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上任的文书下来了,思携的府邸宾客盈门,前来庆贺的亲朋络绎不绝。人卓翻身下马,一脸感慨的看着顾府的热闹景象。她向来没什么亲友,仇人倒是不少,自己即将赴任的又是国境边上的南瘴之地,民风诡谲,已经多年没什么县官赴任了。自然是人人避之不及,也就只有方府派人送来了一份大大的贺礼,还有方家主母的书信。
人卓刚要进去,就被小厮拦住:“哎你你你,你是干什么的?”
人卓一脚把他蹬地上:“好小子,奶奶是你家大人的同窗好友闽川县令落大人,怎么,入了翰林留任京城,这就开始高攀不起啦。”
小厮跪坐起来:“小的有眼无珠,落大人,您请。”
人卓嚣张的冷哼一声,一甩衣袍溜达了进去。思携笑盈盈的从内院迎了出来:“你呀,也不叫你家下人通传一声你什么时候要来。”
人卓看了她好一会,嗯,不愧是熬出头做了官的人了,腰背挺直了几分,神态也没那么忧郁了。
“你知道我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喏,庆贺你新官上任的礼物。”人卓塞了个小包裹到思携怀里。“几天没见你倒是高了不少,就是胸太小,跟个男的似的。”
这话,惊的思携脊背又悄悄的缩了回去,还悄咪咪的拖了拖自己胸。人卓看她这幅傻样都快笑死了,日夜相处半年还能不知道“她”是“他”?
那小包裹里,就是她特意为他制作的几乎能以假乱真的——胸罩。
人卓想了想,又道:“这礼物,等我上任去了你再看,保证给你个大大的惊喜!”她笑得春风得意。
思携把她拽到自己书房,翻出了一沓子有新有旧乱哄哄的书稿:“这是我给你整理的南瘴之地的风物的书稿,你此去几乎算得上凶险,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我最差,自然该去最差的地方,不像你学问练达又得夫子欢心的。”人卓悠悠叹气,“好好做你的编修,越是天子脚下越是官场凶险奥,别等老娘凯旋归来你已经倒了大霉。”
人卓和思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看天差不多快黑了,便一同前往宫里参加赴任前见天子一面的宴会,叫什么玩意,琼林宴。琼林宴安排在这时候,这盛朝的皇帝也是会玩。
天子的殿堂自然是高邈无端,思携几次三番把人卓的脑袋从车窗外拉进来。“君子当行有正坐有端,要是让人看见,参你一本,你连南瘴都去不了。”他头大的说。
她们盛着新官服,纷纷扶了扶官帽,有序的进入琼林宴。天子坐在高高的明堂之上,众人山呼万岁,三跪九叩。这震慑辉煌的场面,让所有人心中澎湃。
一道威严庄重的中年女声响起:“众卿平身吧。”
当朝天子盛缨年四十九,保养得当的脸上只轻微有些岁月的痕迹,而她身上最显眼也最让人为之心折的,是她的赫赫威势。权利,是她最好的滋补品。
她如矩的眼睛扫视着,这一群如朝阳刚刚升起一般的新官员们,她们尚显生涩的脸上,还未被官场权利所腐蚀,锐气在她们年轻的脸上勃发着,像一把把锋利的刀,为她指使的刀。
这些新鲜的血液,将会为她的王朝,带来不一样的,新的气象。
“都入座吧。”
丝竹响起,余声袅袅。人卓坐在远远的末排角落里,看着传说中盛朝如今风头无两的新科状元,崔舒雅。状元探花榜眼,由圣上亲自挑选所出,早就在朝前接受了天子的考校,自然是不用和她们一般还得去半年的太学。
崔舒雅是出自长陵名门的世家女,自然是与旁人不同,多得陛下几分青眼有加,依旧不卑不亢,无喜无怒。直叫旁人自惭形秽。
说话也是引经据典,条理分明,居然没娶正室,如此佳人怎不炙手可热。瞧瞧,那坐在重重垂帘后面偷偷窥探的帝卿,脖子都抻长了。因为人卓这偏僻的位置,她碰巧能看到,这大殿之内,还藏着个衣饰华贵的男人,衣带绣着龙凤之纹,吊大无脑的样子,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大概是当今圣上的小儿子容华帝卿。
人卓在角落里磕着瓜子,好笑的看着他,心里想着这崔舒雅可是倒霉了。看来太优秀也不是一件好事,这帝卿脸上的大痦子都快笑死她了。
容华似有所感,顺着人卓的目光看到了她,他瞬间眉毛倒竖,狠狠的,威胁的蹬了她一眼。人卓缩了缩脖子,老实做人,不再吃瓜。
她出去小解回来的时候,领路的侍人越走越快,没一会就把她给甩下。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径,突然有点脊背发凉。
一回就看见容华帝卿阴笑着站在身后。
他缓缓的伸出手,指向人卓:“给我打。”
太监宫女们扑了上来,对着人卓就是一顿暴揍,嘴里嚷嚷着:“帝卿也是你想窥就窥的?”
沈籍看到她从马车上下来的那副惨样,都惊呆了。
问清缘由,哭笑不得的把人卓接到房里。拿出一盒香香的药膏,在她身上揉搓,疼的她吱吱的叫。
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了好一会,沈籍才吐了句:“该。”
至此,一直到坐上了去闽川赴任的马车,人卓都夹着尾巴做人。
她坐在略显颠簸的马车里,抱着思携为她整理的书卷,心想:“也不知那小包袱,他打开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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