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美好的日子,人卓醒来就知道,她起了个大早,回到自己的清风院。抽出利剑,迎着缤纷的落花而舞,身形伶俐凛然,几个剑花挽出刀光剑影。
从竹院而来的辛听玉不忍打搅这一刻,只默默的站在院门口,看着她舞起又落上下翩飞。
一旁托着毛巾的凌安左右看看,她虽然没多少墨水,对这一刻也忍不住想找点形容词,时光仿佛定格。
一个专心练剑,一个专心看人练剑。
人卓收了剑式,才看见一身烟雨色素衣的辛听玉,他又恢复了那副干干净净,明洁如霜的样子,公子长身如玉,若远黛青山,眉间那点红砂,妖艳而圣洁。
真像个书里的人物,人卓对着他傻傻的笑了。
辛听玉莞尔,执袍走了过来,在离她正好不远不近的停下,躬身行了一礼,温声说道:“还未谢司徒大人搭救之恩。”
在凌安的小眼神下,人卓不好意思的说:“不敢当,不敢当。辛公子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自小醉心医道,不知以后可否继续治病救人……”辛听玉略有些犹豫,他担心自己行医给司徒府惹麻烦。
要不是人卓站着,她就一拍大腿了:“我给你开个医馆吧,我从小就梦想开个医馆,能有辛公子坐镇,我心甚慰。”
辛听玉一颗玲珑剔透心,怎不明白她这笨拙的安慰,他嘴上扬起笑容,垂眸点了点头。
这样辛听玉就以夫侍的名义、大夫的身份留在了司徒府,司徒府五个阁,八个院,也渐渐开始显得热闹了起来。
每当人卓看着她这欣欣向荣的后院,便能一扫前朝带来的疲惫,
人卓一开始是想为凤耶报仇,便想着铲除了清水阁,偷偷一调查却触目惊心。人卓私下里去找云皇问问,毕竟清水阁的大本营,那曾经也是她的封地。
但是人卓看到云皇御案上,那笔熟悉的“云盛收容院”五个大字,就知道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
盛云越看越气,写字丑也就罢了,居然还弄成了牌匾,以她的名义!盛云把纸卷成一团,扔到人卓脚下。
“君学士当初也是你的夫子,你这字他当年是怎么看的下眼的?”云皇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人无完人嘛……”人卓抄手站在一旁辩解道。
“回去后,去君学士处每日抄一个时辰的字帖。”
“陛下—”人卓想替自己求求情,就看到盛云抬眼怒视自己的眼神。
“你让孤感到丢脸呐……”盛云冷光如电幽幽说道,她甚至有时候觉得这个落人卓就是故意的。
人卓一个哆嗦,不敢再提。
盛云平息了下心情,淡淡说道:“这新庭改革,你怎么看?”
人卓把自己摘的干净,却没想到云皇会突然这么问她,只中规中矩答道:“好坏参半,但两方相争将使他人谋利。”
“你想不想,谋上一谋?”盛云换了个姿势,正襟危坐,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一君一臣对视一眼,空气中露出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谁也摸不清云皇心里的态度,只有人卓知道她是比较倾向改革的,只是两相制衡之下难以平衡。而蔚兰她们的新政关系到许多人的利益,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挠。
人卓一边思索,一边一步步走下台阶,深吸一口气,山雨欲来,木石皆动。
云皇见她的地方,靠内,这次出去还得经过一个花园子。一队人从花枝掩映中经过,为首之人穿着紫黛轻纱,看不清样子。
小内侍悄悄告诉她:“这是昌平伯家的嫡子,如今后宫的新贵。”
人卓想到原行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终得万里江山,后宫佳丽,也不知道云皇是否高兴了。
每天都要找君怀远报道,人卓坐在君怀远院落相接的门槛上,一脸的惆怅。
想想自己已经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人卓悠悠的叹了口气,她是想等过个几年找个由头和君怀远和离的,本以为会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却没想到总是免不了的交集。
小童坐在一旁,学着人卓的样子,也悠悠叹了口气。
人卓被他这副故作老成的样子逗笑了,她摸摸小童的头:“小小年纪,何必故作忧愁,等你长大了,有的是让你发愁的呢。”
身后君怀远看着坐在门口的一大一小,无言以对,只得说:“不管怎样,陛下罚你练字,这是圣旨。”
“陛下管的也太多了。”人卓可怜巴巴的说。
“我见你平日里胆子甚小,却没想到如今敢妄议陛下了。”
人卓站起来,转过身来,一脸纠结的看着君怀远。
抗议无效,眼看他是不打算帮自己了,只好认命的跟着他去了书房。君怀远很清楚她那一笔烂字,低调一些也无人理会,谁叫她惹了云皇呢。
连执笔方法都有问题,君怀远攥住她的手,教她握笔。
君怀远在人卓身后只有毫厘之遥,她都能清清楚楚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和气息。更何况他还握了她的手!
人卓身体僵硬,一时有些紧张,君怀远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松……”
“你竟如此怕我。”君怀远倒是有几分惊讶,只教她执笔运笔便松开了她。
“先生是君子,我是小人,小人怕君子,也是正常的。”人卓泪流满面,这暧昧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偏生君怀远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啊,她以后日子还怎么熬。
却没想到,君怀远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不如你……”
人卓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除了满腹经纶,自视甚高,怕是不如你,又何必自惭形秽。”君怀远十分冷静的说道。
人卓愣了一下,难得君怀远居然正视了她一次,后面若是知道了她为了打入敌人内部,跟贪官们同流合污,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不过想想,他虽然见了她就是一副不顺眼的表情,其实一直是站在她这边。
人卓内心很是复杂。
君怀远突然咳嗽了两声,带着几分虚弱,人卓下意识的捉住他的手:“你怎么了?”她慌乱哀痛的看着他,恍如沈籍当年突然生病。
君怀远看她这幅表情,有些不好的回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心疼,便下意识的冷了脸。
人卓这才反应过来,她平复内心悲伤,执起笔来,继续书写,一张又一张,全身心的投入。
君怀远很少见人卓这幅样子,也是,两人真正相处从来不多,他哪见得了呢。
相处越多,这个当年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人,便越容易占据他的心神,抹都抹不掉。这种感觉让他害怕,却也让他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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