地震。这片小国上的子民,在数千年后,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曾经的故土。为此不惜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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